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那聲帶著點不太自然的“嗨”還在冰冷的實驗室空間裏微微迴蕩。


    坐在人體工學椅上的哈克斯,


    唇角弧度加深,勾勒出一抹溫和卻仿佛洞察一切的微笑。


    他沒有說話,隻是隨意地抬起了右手,朝著林七夜側後方的空地輕輕一揮。


    嗡——


    刹那間,無數細密、閃爍、如同活物般的湛藍色數據微粒憑空湧現,它們並非無序混亂,而是遵循著某種精密的邏輯,如同瀑布般流淌、匯聚、重組。


    僅僅一個唿吸間,


    這些流淌的數據洪流便凝固、塑形,構築成一把與哈克斯身下那把完全一致、透著未來科技感的流線型座椅。


    林七夜瞳孔微微一縮,


    雖然見識過不少神奇,但每次目睹這種近乎“言出法隨”般的物質重構,依然會感到一種源於認知層麵的衝擊。


    他壓下心頭的微驚,沒有過多猶豫,身體自然地靠坐了上去。懸浮座椅完美地承托住他的重量,觸感溫潤舒適。


    然而,就在臀部接觸到椅麵的瞬間,


    一個幾乎被遺忘的、冰冷而殘酷的記憶碎片猛地刺入腦海——那是被安卿魚用數據之力禁錮在平流層高空,


    承受狂風與絕望的虐殺時刻!


    當時,安卿魚似乎也……


    用類似的手段,


    憑空構造出了那個懸浮的處刑台?!


    那個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


    纏繞上心頭。


    科學之神哈克斯擁有這種神乎其技,似乎理所當然,這是他“科學之神”權柄的冰山一角。可安卿魚……他憑什麽?


    林七夜的身體不易察覺地僵硬了一瞬,眉宇間掠過一絲深藏的困惑和冰冷。


    他並未開口,但實驗室裏彌漫的、仿佛能解析一切思維波動的靜謐,似乎讓哈克斯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內心的波瀾。


    “困惑嗎?”


    哈克斯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依舊是那副平和帶笑的腔調,仿佛在講解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基礎定理,“關於數據的實體化構築。”


    他微微側頭,


    目光仿佛穿透了林七夜瞬間緊繃的身體,看到了他腦海中閃過的平流層景象。


    “不必過度解讀,林七夜。”


    哈克斯的手指


    在椅子的扶手上輕輕敲點,一串微小的數據流隨之在指尖跳躍、湮滅。


    “數據實體化,本質上是一種科技手段。當對物質構成、能量轉化以及信息編碼的理解達到足夠深度——嗯,”


    “你可以理解為‘科技造詣’觸及某個臨界點——那麽,將存在於虛擬數據庫中的三維模型,如同最高精度的‘3d打印’一般,直接投射並凝固於現實空間,就成了一種……嗯,相當基礎的操作。”


    他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解釋加減法。


    “這很簡單。理論上,如果你運氣足夠好,在我這裏抽獎時恰好碰到了這個技術分支的碎片,你也能掌握它。”


    哈克斯頓了頓,那雙與林七夜一模一樣、卻沉澱著無盡歲月與智慧的眼眸望了過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勸誡,“不過,我建議你,不要過度祈求抽到這個。”


    “為什麽?”林七夜下意識追問。


    哈克斯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帶著點“過來人”的意味:“因為,它真的很基礎。”


    “當一個個體的科學認知真正攀登到某個高度,理解了這個宇宙底層物質與信息交互規則的冰山一角時,”


    “這種程度的操作……”


    他輕輕彈指,幾顆殘留的數據粒子在他指尖跳躍、重組、消散,“……幾乎是本能。就像唿吸一樣自然,無需特意。”


    林七夜心頭緊繃的弦驟然一鬆,


    長長籲了一口氣,


    臉上露出一絲恍然和如釋重負,仿佛某個沉重的疑慮被暫時卸下:“哦,原來是這樣……難怪啊。”


    他明白了安卿魚手段其本質,也理解了哈克斯對這技術“基礎”的評價。


    這並非什麽不可逾越的神之領域,


    而是科技樹走到一定高度的必然產物。


    然而,就在林七夜心神稍定的下一刻,哈克斯臉上的溫和笑意卻悄然斂去了一絲溫度。


    他隨意地從實驗台上拿起一支造型簡約卻充滿未來感的金屬筆,在修長的手指間靈活地轉動著,筆身反射著冰冷的實驗室光芒。


    他的目光沒有看林七夜,而是落在那飛速旋轉的筆尖上,聲音卻低沉了下來,


    如同帶著冰碴的寒風,


    瞬間吹散了實驗室裏所有的溫度:


    “很痛,對吧?”


