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最後的殘影如同風中燭火,在傳遞完意念的瞬間徹底消散。識海中,那枚凝練的暗金符文光芒也黯淡了數分,如同蒙塵的古器,隻留下無盡的悲愴與沉甸甸的托付。


    「薪火未絕」


    「心髓被奪藏於根下暗河」


    「淨化需建木根髓為引」


    斷斷續續的意念碎片,如同冰冷的碎石砸在蕭塵瀕臨破碎的心湖。希望並未完全斷絕,卻變得比藤影更纖細,更遙不可及。心髓被奪走了?藏在暗河?還要什麽建木根髓?刑最後的力竭消散,更如同抽走了支撐他意誌的最後一根梁木。


    “呃…噗!”巨大的心神衝擊加上身體早已超越極限的反噬,讓蕭塵再次噴出一大口黑血。他如同被抽掉了脊椎,癱倒在冰冷刺骨的玉石地麵上,左臂詛咒烙印在藤影湮滅後的短暫平靜後,如同掙脫束縛的毒蛇,瘋狂扭動起來!暗紅的汙穢如同活物般瞬間蔓延過肩胛,向著心口侵蝕!皮膚下的血管凸起,呈現出猙獰的紫黑色紋路!靈魂深處,被壓製許久的億萬怨魂尖嘯如同海嘯般轟然爆發,瘋狂撕扯著他搖搖欲墜的意誌!丹田內那顆紫金星辰核心布滿裂痕,光芒徹底熄滅,隻剩下一點微弱的火星在汙穢詛咒黑氣的包裹下艱難搖曳,每一次跳動都帶來髒腑撕裂般的劇痛。


    油盡燈枯!真正的油盡燈枯!身體、靈魂、力量,都走到了徹底崩潰的邊緣。


    “蕭塵!撐住!別放棄!”蘇清雪虛弱的意念帶著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心痛,如同冰錐刺入他混亂的識海。她清晰地“看”到蕭塵體內那如同雪崩般急速惡化的慘狀,冰封的氣息因剛才的強行催動和巨大衝擊而劇烈波動,眉心那點冰晶光華都黯淡得如同風中殘燭。“刑前輩指引了方向!心髓還在!我們還有希望!”


    “嘰…蕭塵不要死…”紫鱗蜷縮在蕭塵身邊,小小的身體劇烈顫抖,豎瞳中的混沌光芒被濃稠的黑暗侵蝕了大半,傳遞出極致的恐懼和依賴。“好黑…好冷…那個…哭哭的…東西…還在…下麵…我怕…”


    深淵意誌的侵蝕並未因藤影湮滅而完全消退,反而在紫鱗虛弱和恐懼時瘋狂反撲!刑薪火帶來的壓製效果正在飛速消退!


    希望?方向?蕭塵視野被血色和黑斑覆蓋,劇痛和怨魂的尖嘯幾乎要將他撕裂。刑用湮滅換來的,隻是一個更渺茫、更兇險的線索,而他們三人,已是風中殘燭。


    放棄的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纏繞上心頭。太累了太痛了就這樣結束吧…


    但下一秒,紫鱗那充滿恐懼的“嘰”聲,蘇清雪那帶著泣音的“撐住”,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即將沉淪的意識上!


    “不能…死…”他從喉嚨深處擠出嘶啞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和碎肉,“清雪…紫鱗…還在…”


    對同伴的責任,如同最後的不滅火種,在絕望的廢墟中點燃!他掙紮著,用盡全身殘存的氣力,試圖抬起如同灌鉛般沉重的右手。指尖顫抖著,摸向腰間那枚低級儲物戒。裏麵…還有最後幾塊下品靈石…聊勝於無,但…是最後的稻草!


