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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無極那隻蒲扇般的大手還重重壓在林靈瘦削的肩上。渾厚溫和的魂力如同汩汩暖流,持續不斷地湧入她體內,迅速撫平著被震傷的內腑和激蕩的氣血。這股力量帶著一種山嶽般的沉穩和不容置疑的霸道,在林靈枯竭的經脈中奔湧,不僅修複傷勢,更隱隱帶著一絲探查的意味。


    林靈的身體依舊繃緊如弓弦,枯黃的發絲被汗水粘在蒼白的額角,沉靜的眼眸深處燃燒著冰冷的火焰。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趙無極魂力中蘊含的試探,如同無形的觸手,試圖深入她意識海的邊緣,觸碰那剛剛鬆動第一道鎖鏈的封印核心!


    **哼!**


    意識海中,希娜發出一聲帶著警告意味的清鳴!金色的光海驟然翻湧,邊緣那剩餘的八道冰冷鎖鏈虛影微微震顫,散發出無形的禁錮之力,如同最堅固的堤壩,瞬間將趙無極那絲探查的魂力擋了迴去!


    趙無極的虎目之中閃過一絲極其隱晦的驚悸!他感覺到了!那股深藏的、如同宇宙般浩瀚又冰冷死寂的禁錮力量!雖然隻是一閃而逝,卻足以讓他這個魂聖都感到靈魂深處的寒意!這小丫頭……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的更加恐怖!


    他緩緩收迴手,臉上那如同兇獸咧嘴般的笑容收斂了幾分,隻剩下純粹的凝重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鄭重。他深深地看了林靈一眼,目光仿佛穿透了那枯黃的發絲和沉靜的外表,看到了某種令人心悸的真相。


    “好自為之。”趙無極的聲音低沉如悶雷,隻吐出四個字,便不再多言,轉身大步走向掙紮著爬起的唐三和小舞。他粗壯的手臂一伸,一手一個,如同拎小雞般將他們提起,渾厚的魂力同樣渡了過去,幫助兩人穩定傷勢。


    “趙老師……”唐三看著趙無極,眼神複雜。剛才那聯手一擊,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魂力和心力,尤其是林靈那驚天動地的“生命序曲·鎮魂”,更是讓他靈魂都為之震顫。


    “閉嘴!一群小怪物!”趙無極沒好氣地低吼一聲,但虎目深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算你們走運!香燒完了!”


    戴沐白快步走了過來,異色雙瞳掃過狼狽不堪卻眼神倔強的四人,最後目光在林靈蒼白卻挺直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沉聲道:“恭喜你們,第四關,通過。”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掙紮著站起、嘴角帶血、氣息冰冷的朱竹清身上,“你也是,雖然晚來一步,但表現……不錯。”他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


    朱竹清冷冷地看了戴沐白一眼,沒有迴應,隻是默默地擦去嘴角的血跡,冰冷的目光掃過林靈時,多了一絲極其隱晦的探究。剛才那股鎮壓魂聖力量的秩序偉力,讓她這個敏攻係魂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沐白,帶他們去最後一關,見院長。”趙無極將傷勢稍穩的唐三和小舞放下,對著戴沐白揮了揮手,自己則走到朱竹清身邊,同樣渡過去一股溫和的魂力。朱竹清身體微微一僵,但並未抗拒。


    “是,趙老師。”戴沐白點頭,目光轉向林靈三人以及朱竹清,“跟我來。”


    小舞揉著依舊隱隱作痛的腰,粉色的衣裙沾滿塵土,小臉蒼白,但大眼睛裏卻充滿了劫後餘生的興奮和一絲委屈,她下意識地想靠近林靈:“靈兒姐姐,你……”


    林靈卻在她靠近的瞬間,不著痕跡地側移了半步,拉開了距離。她枯黃的發絲垂落,遮住了大半表情,隻露出緊抿的、略顯蒼白的唇線。肩頭還殘留著趙無極掌心的灼熱感,體內奔湧的魂力正在快速恢複,但意識海中那八道冰冷鎖鏈的虛影卻更加清晰。趙無極的試探,讓她心中的警鈴大作。


    她需要力量!更快!更強!這破敗的學院裏,藏龍臥虎!


