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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諾丁學院後花園東角的荒廢花圃,在日複一日的“生靈纏繞”之下,悄然褪去了猙獰與死寂。


    曾經如巨蟒般絞殺纏繞的烏黑荊棘,在林靈精準而持續的“引導”下,如同被馴服的惡獸,纏繞的力度變得鬆弛而有序。那些貪婪吸食生機的倒刺和氣根,在更高層次的生命規則命令下,早已從瀕死花草的肌體中退出。更令人驚奇的是,許多荊棘藤蔓的尖端,在濃鬱生命氣息的“感化”下,竟真的萌發出了點點嫩綠的新芽,雖然依舊帶著倒刺的輪廓,卻透著一股新生的柔弱。它們不再是無序的掠奪者,反而如同忠誠的衛士,依附著被修複的花草,形成一種奇特的共生秩序。


    被解放的玉簪、芍藥、月季……一株株花草在淡金色光絲的滋潤下重煥生機,葉片飽滿翠綠,莖稈柔韌挺拔,甚至有幾株生命力格外頑強的,竟在並非花期的時節,掙紮著綻開了幾朵或潔白或粉嫩的花朵,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散發著劫後餘生的馨香。就連那株曾被林靈以最精微的生命律動喚醒的白色無名小花,也在角落倔強地開著,純白的花瓣如同凝固的月光。


    花圃的地麵被清理得幹淨利落。那些瘋狂滋長、搶奪養分的野草,或被林靈以“生靈纏繞”之力溫和“勸退”,根係萎靡脫離肥沃土壤,或被唐三和小舞用普通方法拔除。翻鬆的土壤呈現出肥沃的深褐色,散發著泥土特有的清新氣息。


    這裏不再是荒蕪的戰場,而是一方被生命秩序重新梳理過的、生機盎然的淨土。空氣裏彌漫著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濃鬱的生命氣息縈繞不散,仿佛連陽光落在這裏,都比別處更加溫暖柔和。


    唐三每日完成藥圃的工作後,總會準時來到這裏。他不再隻是幫忙清理外圍雜草,更多時候是安靜地站在一旁,紫極魔瞳悄然運轉,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子,一絲不苟地觀察著林靈指尖流淌的淡金色光絲,觀察著那些光絲如何沒入植物的脈絡,如何引導其生命能量的流轉,如何撫平創傷,甚至……如何微妙地改變其細微的生長形態。每一次成功的“複蘇”與“引導”,都讓唐三眼中掠過深深的思索。這種對生命本源的微觀幹預,其精妙程度,遠超他目前對玄天寶錄中記載的毒理和醫理的理解。他隱隱覺得,這其中蘊含著某種更深層次的、關於“生”與“控”的奧義。


    小舞則是花圃最雀躍的訪客。她像隻不知疲倦的粉蝶,在重新煥發生機的花叢間穿梭,烏黑的蠍子辮隨著她的蹦跳甩動。她最喜歡湊到林靈身邊,看她施展那神奇的金色光絲,每當看到一株枯敗的植物在林靈指尖下重新挺立、甚至綻放花朵時,她總會發出真心實意的驚歎。


    “靈兒姐姐!你看你看!這朵月季昨天還蔫蔫的,今天就開得這麽好看啦!”小舞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朵剛剛綻放的粉月季,獻寶似的遞到林靈麵前,粉嫩的小臉上滿是純粹的笑容,大眼睛亮晶晶的,“送給你!”


    林靈正專注於引導一縷光絲,修複一株被荊棘根係傷及主根的芍藥。聽到小舞的聲音,她指尖的光絲微微一頓,抬起眼。枯黃的發絲下,那雙沉靜的眼眸落在小舞遞來的粉月季上,又移到小舞那張寫滿期待和喜悅的臉上。


    花……送給她?