    “先…救…紫鱗…”蕭塵的意念斷斷續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他看向身邊被黑暗侵蝕、痛苦顫抖的小家夥。紫鱗的狀態比他和蘇清雪更危險!深淵的侵蝕一旦失控,後果不堪設想!刑最後的薪火大部分融入了蘇清雪的冰封網絡和自己的識海,對紫鱗雖有壓製,卻無法根除。


    “紫鱗,過來”蕭塵聲音嘶啞,右手艱難地取出所有靈石,緊攥在掌心。識海中,刑那黯淡的法則烙印被他以頑強的意誌強行運轉,如同生鏽的齒輪,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將最後一絲殘存的法則引導之力,混合著強行榨取的一縷微弱靈力,艱難地注入掌心靈石。


    嗤…嗤…


    掌心傳來灼燒的劇痛!稀薄駁雜的靈氣如同滾燙的砂礫,強行刺入早已枯萎的經脈!劇痛!但伴隨著劇痛,那點丹田內瀕臨熄滅的火星,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一絲比頭發絲還細的、混合著紫金與暗金色的奇異能量,流淌出來!


    這絲能量微弱得可憐,卻蘊含著刑薪火帶來的法則精粹和他最後燃燒的生命之火!


    “紫鱗…張嘴…吞下它…”蕭塵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右手顫抖著,將那絲凝聚了他最後力量與守護意誌的微弱光流,緩緩遞向紫鱗被黑暗籠罩的豎瞳。


    “嘰…”紫鱗傳遞出痛苦和一絲渴望,本能地張開小嘴。那絲微弱的光流沒入它口中。


    嗡——!


    如同火星落入油鍋!紫鱗小小的身體猛地一顫!那絲蘊含著守護法則與生命之火的光流,如同投入黑暗深淵的一顆火種,瞬間點燃了它體內被刑薪火暫時壓製、卻並未熄滅的混沌石珠力量!


    轟!


    混沌的星雲光芒在紫鱗體表轟然爆發!雖然依舊被濃稠的黑暗侵蝕著,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抵抗意誌!那點冰冷的眼眸虛影在黑暗中如同星辰般亮起!侵入的深淵意誌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無聲的尖嘯,被這內外夾擊的力量狠狠衝擊、逼退!


    “嗷——!”紫鱗發出一聲混合著痛苦與舒暢的低吼,豎瞳中的黑暗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被混沌的星雲光芒占據!雖然依舊虛弱疲憊,但那種被徹底侵蝕的失控感被再次強行壓製了下去!


    “蕭塵…謝謝你…”紫鱗傳遞出感激和依賴,小小的腦袋蹭了蹭蕭塵冰冷的手掌。


    “好…好樣的…”蕭塵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巨大的消耗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幾乎再次昏厥。但他強撐著,目光轉向背上的蘇清雪。“清雪,你的冰封”


    “暫時…無礙…”蘇清雪的意念帶著心疼和一絲後怕,“刑前輩…的…法則網絡…和…剛才…玉簡…滋養的…生命源流…還能…支撐…但…必須…盡快…”


    時間!依舊是懸頂之劍!刑指引的暗河,是唯一的生路!


    “走…”蕭塵掙紮著,用還能活動的右臂撐起身體,每一次動作都如同酷刑。他重新將蘇清雪背好,將恢複了些許精神的紫鱗小心地放在肩頭。“紫鱗…感應…刑前輩…說的…那個…根莖下的…暗河…入口…在哪?”


    “嗯!”紫鱗立刻應道,豎瞳中混沌光芒流轉,努力排除深淵意誌殘留的幹擾。“在…神殿大門…右邊…那根…最大的…長滿…綠苔…的…樹根…下麵!有…水汽…的味道…還有…那個…哭哭的…東西…也在…那裏…”


    酷酷的東西?刑提到的“被奪走的心髓”的守護者?還是新的深淵陷阱?