    “走吧。”林靈的聲音平靜無波,率先邁步,跟上戴沐白。腳步依舊輕捷穩定,仿佛剛才的激戰和傷勢從未發生。


    小舞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著林靈那沉默而疏離的背影,大眼睛裏閃過一絲失落和不解。唐三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搖了搖頭,示意她跟上。


    朱竹清默默地走在最後,黑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冰冷的眼神掃過林靈的背影,又掃過前方戴沐白挺拔的身姿,最終歸於一片深潭般的沉寂。


    戴沐白帶著四人,繞過了那幾間破敗的茅草屋,走向學院最深處。那裏,一株巨大的、不知生長了多少年月的古樹下,歪歪斜斜地支著一張破舊的躺椅。


    躺椅上,一個身影正懶洋洋地癱著。


    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打著補丁、沾著油漬的土黃色史萊克校服,身形瘦高,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如同鳥窩,遮住了大半張臉。臉上架著一副沾滿汙漬、鏡片厚得如同酒瓶底的黑框眼鏡。此刻,他正翹著二郎腿,一隻破舊的草鞋掛在腳趾上晃蕩著,手裏捧著一個油膩膩、缺了口的粗瓷碗,正滋遛滋遛地吸溜著碗裏渾濁的菜湯,發出巨大的聲響。那姿態,活脫脫一個市井街頭的落魄懶漢。


    然而,當戴沐白帶著四人走近,當林靈沉靜的目光落在那副厚厚眼鏡片後、偶爾閃過的一絲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精光時,她的心弦瞬間繃緊!


    意識海中,希娜的形態第一次主動顯露出強烈的警惕!金色的翎羽微微收攏,眼眸銳利地鎖定著那個看似懶散的身影!一股如同沉睡火山般深不可測、又帶著精明算計的強大氣息,如同無形的蛛網,籠罩著這片小小的空間!比趙無極更加內斂,卻更加危險!


    弗蘭德!黃金鐵三角之飛翔之角!敏攻係魂鬥羅!


    “院長,人帶來了。”戴沐白走到躺椅前,恭敬地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嗯……滋遛……”弗蘭德頭也沒抬,依舊專注地吸溜著碗裏的湯,含糊地應了一聲。過了好幾秒,他才慢悠悠地放下碗,用那油膩膩的袖子擦了擦嘴角,然後,極其緩慢地、如同生鏽的機器般,抬起了頭。


    厚厚的鏡片後,那雙眼睛終於完全顯露出來。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渾濁?不!當那雙眼睛透過厚厚的鏡片掃視過來時,唐三、小舞、朱竹清都感覺到一股仿佛能穿透靈魂的銳利!如同兩柄無形的解剖刀,瞬間將你裏裏外外看了個通透!帶著一種精明、市儈、又深不可測的複雜光芒。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唐三身上,鏡片後的眼睛微微一亮:“嗯,藍銀草?二十九級?第二個魂環……嘖嘖,有點意思。”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磁性,如同破鑼。


    接著掃過小舞:“柔骨兔?十二歲二十八級?速度柔韌不錯,也是個好苗子。”語氣平淡,聽不出太多情緒。


    目光掠過朱竹清:“幽冥靈貓?星羅朱家?嗬,膽子不小。”聲音帶著一絲玩味的嘲諷,朱竹清冰冷的俏臉更冷了幾分。


    最後,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探針,終於落在了林靈身上。


    當弗蘭德的目光穿透厚厚的鏡片,鎖定林靈那枯黃發絲下沉靜的側臉時,他整個人仿佛瞬間從那張破舊的躺椅上“活”了過來!


    “嗯?!”弗蘭德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而驚異的音節,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


    他那副懶散到骨子裏的姿態瞬間消失無蹤!瘦高的身體如同裝了彈簧般猛地從躺椅上彈起!油膩膩的粗瓷碗“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渾濁的菜湯濺了一地,他卻渾然不覺!


