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斷無此意!”


    褚時玉直起腰杆,麵上卻沒有一絲對他的敬畏之心。


    有的隻是漠視。


    似乎在他麵前的並非是他的父皇,而是一個陌生人。


    褚明芳蹲了下來,太監眼疾手快將墩子放在他身後:“你若無此意,又為何會親臨高雲客棧,去見徐家的舊臣?”


    “王驍並非徐家舊臣,而是父皇舊臣,”褚時玉反駁道。


    “朕的舊臣?嗬嗬嗬……朕,配嗎?”


    褚明芳突然笑容凝固,一把鎖住他的下頜,麵若寒霜:“這些年,你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推翻朕對徐家的判決,為那些亂臣賊子平反,你以為,朕不知情?”


    “你與徐江寧如同手足,情深義重,他逃亡在外,你就不想將他接迴來,讓他繼續禍害朝綱,禍害朕!褚時玉,此時此刻你心裏是不是在想,當年朕是借了你的光,做了這個皇帝,若非你當時年幼,你早就已經繼承大統,將朕狠狠地踩在腳下!”


    “兒臣,不敢……”


    褚時玉下頜被掐得泛白,仿佛頃刻之間就要被他捏碎。


    這麽大的力道,他那是年邁體弱!


    “你不敢?你有什麽不敢的,當年不是你,放走了徐江寧?”褚明芳手上力道不斷加大,額頭上冒出青筋,掐著他下頜的手指發白。


    看著他滿麵漲紅,褚明芳這才鬆開了手。


    “兒臣萬萬不敢私放欽犯,當年兒臣落水正在病榻之上,又豈能私放欽犯,還請父皇明察,”褚時玉跪在地上,任由被掐得生疼的下頜紫紅透著瘀血腫起,也不敢動手去揉。


    他是皇帝,掌控著生殺允奪之大權。


    於褚時玉,他無半點親情,有的隻是憎恨和厭惡。


    就因為當初先帝爺喜愛褚時玉,想要將皇位傳給褚時玉,在他登基以後,那些文武大臣更是對褚時玉唯命是從,讓他皇帝不像皇帝。


    即便如今他已經掌控了大武國,但對於當年之事,他仍舊不肯放下。


    褚明芳薄唇微勾,突然又變得和藹可親,將他攙扶了起來:“朕沒有要怪罪你的意思,隻是想就此化解我們父子之間的隔閡,化解你這些年來對朕的誤解,實則在朕心裏,你是無可替代的太子,任由誰也無法替換你的位置。”


    “剛才捏疼了吧,朕也不知是怎麽了,唉,到底是老了……玉兒,你到底是朕的第一個皇子,又是嫡長子,朕對你自然與其他皇子不同,對你是寄以厚望,希望你能成長為一個真正的帝王,將來朕也好將皇位傳給你啊。”


    聽著他這一番虛偽到骨子裏的話。


    褚時玉隻覺得厭惡,卻又不敢在他麵前表現,隻能拱手彎腰,小心應對:“兒臣有負父皇重托,當不好這個太子……”


    “這話朕隻當你發發牢騷,不會當真,朕知道,你是在怪朕這些年來冷落了你,未曾對你重用,沒給你展現之機,”褚明芳長歎了一聲,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緊握著他的手,讓他坐下。


    “這些年來朝中不穩,國庫空虛,又有強敵環視,可謂是內憂外患,朕年老體邁,許多事情無法顧及,你如今已經長成,該是出來為朕,為朝廷做些事了。”


    說著。


    褚明芳將禦案上的一本奏折遞給了他。


    “這是大臣的奏章,兒臣不敢私看。”


    “是朕讓你看的,何人敢說什麽?”


    褚明芳拿起他的手,將奏章鄭重的放在他手上:“前些時候,西域屢屢犯境,地方又有大災,青黃不接,百姓食不果腹,朕憂心忡忡,意欲對西域用兵,又苦於國庫空虛,如今朕開春闈取仕,為的就是徹查戶部!”


    “隻有將這些年來戶部虧空補齊,讓那些欠了國庫銀錢的官員還錢,充盈國庫,朝廷才有錢對西域用兵,玉兒,你現在也該知道朕的難處,朕是希望你能夠站出來,替朕分憂。”


    褚時玉拿著奏章,卻不曾展開查看。


    一聽這話。


    褚時玉連忙跪了下來,將手中的奏章高高舉起:“兒臣愚鈍,對於朝政之事一竅不通,社稷有難,兒臣身為皇子,怎能袖手旁觀,兒臣這就迴去變賣府中值錢的玩意兒,將所變賣所得所有銀錢上繳國庫充作軍餉!”


    “請父皇成全兒臣一片心意!”


    此言一出。


    褚明芳眸子猛地一沉,凝視著跪在地上的他。


    這一番話,竟是讓他這個皇帝都無法反駁。


    國庫空虛,他寧願變賣府中值錢的東西,充作軍餉,可見他的心意。


    正當這時。


    太監在門口稟報:“啟稟聖上,右相求見。”


    “你府中那些東西大多數都是先帝爺禦賜的,朕就是再難,也不會讓你變賣先帝爺的賞賜,你有此心便足矣,且先退下,迴去好生讀書,學學聖人之道,不要整日流連酒肆!”褚明芳接過他舉起的奏章,麵色肅然。


    “兒臣領命。”


    褚時玉退了出去,在門口正好撞見門外等候召見的孫祖佑。


    “下官見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吉祥。”


    “右相可比孤吉祥多了,孤還有事,就不在此影響右相與父皇商討國家大事了,”褚時玉說著,捂著腫起的下頜快步離去。


    見狀。


    孫祖佑薄唇微勾,眼裏閃過一抹邪肆。


    看來這褚時玉還真是讓褚明芳厭惡,當著這太監宮女的麵,褚明芳是一點也不把他當作是太子儲君。


    “宣,右相孫祖佑覲見。”


    隨著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


    孫祖佑抬頭挺胸走進禦書房,一見褚明芳坐在玉階之上揉著太陽穴,麵色不悅,孫祖佑急忙邁著小碎步一路小跑近前,隔著老遠就跪了下來,膝行至褚明芳麵前。


    “聖上這是怎麽了?莫不是頭疼?來人,快傳太醫!”


    “不必,朕無妨!”


    褚明芳隨手合上玉階上的奏章,冷聲道:“右相無詔而來,可是有什麽大事?”


    孫祖佑急忙跪下,趴在地上迴稟:“微臣聽聞太子殿下進宮麵聖,唯恐聖上有恙,誠惶誠恐,特來覲見,好在聖上平安無事,否則,否則……”


    說著,孫祖佑淚流滿麵,抽泣道:“否則微臣可如何是好,這大武國億兆百姓,又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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