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客棧的大門外,有兩個巡邏的捕快,正在心不在焉地裝模作樣,目光卻一直瞟著大門。


    “進去多久了,怎麽還不喊呢?忘娘不會是假戲真做,舒服得不想喊了吧?”


    “不可能,這女人倔強得很,若不是為了女兒,早就尋死了,王大哥也得不了手啊。


    這次為了讓她出馬,王大哥下了血本兒,答應她隻要立了功,就放她和女兒走。”


    “你說王大哥真舍得放人嗎?這忘娘可是個難得的大美人兒啊,據說和姑蘇城裏的妙玉有一比。”


    “嗨,要說美是美,但也達不到妙玉的程度。也就是忘娘同樣占了個冷豔罷了。”


    “也對,男人都這副德行,這女人就像酸梅湯,隻要一冷冰冰的,立刻就比常溫的值錢。”


    “別廢話了,仔細聽著點,要是忘娘喊了一聲,被咱們錯過了,咱們可吃不了兜著走!”


    “要我說,忘娘進去有會兒功夫了,咱們就直接衝進去不就行了?”


    “不可,王大哥說了,捉賊捉贓,捉奸捉雙。那姓賈的不好對付,咱們得帶著人一起衝進去。


    眾目睽睽之下,他光著屁股被按在床上,才叫辯無可辯,丟人現眼。”


    “我這不是怕萬一他動作過快,忘娘還沒來得及喊,他就結束提褲子了怎麽辦?”


    “這……應該不會吧,我還從未見過如此迅捷之人,難道你是以己度人?”


    “你放屁!老子號稱撞穿牆……”


    就在此時,一聲大喊刺破夜空,整個客棧的人幾乎都聽見了。


    “來人啊,有刺客!快來人啊!”


    兩個捕快愣住了,等了許久的喊聲終於出現了,可這也不是女人的喊聲啊,這是男人的喊聲。


    這就像刀斧手等了半天的摔杯為號,結果發現摔杯的不是孫權,而是孫權他媽,那這個信號還算不算數呢?


    可不等這兩個捕快醒過神來,被喊聲驚動的客棧裏的客人,街邊上其他巡街的捕快,甚至五城兵馬司的巡城兵馬,都迅速衝了過來。


    並不是大康的出警速度真的都及時到這個程度,而是要分地段,這是什麽地方?京城啊!榮寧街啊!


    除了皇宮之外,四王八公府邸所在的地段,那都是京城的黃金地段,好幾十萬一平米的那種。


    基本上任何朝代,捕快等治安力量趕到的速度,都和地價是成正比的,從無例外。


    所以任何朝代的人,隻要一有了錢,就會在黃金地段買高價住宅,除了上私塾方便,最重要還是安全。


    胖老板麵對衝進客棧的捕快和兵丁,整個人都懵了,客棧裏的其他人也都從窗戶裏探出頭來,安全吃瓜。


    當眾人循聲衝到賈雨村住的院子裏時,映入眼前的一幕,讓人有些匪夷所思。


    賈雨村衣著齊整,那不是一般的齊整,而是一身簇新的禦史官服,連官帽都戴上了。


    腳下穿著朝靴,手中拿著腰牌,正指著穿著兜帽黑鬥篷的女子大聲怒斥。


    “大膽刺客,竟敢行刺朝廷命官,你不要命了嗎?”


    被驚醒的老張光著腳站在賈雨村的身前,手裏抓著一張板凳,一副要上就先上我的忠仆形象。


    瞎老太太睡得更熟,此時才被喧嘩聲驚醒,習慣性地揉了揉眼睛——然後發現並沒有什麽用,拿起拐杖,先保護好自己。


    黑衣女子一臉懵逼,瑟瑟發抖,語無倫次:“不不不,我不是來行刺的,我隻是被派來服侍老爺的。”


    賈雨村義正言辭:“放屁!我問你,是誰派你來的?”


    黑衣女子咬咬牙,忽然下定了決心:“分明就是你讓人在花船定了我,媽媽才會派人來的,你怎麽不認賬了呢?”


    賈雨村衝著衝進來的眾人一拱手:“本官是迴京城述職的禦史,今日請各位做個見證。


    這女子深更半夜,忽然登門,號稱要服侍我,卻在我酒中下毒,想要行刺本官!


    本官要向順天府報案,究竟這三方客棧是黑店,還是另有人要害我,必要審問清楚!”


    賈雨村亮出禦史身份,順天府捕快和五城兵馬司的兵丁都不敢怠慢,立刻將女子和胖掌櫃都控製住了。


    賈雨村讓老張帶著瞎老太太跟上,自己昂然隨著眾人去順天府,不少吃瓜群眾不顧天黑,也跟隨其後。


    五城兵馬司的兵丁阻攔,說已經宵禁,除了打更巡夜,或是領了牌票可以夜間活動的商販,尋常人不可上街。


    吃瓜群眾們則紛紛表示:“我等都是此案證人,豈是尋常人?豈有審案而證人不到之理?”


    那些兵丁無可奈何:“當證人又不是什麽好事兒,你們何以如此熱心?”


    眾人笑道:“這女子如此姿色,當屬花魁。花魁上門刺殺官員,這等事幾輩子遇得上?豈可錯過?”


    順天府尹袁華本已睡下,想不到有人擊鼓,頓時大怒,喝令衙役捕快,趁自己穿衣服的功夫,先把擊鼓之人痛打一頓。


    不管是哪一級的衙門,門口的鼓都不是隨便可以敲的,所謂擊鼓鳴冤,那得是正規渠道走不通了,才能直接去擊鼓。


    所謂正規渠道,就是先寫狀紙,通過衙門專門接受狀紙的文書投遞,官員看了狀紙後,覺得值得立案審理,才會升堂審案。


    如果官員覺得此事太小,芝麻綠豆一般,壓根不值得升堂,那就會駁迴狀紙,讓告狀地去找裏長或族長評理去。


    也就是說,張家的豬吃了李家的糠,趙家的瓦砸了王家的窗,娶的媳婦和媒婆給的畫像貨不對板……


    這些個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自有基層調解人員,根本沒資格上堂審理。


    如果你覺得不服,堅持認為隔壁老王偷看洗澡這事兒對你家造成了重大傷害,那就可以去擊鼓了。


    擊鼓之後,官員會讓人查看你是否遞過狀紙,若是遞過被駁迴了,擊鼓無罪。


    如果你沒遞過,直接擊鼓,那就是沒走過正規渠道,先打一頓,再審案。


    而還有一種情況,不管你走沒走過正規渠道,都要先挨一頓打,那就是下班時間擊鼓。


    官員也是要下班的,下班之後也是要休息和嗨皮的。如果你不讓人家嗨皮,人家自然也不讓你好過。


    但當袁華穿好官服上堂之後,看見站在堂下的賈雨村一身官服,先是一愣。


    等聽賈雨村說完案情後,袁華看向堂下跪著的黑衣女子,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媽的,早就告訴他們不要搞什麽上門服務,這下不管結果如何,作為京城治安主管部門,老子都要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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