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的頂層公寓裏很安靜,落地窗外城市的燈火璀璨如星河傾瀉,卻仿佛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室內恆溫係統運作的細微聲響在此刻格外清晰,茶幾上剩下那碗粥和家常菜升起的最後一絲熱氣正在消散。


    蕭莫吃完一小碗粥,放下碗時瓷碗與玻璃茶幾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他扯出抽紙擦擦嘴,指尖微微發顫,將紙團成團,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瞄準智能垃圾桶。垃圾桶識別到有東西過來,自動打開,紙團卻偏離軌道,擦著邊緣落在地上。


    這個失誤讓蕭莫眉頭微蹙。他彎腰撿起紙團重新投入,動作帶著幾分刻意的遲緩,像是在拖延開口的時間。


    他沒忘他倆之前鬧得多不愉快,也沒忘她的絕決,這次蕭生的事情又鬧這麽大——慕容瑤會不會逃得更遠了?剛剛就不該在車裏發脾氣的。


    最終,簫莫轉過頭,深邃的眼眸裏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沉默地看著她,喉結滾動了幾下,最終化作一聲輕歎,“說吧。”


    慕容瑤的手指捏著毯子,柔軟的羊絨已經被她揉出細小的褶皺。她知道自己欠他一個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這個近乎瘋狂的計劃。


    “對不起。”慕容瑤沒有逃避他的目光,睫毛輕輕顫了顫,誠懇地說道,聲音因為喉嚨受傷而顯得格外沙啞,像是被砂紙磨過。


    蕭莫微怔,十指交握著放在膝蓋上,指節微微泛白,像是在克製某種即將破籠而出的情緒。他等著她繼續,目光卻像是能穿透她築起的所有防線。


    “讓你們擔心了,”她垂下眼簾,“最開始綁匪頭子來找到我時,我就發現不對勁,”說到這裏頓了頓,偷偷抬眼觀察簫莫的反應,“我去調了小區監控找證據,可是像素太低了……”


    她的語速越來越快,像是要把所有想法都傾倒出來,又像是在用話語築起一道牆,擋住內心翻湧的愧疚。


    因為她清楚,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建立在利用蕭莫的基礎上。


    “我又去了附近的派出所報警,但沒有證據。我還查了附近的地圖,哪裏人流量大……”


    慕容瑤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手指絞緊了毯子邊緣。


    蕭莫的眼神越來越沉,胸口起伏的幅度明顯加大,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膝蓋上收緊又鬆開,手背上青筋隱約可見。


    ——她該多害怕。


    是那天葉飛雪接到的電話,他沒聽錯。


    “後來那三個垃圾突然不跟蹤我了,正好是你……”慕容瑤突然卡住,她需要一個詞,一個不會讓氣氛更僵硬的詞。


    “處理掉蕭生那邊不少……” 話到嘴邊,一個不合時宜且古早的詞突然蹦了出來,“爪牙?”


    這個詞讓蕭莫猛地別過臉,隻留下棱角分明的側臉對著她。他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眼中翻湧的自責與後怕,但緊握成拳的雙手已經暴露了一切。


    ——果然還是因為自己。


    ——到底還是把她卷進來了。


    ——和六年前一樣。


    慕容瑤並沒有注意到簫莫的異樣,但他的沉默讓她有點不安,她寧願蕭莫像在警局、在車上時那樣發火,至少那樣她知道自己該如何應對。現在這樣,這種沉默像鈍刀割肉,讓她無所適從。


    “我當時就想,”她慌亂地迴憶著這一路的曆程,試圖解釋自己為什麽決定這麽做,“一定是簫生在安排他們,他肯定在醞釀什麽,絕對是大招,應該是對付你……”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卻又帶著幾分病態的興奮。


    畢竟這是她多年以來的心結,能親手解開的機會並不多,得知三個綁匪出獄又想對自己做些什麽的時候,除了害怕,內心深處還有道不明的一絲欣喜,蒼白的臉頰泛起不自然的紅暈,“我想著,要是一直拖著隻會更麻煩,才起了計劃的心思……”


    說到這裏她突然停住,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嘴——她沒敢承認的是,這個計劃最關鍵的環節,就是賭蕭莫一定會去激怒蕭生,讓蕭生下命令做出昏頭的決定。


    這是唯一能扳倒蕭生的機會,或者說是她慕容瑤能操作的機會。


    要她什麽都不做等簫莫處理,又很不甘心,六年裏每個被噩夢驚醒的深夜,她都在腦海裏琢磨要如何解決。現在終於等到了……


    “這樣的機會太難得,怎麽著也要蕭生接受應有的懲罰……六年前讓他逃了,”她的尾音微微上揚,像是討論的不是生死攸關的險境,而是一場值得期待的冒險,“與其被動等待,不如……”


    話說到一半,她撞上蕭莫的目光,立刻像被燙到似的移開視線。他眼裏的東西讓她害怕——不是憤怒,而是某種更深、更痛的情緒。


    不如什麽?不如拿自己當誘餌?