    林七夜猛地抬眼:“……誒?(☉_☉)”


    哈克斯停下了轉筆的動作,將那冰冷的金屬筆輕輕點在掌心,微微抬起眼簾,


    那雙深邃如宇宙的眼眸直直刺入林七夜的靈魂深處。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洞穿時間與輪迴的沉重力量,每一個字都像鈍器敲打在林七夜的心上:


    “被自己過去輪迴的友人,親手虐殺,一點一點地……”哈克斯的聲音仿佛在模擬那種殘酷的節奏,


    “……摧毀你的意誌,折磨你的精神,粉碎你的肉體,反複蹂躪每一個感知痛苦的細胞……最後在高空的風暴中化為塵埃。”


    “那種感覺,深入骨髓,刻入靈魂的……痛苦,對不對?”


    此言一出,如同無形的巨錘轟然砸落!


    林七夜臉上的那一絲短暫的輕鬆驟然凍結,隨即像是被打碎的冰麵,一寸寸沉了下去,化作一片壓抑的陰霾。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不想迴憶,不願觸碰,


    那是他極力想要翻篇的噩夢。


    可哈克斯顯然沒有停止的意思。


    他那雙和林七夜極其相似的眼睛裏,此刻卻翻滾著一種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更加無邊無際的痛苦暗流。


    他緩緩站起身,


    沒有再看林七夜,而是走向那些陳列著奇異生物標本和複雜儀器的實驗台。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一台正在無聲運行的、內部流淌著幽藍光芒的複雜儀器表麵,動作帶著一種近乎悼念的輕柔。


    接著,他拿起操作台上一麵光潔如水的銀色金屬板——那並非普通的鏡子,


    更像是一個顯示終端——


    他凝視著鏡麵中那張與林七夜一般無二的臉龐,仿佛在透過這相似的皮囊,看向另一個截然不同的靈魂。


    “你一直在想……我是否是你另一條時間線上的投影?”


    哈克斯的聲音從鏡麵後傳來,帶著一絲縹緲的迴響,“不完全對。你可以認為‘是’,也可以認為‘不是’。但我個人……更傾向於認為‘不是’。”


    他頓了頓,


    鏡中的影像轉向林七夜的方向,眼神變得如同宇宙深空般寂寥而冰冷。


    “不過,如果你執意要如此看待我的存在……”哈克斯的聲音陡然低沉下來,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


    “那麽,我想告訴你,孩子,你所經曆的那場所謂的‘虐殺’,你所承受的那些痛苦……它們加起來……”


    “還遠遠達不到我所承受的萬分之一。”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重若千鈞,狠狠砸在林七夜的心坎上。


    哈克斯終於徹底轉過身,


    正麵麵對著林七夜。


    他的眼神不再是平靜或溫和,


    而是燃燒著一種湮滅了億萬斯年、卻依舊未曾熄滅的痛苦火焰:


    “知道一個‘天生的永生者’意味著什麽嗎?”他嘴角扯出一個沒有溫度的、近乎嘲諷的弧度,“那意味著……他不該存在。”


    “他是一件完美的、活著的實驗品。從生命誕生的第一聲啼哭開始,迎接他的就不是溫暖的懷抱,而是冰冷的……”


    “……實驗室的無影燈。”


    哈克斯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迴到了某個永恆的噩夢,“無窮無盡的實驗台……各種各樣你無法想象、甚至超越了想象力邊緣的……折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世紀又世紀……直到時間本身都失去了意義。”


    他向前走了一步,


    “知道‘細胞級分解’的痛苦層級嗎?”


    他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電流,鑽入林七夜的耳朵,“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它的強度……遠遠超過你身體被撕裂、精神被摧毀、從高空墜落的痛苦之和!”


    “而且是遠遠超過!”