    厚如酒瓶底的鏡片後,那雙原本渾濁的眼睛此刻爆射出駭人的精光!銳利、貪婪、震驚、難以置信……種種複雜的情緒如同沸騰的開水,在他眼中瘋狂翻滾!他死死地盯著林靈,仿佛看到了什麽稀世珍寶……或者說,一座行走的金山?


    “你……你……”弗蘭德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他伸出一根微微顫抖的、指甲縫裏還帶著黑泥的手指,指向林靈,“你的武魂……釋放出來!快!立刻!馬上!”


    他急促的語氣,失態的反應,讓在場的戴沐白、唐三、小舞、甚至冰冷如朱竹清都感到一陣愕然!這位以貪財吝嗇、老奸巨猾著稱的院長,何曾如此失態過?


    林靈枯黃的發絲在弗蘭德那如同實質的、貪婪又銳利的目光下微微拂動。她臉上依舊沒有任何波瀾,仿佛被指著的不是自己。她緩緩抬起右手,心念微動。


    嗡!


    柔和純淨、神聖威嚴的金色光芒,如同初升的朝陽,再次從她掌心綻放!希娜那優雅而凝實的靈鳥虛影悄然浮現!金色的翎羽流淌著生命的輝光,眼眸如同熔融的琥珀,帶著撫慰萬物的悲憫與威嚴!溫暖、浩瀚、精純的生命氣息如同溫暖的潮汐,瞬間彌漫開來!


    嗡——!


    以林靈為中心,方圓數米內,腳下那被踩踏得堅硬光禿的泥土地麵,無數嫩綠的草芽如同被賦予了生命,爭先恐後地破土而出!幾株緊挨著古樹根部的枯黃雜草,也奇跡般地抽出了新綠的嫩葉!


    神跡再現!


    “嘶——!!!”


    弗蘭德猛地倒抽一口冷氣!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他死死地盯著林靈掌心那隻栩栩如生、散發著神聖光輝的金色靈鳥,又看看腳下瘋狂滋生的綠意,那雙透過厚厚鏡片的眼睛裏,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貪婪光芒!如同餓狼看到了肥美的羔羊!


    “生命……如此精純浩瀚的生命本源……治愈……複蘇……甚至……”弗蘭德的嘴唇哆嗦著,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而變得尖細,“領域雛形?!不!是神性!是權柄的碎片!我的天!撿到寶了!撿到天大的寶了!發財了!發財了!哈哈哈哈!”


    他猛地爆發出一陣神經質般的大笑,手舞足蹈,油膩的頭發隨著他的動作亂顫,活像一個突然中了頭彩的瘋子!


    戴沐白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無奈地扶住了額頭。唐三和小舞目瞪口呆。朱竹清冰冷的眼眸中也閃過一絲錯愕。


    “院長!”戴沐白不得不出聲提醒,“注意形象!”


    弗蘭德的笑聲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他猛地咳嗽兩聲,強行壓下臉上的狂喜,努力想擺出一副為人師表的嚴肅模樣,但那厚厚鏡片後閃爍的精光,和不斷搓動的、指甲縫裏帶著黑泥的手指,徹底暴露了他內心的激動和算計。


    “咳咳,嗯!那個……這位同學,你叫什麽名字?”弗蘭德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但依舊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顫抖。


    “林靈。”聲音平靜無波。


    “林靈……好名字!好名字!”弗蘭德用力點著頭,鏡片後的眼睛幾乎要黏在希娜的虛影上,“你的武魂……叫什麽?有什麽特性?”


    林靈沉默了一瞬。希娜的虛影在她掌心微微振翅,傳遞來一絲本能的抗拒。她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平靜:“武魂形態,生命靈鳥。能力,治愈,複蘇,掌控生命秩序。”


    她沒有說出“希娜”的真名,也沒有提及封印。這是她靈魂深處的秘密。


    “生命靈鳥……掌控生命秩序……好!好!好!”弗蘭德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搓手的速度更快了,“絕世武魂!絕對是絕世武魂!比七寶琉璃塔更稀有!比九心海棠更霸道!這是能下金蛋的鳳凰啊!不!是能種出搖錢樹的神鳥!”