    這個舉動,在“夜鶯”的世界裏,是難以理解的信號。禮物?示好?還是某種測試?冰冷的邏輯瞬間分析著各種可能性。


    然而,小舞的眼神太幹淨了,像林間未被汙染的清泉,隻有純粹的喜愛和分享的快樂,沒有任何雜質。那朵粉月季在她手中輕輕搖曳,散發著淡淡的甜香。


    林靈沉默了幾秒。在她過往的生命裏,從未有人如此純粹地、不求迴報地向她“贈予”美好。她緩緩伸出手,並非接過花朵,而是指尖極其輕微地、在那柔軟的花瓣邊緣拂過。一縷極其微弱的、幾乎看不見的淡金色光暈在她指尖一閃而逝,融入花瓣。


    那朵粉月季瞬間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花瓣更加飽滿嬌豔,色澤愈發鮮亮,甜香也濃鬱了一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謝謝。”林靈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少了往日的幹澀,多了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溫度。她沒有接過花,隻是收迴了手,繼續專注於眼前的芍藥。


    小舞愣了一下,看著手中更加嬌豔的月季,又看看林靈沉靜的側臉,隨即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笑容更加燦爛:“靈兒姐姐不用謝!這花在你手裏才更好看呢!”她小心地將那朵被生命氣息滋養過的月季插在自己烏黑的發辮間,蹦跳著跑開了,粉色的身影在花叢中格外亮眼。


    林靈指尖的光絲繼續流淌,修複著芍藥的根係。無人察覺的角落,她的嘴角,在那枯黃發絲的遮掩下,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如同冰封湖麵掠過的一絲暖風,轉瞬即逝。一絲極淡的、源於生命共鳴的暖意,悄然融入了她奔湧的魂力循環,意識海中,靈鳥希娜的虛影似乎也愉悅地輕輕振了振翅膀。


    夕陽西沉,將天邊染成瑰麗的橘紅。花圃的工作告一段落。唐三和林靈一前一後,沿著青石板路返迴七舍。小舞蹦蹦跳跳地跟在旁邊,發辮間的粉月季在晚風中輕輕搖曳。


    七舍門口的空地上,卻圍了一群人。氣氛有些異樣。


    隻見王聖和另外幾個工讀生鼻青臉腫地坐在地上,齜牙咧嘴,身上沾滿塵土,顯然是剛被人狠揍了一頓。他們對麵,站著幾個穿著嶄新學院製服、趾高氣揚的學員,為首一人正是城主之子——蕭塵宇!他雙手抱胸,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戲謔,他身後一個身材高壯、滿臉橫肉的跟班正甩著手腕,顯然剛才動手的就是他。


    “一群廢物工讀生!也敢擋蕭少的路?”那高壯跟班啐了一口唾沫,惡狠狠地道。


    “蕭塵宇!你別欺人太甚!”王聖捂著青腫的嘴角,憤恨地瞪著對方,但眼神深處卻有著掩飾不住的恐懼。其他幾個工讀生更是敢怒不敢言。


    “欺人太甚?”蕭塵宇嗤笑一聲,目光輕蔑地掃過王聖等人,“本少爺路過這裏,是你們這群臭烘烘的工讀生擋了道!讓你們滾開是客氣!怎麽?不服?”他目光一轉,恰好看到了走過來的唐三、林靈和小舞,尤其是在看到小舞發辮間那朵嬌豔的月季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和更深的貪婪,“喲!這不是我們新來的藍銀草老大和他的小美人妹妹嗎?還有那個……叫什麽來著?金羽毛?”


    他故意拖長了音調,帶著濃濃的嘲諷,目光落在林靈身上,更是充滿了赤裸裸的輕蔑:“怎麽?今天沒跟著你們那個‘理論無敵’的廢物老師?”


    “蕭塵宇!嘴巴放幹淨點!”小舞柳眉倒豎,一步擋在唐三和林靈身前,小拳頭捏得緊緊的,大眼睛裏怒火燃燒。


    唐三的眼神也徹底冷了下來,如同寒潭深水。他上前一步,將小舞稍稍拉迴身後,目光平靜卻帶著無形的壓力看向蕭塵宇:“道歉。然後,離開。”


    “道歉?哈哈哈!”蕭塵宇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身後的跟班們也哄笑起來,“唐三,你以為打敗了王聖這種垃圾,就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一個藍銀草廢武魂,也配讓我道歉?”他指著唐三,語氣陡然轉厲,“今天本少爺心情好,不想跟你這廢物一般見識!讓你妹妹陪我去喝杯茶,再讓那個金羽毛給我把鞋擦幹淨,這事就算了!否則……”他眼神陰狠地掃過王聖等人,“他們就是榜樣!”