    哈克斯停頓了一下,似乎要給林七夜消化這可怕信息的時間,又似乎在迴味那種足以讓神明瘋狂的痛楚。


    “相比而言,”


    他再次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種殘酷的“慶幸”,目光落在林七夜身上,“孩子,你至少還有一個‘終點’可以選擇。”


    “‘死亡’,對你而言,是一種解脫的權利,一條可以抵達的退路。”


    “但永生者呢?”


    哈克斯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濃烈到化不開的悲哀與絕望:“他不死不滅啊……他想死,都死不掉!”


    “每一次瀕臨崩潰的邊緣,每一次渴望永恆的安眠,那該死的、被詛咒的‘永生因子’都會將他強行拉迴來!”


    “拉迴到冰冷的實驗台上,拉迴到新的、更殘酷的折磨之中!直到……”


    他的聲音驟然變得無比冰冷,


    帶著一種終結一切的決絕:


    “……直到那些貪婪的、瘋狂的‘研究者們’,終於徹徹底底地……破解了永生因子的核心秘密。然後,不是為了治療,不是為了拯救……而是為了‘銷毀’!”


    “在他們榨幹了最後一點價值後,用最‘完美’的方式,將那個他們一手造就又無比厭惡的‘完美造物’,那個永生的囚徒……”


    “……徹徹底底地殺死了!”


    最後幾個字落下,整個實驗室陷入一片死寂,隻有精密儀器運轉時發出的微弱蜂鳴聲,如同為那亙古悲劇奏響的挽歌。


    林七夜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他能感受到那股從哈克斯身上彌漫開來的、跨越了無盡時空的痛苦洪流,沉重得讓他窒息。


    他望著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喉嚨有些發幹,聲音低沉而艱澀地問出了那個幾乎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


    “那個……永生者……是您嗎?”


    哈克斯手中的金屬筆,那一直被他無意識轉動著的筆,在這一刻驟然停滯。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他緩緩地,


    幅度極小地,卻又無比清晰地……


    點了點頭。


    “是哦,”


    哈克斯的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眼神中的風暴似乎平息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透明的、深不見底的疲憊與悵惘,


    “在我那漫長到足以磨損星辰的‘生命’裏,除了那位……帶著明確研究目的的‘博士’,對我施予的、夾雜著精心算計的‘關懷’之外……”


    他微微搖頭,目光掃過這冰冷、高效、完美卻毫無情感的實驗室。


    “……我沒有感受過一絲一毫的家庭溫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什麽都沒有。隻有冰冷的器具、更冰冷的期望和無休止的痛苦。”


    哈克斯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林七夜身上,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混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豔羨與疲憊,


    “如果你執意認為我是另一個世界的‘林七夜’,那麽,請不要誤會……“


    “不要認為我是一個‘成功者’的版本。”


    他微微前傾,聲音輕得如同耳語,卻清晰地烙印在林七夜的靈魂上:


    “我很羨慕你啊,七夜……”


    “真的,很羨慕,因為你有家人啊。”


    林七夜徹底沉默了。


    一股龐大而苦澀的情緒堵塞在他的胸口,讓他一時之間完全失去了語言的能力。他能說什麽?安慰?共鳴?


    他那短暫的痛苦,又如何能與這貫穿永恆、不得解脫的折磨相提並論?


    他隻能怔怔地看著哈克斯,


    看著他臉上那抹無法作偽的、深沉的羨慕,以及那羨慕背後,如同宇宙黑洞般無邊無際的孤寂與創痛。


    在這沉重得幾乎令人窒息的沉默——


    叮!叮!


    兩聲清脆悅耳、如同冰晶敲擊的提示音,突兀地在林七夜的意識深處響起,打破了這凝滯的心緒。


    同時,隻有他能看到的半透明界麵上,屬於【科學之神哈克斯】的治療進度條,那個原本停留在15%的數值,如同坐上了火箭般,猛地向上竄升!


    15% → 16% → 17%…… 數字飛速變幻,最終穩穩地定格在了——【25%】!


    整整提升了10%!


    一行清晰的小字提示緊接著浮現出來:


    【檢測到特殊情感共鳴:宿主的痛苦經曆與特定過往產生深層聯結,成功激發了“科學之神”哈克斯的強烈情緒波動(認可\/共鳴\/釋懷)。】


    【效果:本次治療進度獲得額外躍升。】


    【附加增益:未來每次提升哈克斯治療進度時,將有較低概率額外獲得+1%的進度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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