    他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林靈臉上:“林靈同學!歡迎加入史萊克學院!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史萊克最核心、最寶貴的財富……咳,最重點培養的天才學員!資源!最好的資源都向你傾斜!有什麽要求盡管提!隻要學院有的,不!隻要我弗蘭德能弄到的,砸鍋賣鐵也給你弄來!”


    這赤裸裸的、如同看待商品的狂熱態度,讓戴沐白都感到一陣臉熱。唐三眉頭微皺。小舞更是忍不住小聲嘀咕:“怎麽感覺像要把靈兒姐姐賣了似的……”


    朱竹清冷眼旁觀,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帶著嘲諷的弧度。


    林靈枯黃的發絲下,那雙沉靜的眼眸沒有任何波動,仿佛弗蘭德激動的許諾隻是一陣無關緊要的風。她緩緩收迴希娜虛影,腳下滋生的綠意也緩緩停止。她看著陷入狂熱狀態的弗蘭德,平靜地開口,聲音清晰地打斷了院長的滔滔不絕:


    “學費,多少?”


    “啊?”弗蘭德一愣,仿佛沒反應過來。


    “入學,需要繳納多少金魂幣?”林靈重複了一遍,語氣沒有任何起伏。


    弗蘭德臉上的狂熱瞬間凝固,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才想起史萊克學院還有“學費”這迴事。他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鏡,臉上迅速堆起生意人慣有的、市儈精明的笑容:“哦!學費!對對對!你看我這記性!我們史萊克學院,秉承精英教育理念,資源有限,所以嘛,這個學費……嘿嘿,自然要比普通學院稍微……高那麽一點點。”


    他搓著手,目光掃過四人:“每人一百個金魂幣,包吃包住,童叟無欺!”


    “一百個?!”小舞瞬間炸毛了,粉色的兔耳朵都豎了起來,指著周圍破敗的環境,“就這地方?豬圈都不如!還要一百個金魂幣?你怎麽不去搶?”


    唐三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一百金魂幣,對於普通家庭來說絕對是天文數字!大師臨行前給他們的錢,加起來也不到五十個!


    朱竹清冰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鄙夷,但她沒有出聲,隻是默默地拿出一個精致的錢袋,從裏麵數出十枚閃爍著誘人光澤的紫金色錢幣——整整一百個金魂幣,毫不在意地丟進了弗蘭德腳邊那個油膩膩的破木箱裏。錢幣落入箱中,發出清脆悅耳的碰撞聲。


    弗蘭德的眼睛瞬間亮得如同燈泡,死死盯著那些紫金幣,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我的。”朱竹清冷冷吐出兩個字,算是完成了繳費。


    弗蘭德立刻換上一副燦爛無比的笑容:“朱竹清同學是吧?好!爽快!一看就是大家族出來的!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眼巴巴地看向唐三和小舞。


    唐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滿。他想起大師的信,上前一步,從二十四橋明月夜裏取出一個略顯陳舊的信封,雙手遞給弗蘭德:“弗蘭德院長,這是家師玉小剛給您的信。”


    “玉小剛?”弗蘭德臉上的市儈笑容微微一僵,隨即又迅速恢複,接過信,看也沒看就塞進了懷裏,“哦,小剛啊,老朋友了!他的弟子是吧?好說好說!” 他嘴上說著好說,目光卻依舊灼灼地盯著唐三的腰帶,意思不言而喻。


    唐三無奈,隻得又從腰帶裏取出一個錢袋,裏麵是他和小舞所有的積蓄,加起來也隻有八十多個金魂幣和一些零散的銀幣、銅幣。他數出二十個金魂幣,又加上一堆銀幣銅幣,勉強湊夠了一百之數,放入了木箱。


    小舞心疼地看著那些錢幣,粉嫩的小嘴撅得老高。


    弗蘭德的目光立刻轉向林靈,臉上堆滿了“和藹可親”的笑容,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精光:“林靈同學?你的呢?一百金魂幣,對你來說肯定不是問題吧?你看你這武魂,隨便給人治個傷,那還不……”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林靈動了。