    赤裸裸的侮辱和威脅!


    小舞氣得渾身發抖,粉月季都差點從發辮上掉下來。唐三的右手悄然縮進了袖口,紫極魔瞳中寒光閃爍。周圍的工讀生們噤若寒蟬,敢怒不敢言。


    就在這劍拔弩張、衝突一觸即發的時刻——


    林靈動了。


    她沒有看蕭塵宇,也沒有看那些囂張的跟班。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瞬間鎖定了蕭塵宇身後那個剛剛動手打人、正甩著手腕的高壯跟班——那個釋放了武魂、擁有黑角蠻牛魂環的十一級魂師!


    就在剛才他甩動手腕的瞬間,林靈清晰地捕捉到他手臂肌肉一個極其細微的、因發力過猛而導致的肌纖維輕微撕裂!那是他毆打王聖等人時留下的暗傷,雖然不重,但此刻在他甩動手腕的動作下,這個撕裂點正處於舊力剛去、新力未生、防禦最薄弱的瞬間!


    機會!


    林靈枯黃發絲下的眼眸深處,冰寒的殺意一閃而逝!意識海中,靈鳥希娜的金色眼眸驟然亮起!無需召喚武魂實體,那源自生命聖靈本源的意誌已與她的戰鬥本能完美融合!


    她的右手食指,如同沒有骨頭的靈蛇,在寬大的袖口掩護下,對著那高壯跟班手臂上那個微不可察的撕裂點,淩空極其輕微地一劃!


    動作幅度小到了極致,快如電光石火!


    沒有魂力光芒!沒有破空之聲!


    隻有一縷凝練到極致、無形無質、卻蘊含著林靈意誌與希娜生命引導規則的“意”!


    **生靈纏繞——生命反噬!**


    “呃啊——!”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嚎驟然響起,蓋過了所有的哄笑和怒斥!


    隻見那高壯跟班甩動的手腕猛地僵住!緊接著,他整條粗壯的右臂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擰轉、撕裂!肌肉瞬間扭曲變形,皮膚下青筋如同蚯蚓般暴凸!清晰的骨裂聲“哢嚓”響起!他臉上的囂張瞬間化為極致的痛苦和茫然,壯碩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抱著扭曲的手臂慘嚎著滾倒在地,豆大的冷汗瞬間浸透衣衫!


    “嘶——!”


    全場死寂!


    所有哄笑聲戛然而止!


    蕭塵宇臉上的嘲弄瞬間凍結,化為難以置信的驚愕!他身後的跟班們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鴨子,臉上的笑容僵住,眼中充滿了驚駭!王聖等人更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唐三的紫極魔瞳瞬間收縮到極致!他死死盯著地上慘嚎打滾的高壯跟班,又猛地看向林靈!剛才那一瞬間,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隱晦、卻帶著冰冷秩序的魂力波動!源頭正是林靈!是她做的!無聲無息!精準致命!直接作用於對手體內暗傷的生命節點,引發了可怕的反噬!這種手段……簡直防不勝防!


    小舞也捂住了小嘴,大眼睛裏充滿了震驚。她雖然沒看清具體過程,但能感覺到林靈身上那一閃而逝的、如同寒冬般的冰冷氣息。


    林靈依舊站在原地,枯黃的發絲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擊與她毫無關係。隻有離她最近的唐三和小舞,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尚未完全散去的、如同深淵寒潭般的冷意。


    “你……你做了什麽?!”蕭塵宇終於反應過來,又驚又怒,指著林靈,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根本沒看清林靈的動作,但直覺告訴他,這詭異的一幕絕對和這個不起眼的女孩有關!