    蕭莫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每說一個字,他胸口就悶痛一分。聽出她語氣裏掩藏不住的亢奮,拿自己當誘餌這種玩命的事,從她嘴裏說出來竟如此輕描淡寫。


    他猛地轉身,怒氣又湧上來,眉頭緊鎖,“你很驕傲?”


    慕容瑤發現他生氣了,連忙搖頭,示弱地縮了縮脖子:“沒有沒有沒有,”她眨了眨眼,試圖緩解氣氛,嘴角扯出一個討好的笑容,“挺後怕的,腎上腺素作祟,嘿嘿……”


    “嘿什麽嘿,還笑。”蕭莫無奈地打斷她,看她聲音都啞成這樣還急著解釋,心裏又氣又心疼。


    他抬手,食指和中指輕輕敲她額頭,動作很輕,力道很輕,卻讓兩人都怔住了——這個動作太熟悉,熟悉得像是迴到了六年前。


    簫莫收迴手,隨即拿起茶幾上的藥掰出兩顆,藥片在掌心發出細微的聲響。


    “啊,”慕容瑤發出短促地輕唿,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明亮得像盛滿了星光,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聲音裏帶著試探的柔軟,她還沒說利用他的事,“不生氣了?”


    蕭莫被她的目光困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迴國這段時間他就沒見過她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除了那次醉酒。


    那雙眼睛濕漉漉的,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睫毛輕顫時像是蝴蝶振翅——至少他這麽覺得。


    他的心尖掃過一陣酥麻。


    簫莫認命地閉了閉眼。是了,他永遠吃她這套。


    “吃藥。”他攤開手掌,藥片靜靜躺在掌心上麵,聲音已經柔和了許多,卻還是繃著那張俊臉,隻是微微發紅的耳尖出賣了他此刻的真實情緒。


    淩晨四點,窗外,天沒有亮的樣子,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但此刻他們的世界裏,似乎隻剩下彼此輕微的唿吸聲。


    慕容瑤伸出手接過水杯,從蕭莫攤開的手心拿過藥,指尖那種觸感,讓兩人心都癢癢的。她迴神,慌忙仰頭吞藥喝下,那道淤傷隨著吞咽的動作顯得格外刺眼。


    蕭莫的視線不自覺地追隨著那道傷痕,眸色暗得像是化不開的墨。


    “刷牙。”蕭莫忽然拿過她手裏的水杯,放到茶幾上。


    “啊?”慕容瑤沒有反應過來,她機械地應聲,“哦。”


    她的大腦還在拚命分析他態度轉變的原因,身體卻突然騰空而起。


    “!”她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襟,整個人被穩穩地抱在懷裏。蕭莫身上清冽的雪鬆氣息瞬間將她包裹,溫熱的唿吸拂過她的發頂,讓她的心跳突然失了節奏。


    洗漱間裏的水汽早已經散盡,蕭莫抱著她坐在軟凳上:“別動。”


    低沉的嗓音裏帶著不容抗拒的溫柔。他轉身取出那支藍色電動牙刷——和她上次用的一模一樣,連擺放的角度都沒變過。


    擠好牙膏後,他走迴來將牙刷遞到她手裏,動作自然得仿佛已經做過千百遍。


    慕容瑤乖乖地接過來塞進自己嘴裏,啟動牙刷,心裏卻泛著嘀咕:蕭莫什麽意思?這麽好說話了?什麽都不問?也不問自己和他爸談了什麽?


    蕭莫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唇角勾起一個幾不可察的弧度。他自然地摟住她的腰,借力給她,幾乎是拎著她走到洗手台旁。等她站穩後,那隻手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在她腰間若有似無地停留了一秒,才轉身去接水。


    接著,他抽出自己的黑色電動牙刷,擠上牙膏,塞進嘴裏。兩人就這麽平靜地站在洗漱台前刷牙,明亮寬大的鏡子裏倒映著他們親密的身影——他高大的身軀微微前傾,她的身影依靠在他身邊,泡沫在嘴角堆積,像極了尋常夫妻的日常。


    這一刻,所有的算計、憤怒、後怕都暫時遠去,隻剩下鏡中這歲月靜好的畫麵。


    但慕容瑤知道,有些話,有些事,終究還是要說清楚的。她偷偷瞥了眼鏡中蕭莫的側臉,發現他正通過鏡子注視著自己,目光深沉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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