    她解下了肩上那個小小的、洗得發白的灰色布包。布包很舊,邊角都磨起了毛邊。她將布包打開,將裏麵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


    幾件同樣洗得發白的換洗衣物,幾卷大師給的、記錄著魂獸知識的陳舊羊皮紙,一個癟癟的水囊,還有……一個同樣破舊的、用粗麻布縫製的小錢袋。


    林靈拿起那個小錢袋,解開係繩,將裏麵的東西全部傾倒在自己的掌心。


    叮叮當當……


    幾枚磨損得邊緣發亮的銅魂幣,和兩枚同樣舊得發黑的銀魂幣,在陽光下發出微弱而寒酸的光芒,靜靜地躺在林靈那略顯粗糙的手掌心裏。加起來,價值不到十個金魂幣。這是大師給她的全部盤纏,也是她作為“聖魂村孤兒”林靈的全部財產。


    空氣瞬間凝固了。


    弗蘭德臉上的笑容如同風幹的泥塑,僵在臉上,鏡片後的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林靈掌心那幾枚可憐巴巴的錢幣,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戴沐白表情古怪,嘴角微微抽搐。唐三和小舞也愣住了。朱竹清冰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淡的……錯愕?


    “就……就這些?”弗蘭德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他指著林靈掌心的銅幣銀幣,手指都在哆嗦,“你……你一個擁有如此武魂的……就這點錢?”


    林靈平靜地看著他,枯黃的發絲在微風中拂動,沉靜的眼神沒有任何羞赧或窘迫,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坦然。她攤開手掌,將那幾枚象征著貧窮的銅幣和銀幣,平靜地遞向弗蘭德腳邊的破木箱。


    “不夠。”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可以欠著。以後,用治療費抵。”


    “……”


    弗蘭德徹底石化了。他看著林靈那平靜無波的臉,看著她掌心那幾枚刺眼的銅幣銀幣,又想起她掌心托起的那隻如同神跡般的金色靈鳥和腳下瘋狂滋生的綠意……巨大的反差讓他那精明的腦子第一次出現了宕機。


    用治療費抵?這丫頭……是在跟我談生意?而且是空手套白狼的生意?!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被愚弄的憤怒瞬間衝上弗蘭德的頭頂!他弗蘭德縱橫魂師界幾十年,雁過拔毛,鐵公雞一毛不拔,今天居然被一個小丫頭用幾枚銅幣和一句空話給打發了?!


    “胡鬧!”弗蘭德猛地一拍大腿(可惜拍的是空氣),油膩的頭發根根豎起,鏡片後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史萊克學院的規矩!學費一分不能少!沒有錢?沒有錢就……” 他後麵“滾蛋”兩個字還沒吼出來,眼角的餘光卻再次瞥見了林靈掌心那幾枚寒酸的錢幣下,似乎壓著一小截……東西?


    那是一小截幹枯的、毫不起眼的、如同老樹根須般的植物殘骸。灰撲撲的,沒有任何魂力波動,混雜在幾枚銅幣之間,幾乎被完全忽略。


    但弗蘭德那雙被厚厚鏡片遮擋的鷹眼,卻猛地爆射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如同發現了絕世寶藏!


    他如同餓虎撲食般猛地湊近,幾乎把臉貼到了林靈的手掌上,死死地盯著那截幹枯的根須!他的唿吸變得粗重無比,油膩的臉上因為極度的激動而泛起病態的紅暈!


    “這……這是……”弗蘭德的聲音帶著劇烈的顫抖,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兩根手指,如同捧著稀世珍寶般,輕輕撚起那截不起眼的根須,湊到厚厚鏡片前,仔細端詳著上麵極其細微、幾乎難以辨認的、如同龍鱗般的紋路!


    “綺羅鬱金香?!不!是……是至少萬年以上的……龍鱗玉髓參的……根須殘片?!”弗蘭德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和貪婪!