    林靈緩緩抬起頭。枯黃的發絲下,那雙沉靜的眼眸平靜地看向蕭塵宇。沒有憤怒,沒有威脅,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暗,仿佛能吞噬所有的光線。


    她沒有說話。隻是那平靜的目光落在蕭塵宇身上,卻讓他感覺像是被一條冰冷的毒蛇盯住,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色厲內荏地吼道:“裝神弄鬼!我們走!”他再也不敢停留,甚至顧不上地上慘嚎的跟班,帶著剩下幾個嚇傻了的跟班,如同喪家之犬般倉皇逃離,背影狼狽不堪。


    七舍門口再次恢複了寂靜,隻剩下地上那個倒黴跟班痛苦的呻吟。


    “靈兒姐姐……”小舞看著林靈,大眼睛裏充滿了後怕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剛才林靈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冰冷氣息,讓她本能地感到心悸。


    唐三走到林靈身邊,目光複雜地看著她,低聲道:“師妹,你……”他想問,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這種精準利用對手自身弱點、引發生命反噬的手段,太過詭異和強大,也太過……狠辣。


    林靈沒有解釋,隻是目光平靜地掃過地上慘嚎的跟班,又看向鼻青臉腫的王聖等人。她緩緩抬起右手,掌心朝下,對著王聖等人。


    心念微動。


    嗡……


    數縷柔和溫暖的淡金色光絲,如同擁有生命的晨曦,從她掌心飄灑而出,輕柔地沒入王聖等人青腫的傷處。


    “呃……”


    王聖等人隻覺得一股溫和的暖流湧入傷處,火辣辣的疼痛感如同被清泉澆滅,迅速消退。青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消散,破損的皮肉也快速愈合,隻留下淡淡的紅痕。幾人驚愕地摸著自己恢複如初的臉頰,看向林靈的目光充滿了震驚和感激。


    “謝……謝謝靈兒姐!”王聖連忙道謝,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敬畏。其他幾個工讀生也連忙附和。


    林靈收迴手,沒有理會他們的道謝,轉身徑直走向七舍大門。枯黃的發絲在晚風中拂動,單薄的背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帶著一種拒人千裏的疏離與冰冷。


    唐三看著她的背影,又看看地上那個依舊抱著扭曲手臂慘嚎的蕭塵宇跟班,眉頭緊鎖。他走到那人身邊,蹲下身檢查了一下,眉頭皺得更緊。手臂肌肉嚴重撕裂,骨頭也有裂痕,雖然不致命,但痛苦異常,沒有十天半月別想恢複。


    “唐三老大……這……”王聖湊過來,看著那人的慘狀,心有餘悸。


    “抬去醫務室。”唐三沉聲道,心中卻翻湧著驚濤駭浪。師妹的力量……不僅強大,而且……充滿了掌控與審判的意味。治愈同伴,懲罰敵人,皆在一念之間。這種能力,太過可怕。


    七舍內,林靈已迴到自己的角落床鋪。她盤膝坐下,閉目凝神。仿佛剛才門外發生的一切,隻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意識沉入體內。魂力奔湧,溫養著靈鳥希娜。意識海中,第一重封印鎖鏈上那道缺口,在剛才那精準操控、引發生命反噬的意誌爆發後,邊緣似乎又鬆動了一絲極其微小的縫隙。一股更加精純的生命本源氣息從中流淌而出,融入魂力循環。


    力量在增長,掌控在精進。


    但隨之而來的,並非隻有喜悅。


    當她引導希娜的力量,精準地引爆那個跟班手臂暗傷的生命節點時,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種……近乎“裁決”的快意。那種執掌生命秩序,一念生,一念死的感覺,如同最甜美的毒藥,悄然腐蝕著她冰冷的意誌。


    她需要力量衝擊封印,需要力量保護自己。但這份源自生命權柄的力量,其本質是創造與滋養,還是……更高層次的掌控與審判?她該如何駕馭這柄雙刃劍?


    林靈緩緩睜開眼,枯黃發絲下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冰冷的困惑。她攤開手掌,那隻金色的靈鳥希娜虛影悄然浮現,金色的眼眸平靜深邃,倒映著她沉靜的臉龐。


    希娜……生命的低語……


    這低語,究竟是溫柔的唿喚,還是……秩序的箴言?


    窗外,夜色漸濃。七舍裏響起此起彼伏的鼾聲。角落的陰影裏,林靈如同凝固的雕塑,唯有掌心靈鳥虛影的金芒,在黑暗中明滅不定,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生命的謎題。夜露無聲凝結,如同懸在命運蛛網上的晶瑩水滴,折射著未知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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