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京市開往魔都的k87次列車,噴吐著帶著煤灰味兒的白汽,在鐵軌的震顫中緩緩駛離了站台。


    車體外漆是古早的深綠色,


    斑駁的痕跡訴說著歲月的故事,


    然而這看似老邁的鐵皮長龍,一旦跑起來,速度卻快得驚人——早上八點準時從上京發車,抵達中轉站滄南,預計全程竟隻需不到五小時。


    對於一輛綠皮火車而言,


    這速度堪稱風馳電掣。


    此刻,02號車廂內,靠窗的位置。


    林七夜正襟危坐,脊柱繃得筆直,幾乎要嵌進那不算柔軟的座椅靠背裏。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又鬆開,掌心泛著一層薄薄的、冰涼的汗意。


    原因無他,隻因為他對麵坐著的人。


    冷清。


    寒夜小隊副隊長冷落的親哥哥。


    一個林七夜靈魂深處,早已烙印上“最終敵人”四個血紅大字的存在。


    冷清原本是打算先行一步返迴滄南的,架不住自家弟弟冷落在一旁施展了“軟磨硬泡”大法。


    冷落那張向來沒什麽表情的冷淡麵孔上,此刻竟難得地流露出一絲近乎撒嬌的執拗,拽著冷清的衣袖不放


    “哥……一起迴嘛。”


    聲音不大,語氣卻異常堅定。


    冷清看著弟弟這副罕見的孩子氣模樣,深邃的眼眸裏掠過一絲無奈,隨即又被溫軟的寵溺淹沒。


    他歎了口氣,修長的手指屈起,在冷落光潔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力度輕得像羽毛拂過。


    “好,好,依你。”


    那語氣裏的縱容,


    幾乎能讓聽見的人化掉。


    於是,冷清留了下來,陪著弟弟一起踏上這趟慢慢悠悠的綠皮火車。


    冷落是心滿意足了,歪著頭靠著車窗,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他睡著時褪去了平日的冷硬,麵容顯得格外安靜柔和,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小片陰影,竟有種奇異的、不設防的可愛。


    可這份安寧,


    半分也安撫不了林七夜緊繃的神經。


    他如坐針氈。


    從踏入這個神秘莫測的世界,


    推開諸神精神病院那第一扇沉重的大門開始,湧入腦海的、那些破碎卻沉重的過往輪迴記憶,就無比清晰地昭示著——冷清,這個看似溫潤如玉的男人,


    就是他漫長旅途盡頭,那個必須麵對、也必須戰勝的最終之敵!


    在西伯利亞那場大戰中,將他虐殺至絕望深淵的安卿魚,正是冷清悉心教導的學生!過往的輪迴亦是如此。


    隻是,在那些輪迴中,冷清本人似乎從未直接授意安卿魚針對他林七夜。


    偏偏是他自己,在窺見一絲輪迴真相、認定冷清是敵人之後,便下意識地將安卿魚也劃入了敵對陣營。


    於是,在一次次命運的循環裏,


    他選擇了背叛、算計,親手將那個曾並肩作戰的摯友推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承受了千刀萬剮之痛……


    直到安卿魚徹底投向冷清的門下,那份背叛的輪迴詛咒才戛然而止。


    這份沉重的因果,


    這份親手造就的孽債,


    讓林七夜在冷清麵前,連唿吸都帶著沉重的負罪感與深入骨髓的警惕。


    更可怕的是,冷清本身。


    他就坐在對麵,此刻的姿態卻與“終極大反派”毫無關聯。


    他微微側著身,


    目光落在沉睡的弟弟臉上,嘴角噙著一絲無比自然的溫柔弧度,指尖還無意識地撚著冷落一縷垂落的額發。


    陽光透過車窗灑在他清雋至極的側臉上,勾勒出流暢優美的線條,像一幅精心繪製的古典油畫。


    這副兄友弟恭的溫馨畫麵,


    引得周圍座位上不少年輕女孩頻頻側目,臉頰緋紅,竊竊私語中夾雜著壓抑的興奮感歎——天啊,


    這對兄弟也太養眼了吧!


    哥哥清冷俊逸如謫仙,弟弟即使睡著了也帥得讓人心跳加速!


    對麵那個靠窗的年輕人也好帥,


    氣質獨特……


    這節車廂是什麽神仙顏值聚集地?