    蕭塵心頭發沉,卻別無選擇。他拖著被詛咒侵蝕、如同灌鉛的左腿,一步一挪,朝著紫鱗指的方向走去。步伐沉重得如同拖著山嶽,在冰冷的玉石地麵上留下混雜著血汙的拖痕。


    繞過被汙染、散發著惡臭的源生之泉和被灰色光膜鎖死的建木心髓(偽),來到神殿大門右側。一根巨大得如同虯龍盤臥、通體覆蓋著厚厚墨綠色古老苔蘚的石化根莖,深深紮入玉石地麵。根莖底部,與地麵交接的縫隙處,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陰寒濕氣的風,正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


    “就是這裏…”紫鱗的小爪子指向根莖底部一處苔蘚異常茂盛的陰影,“下麵是…空的…有暗河…”


    蕭塵蹲下身,強忍著劇痛,用還能活動的右手,不顧苔蘚的濕滑冰冷,奮力扒開那厚厚的覆蓋層。隨著苔蘚剝落,一個僅容一人匍匐通過的、傾斜向下的幽暗洞口顯露出來!洞口內漆黑一片,濃烈的濕冷氣息混合著淡淡的、帶著鐵鏽味的血腥氣撲麵而來!更有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如同受傷幼獸般的悲泣聲,隱隱從洞內深處傳來!


    哭聲!紫鱗感應到的“酷酷的東西”!


    “小心這哭聲帶著很強的精神侵蝕…”蘇清雪的意念充滿警惕。


    “嘰…就是它好難過好可怕”紫鱗傳遞出強烈的排斥感。


    前路兇險,卻不得不進!


    “跟緊我…”蕭塵嘶啞道,率先俯身,艱難地鑽入了那狹窄、濕滑、散發著血腥與悲泣的洞口。傾斜的坡度讓他幾乎控製不住下墜的趨勢,隻能用手肘和膝蓋死死抵住濕滑冰冷的石壁,減緩速度。濃重的黑暗瞬間吞噬了視野,隻有紫鱗身上散發的微弱混沌光芒和洞口透入的些許神殿微光,勉強照亮方寸之地。


    通道向下延伸,越來越陡峭濕滑。那悲泣聲也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如同無形的冰錐,不斷刺穿著三人的精神防線。蕭塵識海中刑的烙印散發著微弱的守護光芒,死死抵抗著這股精神侵蝕。蘇清雪冰魄意念清冷堅韌,也分擔著壓力。紫鱗則顯得最為痛苦,豎瞳中的混沌光芒在悲泣聲中明滅不定,那點冰冷的眼眸虛影都顯得有些不穩。


    不知向下爬行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十丈,卻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就在蕭塵感覺體力即將耗盡時——


    前方豁然開朗!


    狹窄的通道連接著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這裏仿佛是遠古建木龐大根係在地底深處交織形成的天然空腔!穹頂高不見頂,隱沒在濃稠的黑暗中。無數粗壯無比、依舊散發著微弱生機的墨綠色根莖如同虯龍般從四麵八方垂下,深深紮入下方一條奔流不息的地下暗河!


    暗河寬闊,水流湍急,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如同稀釋的血液!河麵上彌漫著濃重的、帶著鐵鏽和腐爛氣息的血霧!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源頭,正是這條河!


    而在靠近蕭塵他們落腳的這片巨大根莖平台的岸邊,暗紅色的河水衝刷著一片相對平緩的河灘。河灘上,布滿了慘白色的、形態各異的巨大骸骨!有人形的,有獸形的,更有許多無法名狀的怪異骨骼!仿佛一片遠古的埋骨之地!


    更讓蕭塵瞳孔驟縮的是——


    在河灘中央,一堆由無數巨大骸骨壘砌而成的、如同小型祭壇般的骨堆頂端,赫然懸浮著一塊約莫拳頭大小、通體流淌著溫潤木質光澤、內部有金色脈絡如同活物般搏動、卻被一層粘稠蠕動的暗紅血絲死死纏繞包裹的奇異結晶!


    不朽建木心髓!刑所說的被“奪走”的心髓!它被囚禁在這血腥的骸骨祭壇之上!


    而那股如同受傷幼獸般、充滿了無盡悲傷、痛苦和怨恨的悲泣聲源頭,正是這塊被血絲纏繞的心髓!


    “嘰…就是它在哭嚎難過”紫鱗傳遞出感同身受的痛苦。


    “心髓被深淵血咒汙染囚禁它的本源意識…在痛苦哀鳴”蘇清雪的意念帶著震驚和一絲不忍。


    就在這時!


