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讓他無比的熟悉。


    可轉瞬之間,李犰恢複如常。


    褚時玉微微一愣,眼裏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幽怨:“這不可能是他,我早就警告過他,離開了京都城,就不要再迴來,他不可能迴來,一定不會!”


    “殿下,您這是怎麽了?”楊休心頭猛地一驚,還以為他糊塗了,就要上前。


    “別過來!”


    褚時玉此刻,淚眼婆娑,整個人十分的不淡定。


    眼看著褚時玉失態,楊休慌忙背過身,不敢看他如今的模樣。


    這些年,褚時玉經曆了皇祖母之死,又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曾經熟悉的人一個個在眼前慘死,而無能為力,可他脆弱的一麵從未在世人麵前顯現。


    可這一次,他卻是失態。


    許久。


    褚時玉悄然躲在窗戶後,抹去臉上的淚痕,再次透過縫隙往外看去時,卻不見李犰身影。


    那一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看錯了。


    可那一張燦然而又純粹的笑容,那眼神,卻是不止一次出現在他的夢裏。


    “楊休,你剛才說昨天晚上孫祖佑去見了誰?”


    褚時玉恢複了神色,麵色陡然一沉,眼裏劃過一抹寒光。


    楊休微微一頓,急忙低著頭迴應道:“迴稟殿下,孫祖佑昨夜去了高雲客棧,見了王驍,並與王驍獨處了整整兩個時辰,之後,燕王也到了高雲客棧門前,不過燕王並未進門,似乎是為孫祖佑而去。”


    “李犰剛進京都城時,就在高雲客棧下榻?”褚時玉緩緩迴眸,凝視著他。


    楊休剛一抬頭,撞上了他那晦暗不明的眼神,心口一緊:“正,正是……”


    “去高雲客棧!”


    說罷。


    褚時玉沒有一絲猶豫,轉身出了門下了樓梯,從後門出了閣樓。


    ……


    “小玉姑娘,你就是在貧道這說破了天也無濟於事,這人死了就是死了,貧道乃是修道之人,從不扯謊。”


    “你就算是給貧道多少銀子,送再貴重的禮,貧道也不能違背本心。”


    高雲客棧後院。


    王驍躺在躺椅上,捂著耳朵。


    一旁,小玉跪在他麵前哭哭啼啼。


    “我家小姐已經兩天沒有進食了,要是小姐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奴婢還怎麽活啊,求求您看在和我家小姐多年的交情上,看在我家小姐是個苦命人兒份上,您,您就去一趟孫府,隻在小姐麵前說幾句寬心的話,讓小姐進食也好……”


    小玉抹著眼淚,哭得渾身顫抖。


    聞聲。


    王驍有些不耐煩盤腿坐在躺椅上,拿著扇子重重敲了敲桌麵:“我說你這人怎的就聽不懂人話?徐江寧他已經死了,死在了懸崖峭壁之下,就算是大羅金仙也不可能讓他重塑肉身,出現在這人世間!”


    “初落她已經等待了這麽些年,苦了這麽些年,又得到了什麽,改變了什麽?她如此執著,今日不斷了她所有的念想,她還要如此痛苦下去,你是和她一塊長大的,你就忍心看著她一輩子都飽受痛苦?”


    自從得知徐江寧死亡的消息,孫初落就不吃不喝,整天把自己關在房中,躺在床上失去了所有希望似的。


    即便是孫祖佑勸,也無濟於事。


    為了讓她進食,孫祖佑也想了好些法子都無濟於事。


    小玉眼看著孫初落生無可戀,於心不忍,這才跑到高雲客棧求王驍。


    可不論她說什麽,王驍就是不肯去孫府。


    小玉低垂著頭,隻是低聲抽泣。


    王驍有些無奈:“你就算是在我這哭得死去活來,也無法改變徐江寧已經死了的事實,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她痛苦幾十年,倒不如就痛苦這麽一陣,你啊,迴去吧,往後也莫要再來。”


    “王先生……”


    “王什麽王,早知如此,貧道就應當搬到深山老林去住,省得你們一個個來攪擾貧道修道,攪亂貧道道心!”王驍板著臉,氣不打一處來。


    “他死了,徐江寧已經死了,她就算是再哭再鬧,尋死覓活,這徐江寧也迴不來!”


    砰!


    忽然。


    那一扇通往大堂的小門,被褚時玉一腳踹開。


    王驍循聲望去,一見是褚時玉,更是頭疼不已,自言自語:“這怎麽又來了一個,最近這是怎麽了,貧道這反倒成了個熱鬧場所。”


    “你剛才說什麽,誰死了!”


    褚時玉麵無表情,冷著臉來到王驍,居高臨下望著他。


    王驍輕聲一咳,盤腿坐在躺椅上朝褚時玉微微拱手行了一禮:“太子殿下光臨寒舍,按禮貧道應當出門迎接,可還請殿下恕罪,貧道腿腳不爽利,不能起身迎接行禮。”


    “孤問你,誰死了!”褚時玉拳頭緊攥,渾身繃緊,一雙深邃的眸中迸射一股熊熊怒火,直逼王驍。


    這些年來,褚時玉在世人看來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無道太子,除了尋歡作樂,他是一概不管不顧。


    可偏偏今天,他似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王驍緊鎖著眉頭,沉聲道:“迴稟殿下,貧道剛才與小玉姑娘提到了徐江寧,據貧道所知,徐江寧在逃出皇宮不久,就已經跌入懸崖死於非命。”


    “殿下,徐江寧是聖上欽定的欽犯,而今刑部還有他的逮捕文書,殿下不該對一個欽犯上心,更不該為了一個欽犯,跑到這來質問於貧道。”


    一番話透著警告。


    從十五年前他辭官退隱此處之後,在這周圍就有龍鳳帝安插的眼線,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即便他專心修道,一門不出二門不邁,龍鳳帝始終沒有放下對他的戒備和警惕。


    此時此刻,恐怕就有人在暗處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而這些年,龍鳳帝也曾多次試探褚時玉對徐家人的態度,每每龍鳳帝提及徐家人,褚時玉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可眼下,褚時玉卻慌了心神,亂了分寸。


    “你沒有親眼所見他的屍體,憑什麽一口咬定他死了!”褚時玉一記刀眼掃向房頂,卻沒有半點要收斂的意思,“孤要聽實話,他,到底死沒死!”


    “死了,有人親眼所見他的屍體被猛虎啃食。”


    王驍不緊不慢進了閣樓,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包裹,放在他麵前:“這是十五年前,戶部員外郎劉尚明迴鄉探親,在途中遇見猛虎正在啃食一具屍體,他親眼所見那一具被猛虎啃食的人,正是徐江寧。”


    “猛虎飽食一餐後,劉尚明壯著膽子撿了這些東西交由貧道,讓貧道為徐江寧做一場法事,超度徐江寧冤魂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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