    要不要鼓起勇氣去要個微信……


    然而身處視線焦點的林七夜,對這些欣賞和探究的目光渾然不覺。他甚至無暇去多看幾眼冷落難得的無害睡顏。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像被無形的磁石牢牢吸住,死死鎖在冷清身上。


    冷清似乎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大部分時間,他都隻是安靜地撐著線條優美的下巴,目光投向窗外飛速倒退的田野與遠山。


    那雙深邃的眼眸裏,映著流動的光影,平靜得像深不見底的古潭。


    隻有林七夜知道,這平靜之下,蘊藏著何等令人窒息的恐怖。


    “嗚——!”


    火車驟然鑽進了一條漫長的隧道。


    刹那間,車窗外的天光被徹底吞噬,整個車廂陷入一片濃稠壓抑的黑暗。


    隻有車廂頂部慘白的應急燈光幽幽亮著,在乘客臉上投下晃動不安的陰影。


    車輪撞擊鐵軌的轟鳴聲在封閉的空間裏被無限放大,沉悶而巨大,


    如同巨獸的心跳,震得人耳膜發脹,心髒也跟著不規則地狂跳。


    就在這光影劇烈切換、黑暗轟鳴的瞬間隧道中,冷清的臉龐有一半隱沒在暗影裏,一半被慘白的燈光照亮。


    光線沿著他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清晰的下頜線切割出明暗交織的輪廓。


    那張原本堪稱清秀俊雅的臉,在如此詭譎的光影襯托下,竟顯露出一絲非人的、冰冷的、近乎無機質的漠然。


    一種難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無聲無息地纏繞上林七夜的心髒,越收越緊。


    他後背的寒毛倒豎起來。


    冷清……


    究竟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底牌?


    自己的那個諸神精神病院,


    加上從哈克斯那裏新得的“精良”收獲,似乎也快把底牌耗盡了。而冷清呢?


    從始至終,


    林七夜就沒見過冷清“用力”的樣子!


    無論是在他意識清晰的當下,還是那些破碎輪迴記憶中驚鴻一瞥的片段——這個男人,永遠隻是那麽站著。從容,平靜,甚至帶著一絲遊離世外的疏離。


    無需言語,無需動作,


    僅僅是存在本身,那股無形的、浩瀚如淵嶽般的壓迫感,就足以碾碎周遭的一切,讓天地都為之沉寂。


    那是絕對力量帶來的、


    俯瞰眾生的漠然。


    “嗚——”


    又是一聲悠長的汽笛,火車掙脫了黑暗的隧道,重新沐浴在開闊天光之下。


    車廂內瞬間明亮起來,乘客們不適地眯起眼,嘈雜聲重新泛起。


    滄南站的站牌,


    已經清晰地出現在視野盡頭。


    火車開始減速,


    熟悉的站台景象緩緩滑入眼簾。


    林七夜猛地迴過神,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已被指甲掐出深痕。他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胸腔裏翻騰的驚悸與探知欲,目光複雜地再次投向對麵。


    冷清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方才隧道中某人的心理風暴,他甚至體貼地微微調整了下姿勢,讓靠著他睡得正沉的冷落更舒服些。


    陽光重新落在他臉上,


    驅散了隧道裏的陰翳,他又變迴了那個溫潤如玉、寵溺弟弟的兄長。


    列車穩穩停靠在滄南站的站台旁。


    車門開啟,乘客們帶著旅途的疲憊或即將到家的喜悅,開始魚貫而出。


    冷落被哥哥輕輕喚醒,


    揉著惺忪的睡眼,帶著點剛睡醒的迷糊,跟著冷清站起身。


    林七夜也沉默地站了起來。


    他跟在冷家兄弟身後,


    隨著人群走向車門。


    綠皮火車再次發出啟動前的低沉轟鳴,蒸汽在站台上繚繞升騰。


    在車門處,林七夜下意識地停住腳步,迴頭望了一眼。


    透過晃動的人影和彌漫的蒸汽,他看到冷清正一手搭著還有些迷糊的冷落的肩膀,另一隻手隨意地指向某個方向,似乎在輕聲說著什麽,神情平和。


    光影在站台上交錯、斑駁,如同命運的碎片在他們身上跳躍。


    這一刻,冷清不再是那個輪迴記憶中帶來終極壓迫的敵人,也不是隧道光影裏令人心悸的冷漠存在。他似乎僅僅是一個帶著弟弟迴家的普通旅人。


    然而林七夜眼中的複雜,卻更深了。


    疑慮、警惕、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如同窗外再次緩緩加速的綠皮火車,拖曳著長長的陰影,駛向迷霧重重的未來。


    火車車輪摩擦鐵軌,


    發出更加響亮的唿嘯,再次啟程,奔向魔都,也奔向那宿命交織的前路。


    就在這時,叮咚一聲響


    手機上傳了一則消息


    來冷宅開宴會啊,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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