    他的反應太過激烈,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戴沐白、唐三、小舞、朱竹清都驚愕地看著弗蘭德手中那截毫不起眼的枯根,又看看激動得渾身發抖的院長。


    林靈枯黃的發絲下,沉靜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極淡的了然。這是希爾維斯特獵殺那頭四百年綺羅幽蘭時,在它根係旁意外發現的、被希娜氣息吸引而殘留的一點萬年參須。她隨手收起,本意是研究其生命結構,沒想到……


    “咳咳!”弗蘭德猛地咳嗽兩聲,強行壓下臉上的狂喜,努力想恢複院長的威嚴,但那不斷搓動的手指和發光的眼睛徹底出賣了他。他極其小心地將那截枯根收進自己油膩的校服口袋裏,仿佛怕它飛了似的。然後,他抬起頭,臉上瞬間堆滿了春天般溫暖、如同老狐狸般的笑容,看著林靈:


    “哎呀呀!林靈同學!你看看你,怎麽不早說呢!有這種……嗯,家傳的珍貴藥材抵學費,那也是一樣的嘛!咱們史萊克學院最是通情達理了!”他大手一揮,豪氣幹雲,“行了!你的學費……就用這個抵了!綽綽有餘!綽綽有餘啊!以後你就是我們史萊克最尊貴的學員!包吃包住!資源管夠!”


    這變臉的速度,讓戴沐白都忍不住捂住了臉。唐三和小舞麵麵相覷,一臉無語。朱竹清冰冷的嘴角勾起一絲更加明顯的嘲諷。


    林靈平靜地收迴手,將那幾枚銅幣銀幣重新放迴破舊的小錢袋,仿佛剛才隻是做了一筆再平常不過的交易。她對弗蘭德那熱情洋溢的許諾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迴應。


    “院長!院長!等等我!” 一個氣喘籲籲、帶著哭腔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隻見一個圓滾滾的身影,正連滾爬爬地朝著古樹下跑來。正是馬紅俊!他灰頭土臉,屁股上還帶著戴沐白踹出的清晰腳印,紅色的雞冠頭亂糟糟的,小眼睛紅腫,臉上還掛著淚痕和鼻涕,看起來狼狽又滑稽。


    “院長!戴老大他踹我!他……” 馬紅俊跑到近前,正要哭訴戴沐白的“暴行”,目光卻猛地掃到了站在弗蘭德麵前的林靈!


    刹那間!


    仿佛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了馬紅俊!


    他圓滾滾的身體猛地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小眼睛瞬間瞪得滾圓,死死地盯著林靈那枯黃發絲下沉靜的側臉!


    是他!是門口那個枯黃頭發、毫不起眼的女孩!是那個掌心托起金色神鳥、瞬間治愈了恐怖燙傷的女孩!是那個讓他在邪火焚身、瀕臨崩潰時,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清涼與平靜的女孩!


    就在馬紅俊的目光鎖定林靈的瞬間!


    “唳——!!!”


    一聲高亢、清越、充滿了無盡威嚴與熾熱的鳳鳴之聲,毫無征兆地從馬紅俊體內爆發出來!這聲音並非物理的聲響,而是直接響徹在所有人的靈魂深處!


    嗡!


    馬紅俊周身,赤紅色的光芒不受控製地衝天而起!一隻體型龐大、翼展超過三米、完全由赤紅火焰構成的鳳凰虛影,如同掙脫了束縛般,驟然在他身後顯現!鳳凰的翎羽燃燒著熊熊烈焰,姿態高傲而尊貴,但那雙燃燒的鳳目之中,卻充滿了暴戾、混亂和一種深藏的、被汙穢沾染的痛苦!正是他的武魂——邪火鳳凰!


    邪火鳳凰虛影顯現的瞬間,一股熾熱、狂暴、充滿了毀滅與欲望的恐怖氣息瞬間席卷了整個古樹下的空間!空氣被灼燒得扭曲,地麵的枯葉無火自燃!離得稍近的小舞和唐三都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灼熱!


    “胖子!控製住!”戴沐白臉色一變,厲聲喝道!他以為馬紅俊的邪火又失控了!


    然而,就在邪火鳳凰虛影顯現、狂暴氣息肆虐的同一刹那!


    林靈的身體也猛地一顫!


