鄭克爽仿佛未曾聽見鄭少奇的話,隻是閉目打坐。鄭少奇也不敢起身,兩人如此相對許久後,鄭克爽才慢慢睜開眼睛。


    “我不是說,沒什麽事不要來擾我麽?”


    “父親,少傑那邊似有差池。”


    “哦?詳細說來。”


    “前日晚北蕩山發生山火,位置正是‘風雨雷電’藏匿之處,殘留跡象與前日一早城南走水之地一般無二,今日西門府家丁大索全城,賈冠英那個軟骨頭都頂不住壓力,告到我這裏來了,由此見,少傑應是讓那魯潯逼的亂了方寸了。”


    聽到這話,鄭克爽眼底閃爍森冷。


    “哼,連一個山野村夫都對付不了,還有臉整日裏到我這裏賣弄乖張,魔教那邊有沒有動向?”


    “請父親恕孩兒無能,魔教之人極擅潛伏隱藏,實在太難追蹤,‘風雨雷電’目前也不知去向。不過據孩兒判斷,魔教應當收到風聲,至於如何處理,目前尚看不出。”


    “這個魯潯,是怎麽迴事?”


    “好叫父親知曉,少傑身邊多有魔教之人,為免打草驚蛇,未敢派出太多探子,隻知道少傑與這魯潯見了一麵。


    如今看,這魯潯應是看破了什麽關節,最少應是知道了‘虎藥’的事了,至於再多,孩兒也探聽不到。”


    “嗯,這不怪你,若那麽容易就被抓住,魔教早就覆滅了,你能抓到‘風雨雷電’的尾巴,就已經是莫大驚喜了。”


    “父親,孩兒是否還要再派人打探?”


    “不用,目前所知業已足用,我所求不過是少傑練成那海洪魔功,這一點魔教比我們更重視,咱們隻需以不變應萬變,坐享其成即可。”


    聽了這話,鄭少奇麵露憂慮。


    “這?父親,少傑計劃出了紕漏,孩兒怕他遭遇不測。”


    鄭克爽沒有正麵迴答,隻是閉上了眼睛。


    “少奇,路是少傑自己選的,要知道,他之成敗,關乎宗門大計,若真能成功,莫說是少傑,便是你我,也可犧牲,去吧,若無要事,這兩日不必再報了。”


    “這,是,父親,孩兒告退了。”


    鄭少奇麵含憂色,卻也隻能告退。


    “少傑啊,隻能靠你自己了”


    ……


    “隻能靠咱們自己了!”


    北蕩山青溪穀,是一處林蔭茂密,地形險要之地。


    在一個隱蔽的山洞中,海門村逃出的一行人聽了魯阿爺的話,各個麵露不安。


    又是話最多的閏土忍不住發問。


    “阿爺,非是閏土多嘴,如今潯哥兒兩天未曾傳迴消息,我等倒是想靠自己,卻也似無頭蒼蠅一樣,不知如何是好。”


    一向穩重的閏水也忍不住表示擔憂。


    “是啊,阿爺,我在那北山觀望了兩日,村中看似如常,可四麵八方多有不明身份之人,明裏暗裏設了好多卡哨,若不是潯兒哥發明的千裏眼,我恐怕早就讓人捉了。”


    魯阿爺沒有急著迴話,而是摩梭著自己手中的腰牌怔怔出神,


    好一會,魯阿爺開口。


    “召集人手,整理裝備,等潯兒兩日,潯兒不迴來,我親自領兵,咱們殺迴去!”


    大家一聽這話,轟的一下炸開了,七嘴八舌的請求魯阿爺。


    “大當家,咱們是魯家人,這打仗拚命的事,不能給咱魯家人拚光了啊!”


    “是啊阿爺,這守備地方,是守備軍的事!咱們平頭百姓,幹嘛拚命!”


    “阿爺,那可是海門宗,海門宗啊!你不怕…唉!”


