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震地玄樞的能量終於平息,長安城陷入一片死寂。破曉的晨光穿透厚重的煙塵,卻難以驅散籠罩在城市上空的陰霾。原本巍峨的城牆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磚石散落在護城河內外,渾濁的河水裹挾著破碎的旌旗與屍體,在坍塌的吊橋旁打著旋兒,泛著令人作嘔的泡沫。


    朱雀大街往日的繁華已蕩然無存。路麵被撕裂成猙獰的溝壑,青石板如同被巨人碾碎的餅幹,層層疊疊地翹起。街道兩旁,曾經富麗堂皇的商鋪與酒樓化作廢墟,焦黑的梁柱歪歪斜斜地插在瓦礫堆中,斷裂的招牌在風中吱呀作響。綢緞莊的綾羅綢緞被埋在碎石下,沾滿泥漿;香料鋪的名貴香料與汙水混在一起,散發出刺鼻的腐臭;珠寶行的櫥窗玻璃碎成齏粉,金器玉器散落一地,卻無人撿拾——因為此刻的長安百姓,連生存都成了奢望。


    東市的景象尤為慘烈。米糧囤徹底坍塌,白米與泥土混作一團,被幸存者扒開的地方露出幾具早已冰冷的屍體。一位老者跪在廢墟前,雙手徒勞地扒著泥土,嘴裏喃喃自語:“我的兒...我的兒...”他的指甲早已磨爛,鮮血混著泥土,在地麵上拖出長長的痕跡。不遠處,一位母親抱著失去唿吸的孩子,眼神空洞地來迴踱步,口中哼著不成調的搖籃曲,淚水無聲地滴落在孩子沾滿灰塵的臉頰上。


    西市的商鋪大多被大火吞噬,殘留的牆壁上還能看到猙獰的火舌紋路。酒館的酒壇碎了滿地,酒水與血水混在一起,順著裂縫流進地底。一家藥鋪的櫃台被掀翻,名貴藥材散落,幾個受傷的百姓正在翻找能用的草藥,他們的衣衫襤褸,傷口處的血已經凝結成痂,卻因缺乏治療開始潰爛。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腐臭味與硝煙味,令人窒息。


    皇城區域更是一片狼藉。太極殿前的漢白玉階斷裂成數截,曾經光潔的石麵上布滿裂痕與血跡。青銅仙鶴雕塑扭曲變形,原本優雅的脖頸被折斷,倒在地上,仿佛一隻垂死的巨獸。宮殿的飛簷鬥拱大多墜落,琉璃瓦碎成五顏六色的殘片,在廢墟中閃爍著冷光。老皇帝的冕旒散落在角落,珠串斷裂,東一顆西一顆地嵌在磚石縫隙裏。


    平民窟的慘狀更是觸目驚心。簡陋的茅草屋幾乎全部倒塌,幸存的百姓擠在用破布和木板搭建的臨時窩棚裏,缺衣少食。一位盲眼的老琴師坐在廢墟上,手裏抱著斷裂的琴弦,渾濁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他摸索著撿起一塊碎磚,在地上胡亂敲擊,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響,仿佛在為這座城市奏響挽歌。幾個孩童縮在角落裏,他們的臉上滿是恐懼與迷茫,身上的補丁摞著補丁,腳上的鞋子早已不知去向。


    護城河的水變得漆黑如墨,河麵上漂浮著各種雜物:破碎的兵器、腐爛的屍體、斷裂的船槳...原本清澈的河水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成群的蒼蠅在水麵上盤旋。河底的淤泥中,隱約可見上古妖獸的骸骨,在能量的衝擊下,它們空洞的眼窩中閃爍著詭異的紅光,仿佛在注視著這場浩劫。


    城外,終南山的山體滑坡形成了巨大的堰塞湖。渾濁的湖水在山體間不斷上漲,如同懸在長安城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旦堰塞體崩潰,洶湧的洪水將傾瀉而下,徹底摧毀這座傷痕累累的城市。而在更遠處,被泥石流掩埋的敵軍殘部早已沒了聲息,隻留下一片狼藉的營地,破碎的軍旗與散落的兵器,見證著這場天地異變的慘烈。


    蘇硯站在玄武門的廢墟上,望著眼前的慘狀,心中如同刀割。玄甲玉在他懷中冰冷如鐵,曾經溫潤的光芒徹底熄滅,隻留下一道道猙獰的裂痕。他的衣衫襤褸,臉上滿是塵土與血跡,眼神中卻透著堅定與自責。“是我...是我辜負了這座城...”他喃喃自語,聲音哽咽。


    柳如煙走到他身邊,她的軟劍已經殘破不堪,劍穗上的銀鈴隻剩下最後一顆。她的白衣染滿鮮血,肩頭的傷口還在滲血,卻強撐著說道:“這不是你一人的錯。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拯救剩下的百姓,重建長安城。”


    周岩揮舞著變形的鋼鞭,正在指揮士兵清理廢墟。他的手臂纏著繃帶,每一個動作都伴隨著劇烈的疼痛,卻咬牙堅持:“老子就不信,長安城會就此倒下!隻要人還在,總有重建的一天!”


    裴雲舟帶著墨家弟子在測量城牆的損毀情況,他的眼鏡碎了一片,卻依然專注地記錄著數據:“震地玄樞雖然失控,但也給了我們改良機關的靈感。隻要...”他的話被一陣孩童的哭聲打斷,眾人望去,隻見一個孩子在廢墟中挖出一具屍體——那是他的母親,至死都保持著保護孩子的姿勢。


    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淚水,不受控製地從他們布滿灰塵的臉上滑落。長安城的災後慘狀,刺痛著每一個人的心。但在這絕望之中,也有一絲希望在萌芽——隻要人心未死,這座城,就永遠不會真正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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