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思緩緩走到陸曄的床邊,看著床上那張俊美無濤的麵孔,一時恍惚。


    若他不是殘疾,應該是天之驕子,不該滿身泥濘,還要被她抬起來。


    她慢慢伸手,替他將被子往上扯了扯。


    陸曄的神情變得不安,眉頭緊皺,最終似乎呢喃著什麽。


    她湊近一聽,斷斷續續的幾個字傳來。


    她立刻走到桌邊,倒了一碗茶,自己先喝了一口,溫度剛好合適,便扶著陸曄慢慢起身,將茶水送入他口中。


    有從嘴角流下來的,她的手從脖子後環著,輕輕擦去。


    “好些了麽?”


    陸曄緩緩點了點頭,她放下茶盞,見他麵色不太正常,用手背試了試。


    “糟了,怎麽發熱了?大夫剛才走,估計不知道這事。”


    她將陸曄放好,剛要離開去找大夫,手腕卻被一隻冰涼的大手攥住。


    明明額頭那麽燙,手卻冰得像是冬日似的。


    果真是病得嚴重。


    “世子,你快鬆手,否則耽誤看大夫了。”


    “別走。”


    他閉著眼,呢喃了這麽一句,顧思思斟酌一番,決定等若銘或是海棠迴來再說。


    安心坐在他身旁,撐著下巴,看著他的側顏出神。


    “世子,你長得真好看。”


    “要是身子能快些好起來就好了。”


    她的視線緩緩一道錦被下,那一雙腿的位置在薄被下顯形,修長筆直,有力。


    偏偏廢了。


    視線再度迴到他的臉上,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世子握著她的手,似乎沒有之前那麽難受了。


    此時的陸曄,在夢中似乎找到一塊巨大的冰,後背貼在冰上,渾身的燥意有所減輕。


    舒服得像是雙腿從未受過傷。


    自從十二歲那年,雙腿廢掉,他日日夜夜睡覺總會遭受疼痛折磨,有時從深夜到天明,都是睜著雙眼看書。


    實在困得不行,才會睡去。


    如此往複的折磨,已經快十年了。


    他緩緩睜開雙眼,這一覺,睡得很香甜。


    察覺手裏好似握著東西,他微微一愣,扭頭看向一旁一個黑色的小腦袋頂。


    顧思思撐著下巴,頭一點一點打瞌睡。


    他緩緩起身,靠在床頭,視線落在他拉著她的手上。


    “世子……”


    門外,海棠走了進來,卻見陸曄抬手做了個噤聲的姿勢。


    再一看顧小姐的模樣,瞬間便反應過來。


    小聲走進房中,將湯藥遞到陸曄麵前。


    陸曄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這藥味苦澀嗆鼻,好在他喝了這麽多年,已經習慣了。


    “查清楚了?”


    海棠緩緩點頭:“是天地會的人,他們似乎接了懸賞,要您的項上人頭,賞錢五萬兩,黃金。”


    嗤——


    “倒是抬舉我,悄悄去辦,不要聲張,我要他們的人,死。”


    “是。”


    顧思思其實早就醒了,聽到死這個字,睫毛微微顫了顫。


    不想這些小動作全落在陸曄眼中。


    “既然醒了,就別裝睡。”


    顧思思眨了眨眼睛,哈哈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們在談事,就沒有多做打擾,恰巧都聽到了,這個天地會是什麽人?”


    雖然賞銀極多,但連刺殺陸曄這樣的事情都敢做,恐怕不會簡單。


    海棠聞言,解釋道:“天地會是大晉的一個組織,極其神秘,整個組織以接任務和廣泛搜集情報,維持利好,其中的人等級森嚴,不過最近倒是頻繁露麵。”


    她眉頭微微皺起:“會不會是因為有人要殺世子?”


    “極有可能,不過目前還不敢斷定,都與世子有關。”


    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明智地沒有繼續問下去,發現手還和陸曄的糾纏在一起,忙小心翼翼抽離。


    “世子殿下,既然您已經無大礙,那我就先告辭了,祝您身體康健!”


    陸曄嘴角微微抽搐,這祝福,像是給幾十歲的老頭子的。


    見她逐漸走遠,他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最近外麵不太平,平日還是少出現為好,你的瓊花樓和宿風樓人員混雜,極可能成為天地會的聚集地,若有情況,及時同我說。”


    顧思思連聲應下,迫不及待迴到瓊花樓,想見一見林酒。


    聽陸曄說,林酒已經被送迴來了。


    走進瓊花樓的大門,一陣隱隱的哭聲傳來。


    她好奇,走進去一看,林酒正趴在桌上猛哭,一旁的衛風早已經注意到她進來,見她做了個噤聲的姿勢,沒有輕舉妄動。


    她輕手輕腳走到林酒身後。


    “這哭得好傷心,是為何?”


    林酒悶悶的鼻音傳來:“都是因我任性,一定要找娘親,所以才害得東家不知所蹤,都是我的錯。”


    “是嗎?那你抬頭看一看,這是何物?”


    林酒愣愣抬頭,空中出現一個紅繩墜著的玉佩,上頭一個古體的酒字。


    她的眼神由疑惑慢慢轉為不可置信,滿是複雜地叫了一聲:“娘。”


    顧思思噗嗤笑了一聲,林酒猛地迴頭,見是她,頓時一把抱住她,又是一陣猛哭不止。


    “東家,您迴來了,可算是迴來了,我和衛風都快把整個京城翻過來,連公主府都去問過了,就是沒有您的音信,現在可太好了!”


    她笑了笑,安撫林酒,重新將玉佩拿到林酒眼前。


    “瞧,這是什麽東西,你知道嗎?”


    林酒搖頭:“我隻是覺得眼熟,上麵竟有一個酒字。”


    “糊塗,剛才還叫娘呢,這就不認了?”


    林酒錯愕地睜大雙眼:“難道說……”


    “沒錯,這是珍妃離開之前,遞到我手中的,托我轉交給你,你收好它,至於其他的,珍妃娘娘並未和我多說,隻說你們後會有期。”


    林酒雙手捧著玉佩,壓在心口。


    眼淚止不住地淌下來。


    “後會有期,真的能後會有期嗎?”


    嘴角緩緩勾起一抹苦笑:“對了,東家,這一日你去什麽地方了,讓我和阿風一陣好找,就算去哪裏玩,也應該和家裏報個平安不是?”


    顧思思笑著走到一旁坐下,倒了一杯茶。


    “瞧瞧這丫頭,才哭完了鼻子,就等著訓我來了,我沒有跑丟,一直在世子府待著,睡了足足一天一夜。”


    “竟這麽久!”林酒趕緊將她上下裏外都翻看一遍:“可別是出了什麽意外,哪裏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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