    ……


    對於各種勸告哀求,魯阿爺一句也不迴,隻是拿起煙袋慢慢點燃。


    嘶…


    燃燒的煙草隨著魯阿爺的抽吸飄忽,火光映的魯阿爺臉上忽明忽暗。


    看著魯阿爺的神情,眾人的議論聲音慢慢降了下來,直至無人說話,隻是期待的看著魯阿爺。


    哢哢……


    煙槍敲打岩石的聲音在這一刻十分突兀,眾人隻覺得一聲一聲好像在敲打自己的耳朵。


    魯阿爺收拾好煙槍,插在自己腰帶上,方才開口說話,那聲音平靜而清晰,仿佛那刺破平靜海麵,孤獨聳立的礁石。


    “宏武元年,老夫十八歲,運氣不好,充玉門關戍邊,當時,瓦剌連年寇邊,戍卒死傷無數,我娘坐在床上哭了一夜,我也以為我迴不來了;


    宏武四年,瓦剌人自己鬥了起來,聖上看準機會發兵北伐,老夫騎術尚可射術不精,未能選入北征軍,留在當時還是玉門關副將的王節度帳下聽令;


    當年秋,隆哈領兩萬騎偷襲玉門關,嚴素那龜兒子居然出城伏擊,王節度攔都攔不住,結果他死的幹脆,就留了三千多人,加上要經關北上的唿延將軍一千餘人,四千對兩萬,我又以為我迴不來了;


    結果唿延將軍決定夜襲,老夫想啊,橫豎都踏馬是死!臨死也得拉幾個韃子墊背!老夫隨唿延將軍出城夜襲,兩千弟兄殺散瓦剌兩萬大軍!跟老夫同村的那一什弟兄就活了老夫一人,解小子、石小子,你們爺爺也在其中;


    第四天衛國公援兵到了,選人截殺瓦剌逃軍,老子要為弟兄報仇,跟著唿延將軍星夜奔襲,楞給韃子截在兀圖川,一萬多發了瘋逃命的韃子,眼珠都是紅的!老子又以為我迴不來了;


    可接戰之後,老子親眼看著唿延將軍鐵鞭打折了,就掄起戰馬、唿嚎殺敵,真個英雄蓋世!老子也不怕死了,槍斷了掄刀,刀卷了用骨朵!終於拖到衛國公大軍前來,那一戰,老夫斬首二十一級!”


    說到這,情緒越來越激動的魯阿爺暫停了一下,扶著胸口緩和了一下唿吸,又複說道。


    “不去救石家小子,我對得起當年替我擋刀的老解和老石?海門村立村一百年啦!誰家祖上沒做過互相擋刀的弟兄!舍了這幫鄉親,我到地底下怎麽麵對那幫老兄弟?


    怕?老夫是刀下生火中闖,槍林箭雨、死人堆裏殺出來的鐵漢子!兩萬人的韃子老夫都不怕!他海門宗還能比韃子兇!


    況且,老夫身為海門村武甲,有防賊之責,今海門村造賊寇侵擾,老夫職責所在、義不容辭!有沒有潯兒,老夫都要跟這群賊寇死戰到底!”


    聽到這話,大家雖然心有憂慮,但卻群情激奮,石百站出來沉聲說。


    “阿爺,就算打,您也不能上,您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怎麽跟潯哥交代!”


    魯阿爺聞言側目一橫,眼神好似平靜的湖水中,有無窮暗流激湧。


    直到看得石百心驚肉跳,渾身冒汗,魯阿爺方才再度開口。


    “潯兒如今生死未卜!若他遭遇不測,老夫為孫兒報仇,斷無活命之心,唯有拚死之意;若潯兒還活著,正好,潯兒這小子不知為何,總是跟一村鄉親不近不遠,更沒有心氣建功立業,老夫正好借這個機會,給潯兒上最後一課,也是當時衛國公嶽弼將軍的教誨!”


    說到這,魯阿爺用力的拍了拍胸膛,巨大的聲音,與魯阿爺的話一起,在山洞中隆隆作響。


    “男子漢大丈夫,當保境安民,精忠報國!”


    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論說的大家血脈僨張,閏土站起來大喊。


    “阿爺,你說咱們怎麽辦!”


    魯阿爺這時候卻平靜下來,大胡子下咧開一張笑嘴。


    “別急,這事,不光是咱們自己的事!”


    閏土疑惑不解。


    “可潯哥說,衛所軍不可信啊!”


    魯阿爺冷哼一聲。


    “沒了張屠戶就不吃帶毛豬了?海門縣七十三個村屯,哪個村的武甲我不認得?


    今天海門宗能在海門村為禍,明天就能去海東村,後天就能去望山村!都是軍隊裏殺出來的弟兄,唇亡齒寒的道理,大家都懂!


    除了有人入海門宗的那十幾個村,其餘的,你們都去通知到,到時候有多少人算多少人,真要是湊出千人來,誰打誰,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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