    意識海中,希娜發出一聲帶著憤怒與威嚴的清鳴!金色的光海瞬間沸騰!束縛著它的八道冰冷鎖鏈劇烈震顫!一股神聖、浩瀚、仿佛能淨化一切汙穢的生命氣息,如同受到挑釁的君王,不受控製地從林靈身上轟然爆發出來!


    嗡!!!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璀璨、都要凝練的金色光芒,如同實質的光柱,驟然從林靈身上衝天而起!希娜那優雅而威嚴的生命靈鳥虛影,帶著無上神聖的光輝,瞬間在她身後完全顯現!金色的翎羽流淌著生命的符文,眼眸如同燃燒的金色太陽!


    神聖威嚴的生命光輝,與狂暴混亂的邪火鳳凰之焰,如同冰與火的極端,瞬間在古樹下狹小的空間內轟然碰撞!


    轟——!!!


    一股無形的能量風暴以兩人為中心轟然炸開!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地麵的塵土和枯葉被狂暴的氣流卷起,形成一個小型的旋風!古樹茂密的枝葉瘋狂搖曳,發出嘩啦啦的巨響!


    戴沐白、唐三、小舞、朱竹清都被這股突如其來的能量衝擊逼得連連後退,臉上充滿了駭然!弗蘭德厚厚鏡片後的眼睛瞬間眯起,爆射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風暴中心!


    赤紅的邪火鳳凰虛影在接觸到那神聖金色光輝的瞬間,如同被投入了淨化熔爐!火焰中蘊含的暴戾、混亂、欲望等一切負麵雜質,如同遇到了天敵,發出“嗤嗤”的消融聲,被迅速剝離、淨化!


    “呃啊!”馬紅俊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撕裂!一邊是邪火被強行淨化帶來的劇痛和虛弱,另一邊卻是那股侵入靈魂的、清涼舒泰、前所未有的寧靜感!兩股極端的力量在他體內瘋狂撕扯、碰撞!


    而林靈的意識海中,同樣掀起了滔天巨浪!邪火鳳凰那狂暴混亂的火焰氣息,如同最汙穢的毒焰,瘋狂地衝擊著希娜的神聖光輝!試圖玷汙、侵蝕那純淨的生命本源!封印的鎖鏈劇烈震蕩,發出冰冷的嗡鳴!


    “哼!”林靈悶哼一聲,枯黃的發絲無風狂舞!她強行穩住心神,意識沉入識海深處,引導著希娜的力量,全力抵抗著那汙穢火焰的侵蝕!金色的生命光輝更加凝練、更加純粹,如同最堅固的堤壩!


    兩股力量的碰撞隻持續了短短一瞬!


    “唳——!”


    邪火鳳凰虛影發出一聲不甘而痛苦的哀鳴,赤紅的火焰劇烈波動、黯淡,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瞬間縮迴了馬紅俊體內!馬紅俊如同被抽幹了力氣,胖臉煞白,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小眼睛裏充滿了驚駭、痛苦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茫然。


    林靈周身的金色光輝也瞬間收斂,希娜的虛影隱沒。她的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枯黃的發絲被汗水徹底浸濕,貼在臉頰上。意識海中,金色的光海劇烈翻騰,封印的鎖鏈發出冰冷的嗡鳴,顯然剛才的碰撞對她消耗巨大,甚至引動了封印的反噬。


    古樹下,一片死寂。


    隻有馬紅俊粗重的喘息聲和林靈略顯急促的唿吸聲。


    弗蘭德厚厚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灼熱的光芒,如同發現了新大陸!他看著癱坐在地、失魂落魄的馬紅俊,又看看臉色蒼白卻依舊挺直脊背、眼神冰冷銳利的林靈,一個大膽而瘋狂的念頭,如同野草般在他精明的腦海中瘋狂滋生!


    邪火鳳凰……生命聖靈……


    極致對立的屬性……


    剛才那瞬間的碰撞與交融……


    淨化?壓製?還是……某種不可思議的共鳴?


    弗蘭德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如同老狐狸般狡猾而興奮的弧度。


    史萊克,這次真的撿到寶了!


    而且是……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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