    嘩啦——!!!


    湍急的暗紅色河水中,距離骨堆祭壇不遠的位置,猛地炸開一團巨大的水花!一道巨大、扭曲、由無數暗紅色藤蔓如同巨蟒般糾纏融合而成的恐怖身影,緩緩從血河中升起!


    藤蔓構成的軀體上,布滿了無數張痛苦扭曲、不斷開合、流淌著汙血的猙獰口器!更恐怖的是,在軀體的核心位置,一團如同巨大心髒般搏動、散發著濃烈深淵氣息的暗紅光團,正不斷泵出粘稠的暗紅液體,順著藤蔓流淌,如同這怪物的血液!


    “嘶…嘎…”一個混合了水流轟鳴、骨骼摩擦、以及無盡痛苦的嘶啞意念,如同刮骨鋼刀,狠狠刮過三人的靈魂:


    “血食…”


    “心髓守護者…”


    “闖入者死…”


    血河藤妖!心髓的看守者!或者說,囚禁者!


    它巨大的藤蔓手臂(由數十根藤蔓糾纏而成)猛地抬起,帶著腥風血雨,朝著剛剛立足根莖平台、虛弱不堪的蕭塵三人,狠狠拍下!恐怖的力量撕裂空氣,帶起刺耳的厲嘯!那無數張流淌著汙血的口器張開,發出無聲的貪婪尖嘯!


    攻擊!毫無轉圜!絕境再臨!


    “躲開!”蕭塵目眥欲裂,嘶吼著想要閃避!但身體早已超越了極限,動作遲滯如同深陷泥沼!


    眼看那巨大的藤蔓血掌就要將三人拍成肉泥——


    嗡——!!!


    一道凝練、純粹、帶著磅礴生命氣息與古老威嚴的翠綠色光芒,如同劃破黑暗的黎明之劍,毫無征兆地從眾人頭頂上方、一根垂落的巨大墨綠根莖深處爆發出來!


    光芒瞬間籠罩了拍下的藤蔓血掌!


    嗤——!!!


    如同滾燙的烙鐵摁入積雪!那散發著濃烈深淵氣息的藤蔓血掌在翠綠光芒的照射下,竟發出淒厲的、如同億萬隻蟲子同時尖嘯的意念慘叫!接觸光芒的部分藤蔓瞬間枯萎、焦黑、化作飛灰!巨大的血掌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擊中,猛地向後縮迴血河之中,激起滔天血浪!


    “孽障!安敢褻瀆建木聖物!”


    一個清朗、威嚴、帶著無盡滄桑與怒意的聲音,如同洪鍾大呂,瞬間響徹整個血腥暗河空間!


    隨著聲音,那根垂落的巨大墨綠根莖表麵,翠綠光芒流轉,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如同從古老的木質中生長出來般,緩緩凝聚成形!


    來人一身樣式古樸的青色長袍,袍袖之上繡著玄奧的葉脈與根須紋路。麵容俊朗,卻帶著一種非人的、如同古木般的滄桑感。雙眸並非瞳孔,而是兩輪緩緩旋轉的、如同樹木年輪般的奇異光暈,散發著智慧與威嚴的光芒。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裸露在袍袖外的手腕和脖頸處,皮膚呈現出溫潤的木質紋理,指尖則如同最堅韌的根須!


    他踏空而立,足下生出翠綠的根須虛影,如同紮根於虛空。目光如電,冷冷鎖定血河中翻滾咆哮的血河藤妖,那股磅礴的生命威壓如同實質,瞬間壓製了空間的汙穢血腥!


    “吾乃青乙,奉神農帝尊遺命,鎮守建木根髓,監察心殿。”他的聲音清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目光掃過下方狼狽不堪、卻帶著刑之烙印氣息的蕭塵三人,尤其是在紫鱗身上停留了一瞬,年輪般的眸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驚異。


    “爾等身負‘戍衛者’薪火,攜‘源初之痕’,所為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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