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陸凱的農馬爾特人帶著林七夜進入了那燈火通明的海底都市。


    先前在遠處觀望時,林七夜還覺得這城市形狀怪異,透著幾分寡淡無趣,甚至隱隱有些嫌棄它的單調。


    然而,當真正穿行於其中,


    被無處不在的、散發著柔和光暈的建築環繞時,一股強烈的新奇感徹底取代了之前的印象。


    整座宏偉都市完全沉浸在印度洋深邃的海水之中,沒有任何物理或能量形態的防護罩隔絕水域。


    海水就是這裏的空氣,


    自由地流淌、湧動,包裹著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也浸潤著每一個居民。


    城市的結構布局,遠看時像是某種排列規則的巨型珊瑚礁群,此刻近觀,其細節卻讓林七夜想起了西湖中矗立的湖心小石塔的模樣——類似於一元軟民幣紙幣背麵圖案上的那種古典精致感。


    隻不過,這裏的“石塔”建築群普遍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灰白色調,那並非林七夜認知中任何一種單一的顏料色彩,


    更像是由無數細微光譜混合後沉澱出的獨特綜合體,在幽藍海水的折射下流淌著難以名狀的光澤。


    而在此間生活的居民,


    都如陸凱一般,都有著海藻般墨綠色的奇特膚色,頭顱的構造酷似層層包裹的卷心菜,眼睛細小得幾乎難以察覺,


    潛藏在褶皺的皮膚之下,但一張裂開的嘴巴卻異常寬大。


    他們身上大多穿著緊貼身體的黑色連體衣,少數則身著同樣貼身的灰色衣物。最顯著的特征是,每一個居民的胸前,都清晰地烙印著一個泛著微光的白色編號。


    陸凱胸前那醒目的數字,


    正是“0”。


    置身於這完全超出理解的異族領地,林七夜心中既充滿了探索未知的渴望,也不免帶著一絲踏足險境的警惕。


    他壯著膽子,用著嘴上的翻譯器,向身旁這位友善的向導詢問道:


    “呃…陸凱先生,你們種族為什麽會選擇生活在深海之下呢?是因為你們天生就是水生生物嗎?”


    陸凱聽到這個問題,那張卷心菜般的頭顱微微晃動了一下,似乎在整理久遠的記憶。片刻後,他用一種混合著豁達與滄桑的語氣高聲迴應道:


    “不,並非如此。我們的祖先,原本和你們人類一樣,世代棲息在陸地之上。”


    “然而,在遙遠的過去,我們被你們人類的祖先——那些貪婪的、占據了大地主導權的先行者——無情地驅趕、放逐了。他們奪走了我們的家園,將我們驅逐到了這深邃冰冷的海洋之中。”


    “甚至還有一部分不幸的同胞,被徹底逐出了地球,放逐到了茫茫宇宙深處,漂泊無依。”


    “因此,”


    陸凱的聲音低沉了一些,帶著複雜的情感,“我們這個種族,骨子裏是懷著對人類的深切痛恨的。這種憎惡流傳在血脈裏,是許多族人難以化解的心結。”


    “不過,”


    他的語調又微微上揚,透出一種樂觀,“並非所有人都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族群中逐漸分化出了一派,他們認為那些主張複仇的同胞太過激進,自稱緩和派’。”


    “這一派覺得過去的恩怨已成曆史塵埃,執著於複仇毫無意義,唯有珍惜當下,把握眼前的生活,尋求真正意義上的自我革新,才是真正重要的選擇。”


    聽到陸凱這番石破天驚的迴答,林七夜瞬間瞳孔放大,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震驚與一絲後怕交織著攫住了他。


    這些奇異生物的祖先,


    竟然是陸地居民?!


    曾被人類的祖先用如此殘酷的方式逼離家園,甚至流放至宇宙深淵?!


    而且,族群內至今還存在著對人類刻骨銘心的仇恨派係?!


    直到陸凱說出“緩和派”的存在,林七夜狂跳的心髒才稍稍平複了一些。


    顯然,陸凱本人就是屬於這一派主張和平共處的溫和人士。


    若非如此,身為人類的林七夜,


    恐怕在初見的第一時間,


    就會被對方毫不留情地撕碎或驅逐,


    絕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被陸凱主動邀請,甚至還熱情地引領進入他們戒備森嚴的海底都市核心地帶。


    然而,這“緩和”的態度是否也溫和得有些過頭了?林七夜暗自思忖。


    自己畢竟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來自敵對族群的外來者,陸凱就這樣毫無防備地將他引入城市腹地,難道就不怕引發騷亂或帶來未知的風險嗎?這份信任來得如此輕易,反而讓他心底生出一絲不安。


    就在這時,兩個身穿灰色緊身衣的農馬爾特人突然從不遠處一根形似巨大石筍的珊瑚建築後閃出,攔在了兩人前方。


    他們的裝束與周圍那些身著黑色緊身衣的農馬爾特人格格不入


    ——灰色是主基調,


    更為顯眼的是,在緊身衣的胸口位置,清晰地印著一個深紫色、形態扭曲複雜的章魚狀圖案,線條粗獷有力,


    透著一股原始的蠻荒氣息,


    如同某種古老的部落圖騰。


    為首的那個灰衣人,


    裂開他那張巨大的嘴,發出一串急促而充滿敵意的水波震動聲,直接對著陸凱喝問道:“停下!0!你身旁那個散發著陸地腥臭氣息的生物……是人類?!”


    他的質問如同冰冷的寒流刮過。


    話音未落,那灰衣人已經毫不猶豫地抬起手臂,一支造型奇特、閃爍著幽綠光芒的管狀武器——激光槍


    ——瞬間鎖定了林七夜,


    槍口能量急速匯聚,散發出致命的威脅,似乎下一刻就要噴湧出灼熱的毀滅射線,將這個闖入者徹底抹殺。


    陸凱反應極快,


    一個箭步便擋在了林七夜身前,張開雙臂,焦急地大聲製止:“別!住手!他是我的客人!我要帶他去麵見全知者大人!你們沒有權力在這裏動手傷害他!”


    “一切自有全知者定奪!”


    “我才不管什麽全知者!”


    為首的那名灰衣人厲聲咆哮,聲音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憎惡,“陸地人不配踏上我們的聖地!殺了他!”


    他根本沒有理會陸凱的解釋,眼中隻有對人類的刻骨仇恨。隨著他一聲令下,他身旁的同伴立刻扣動了扳機!


    嗤——!


    一道刺眼灼熱的翠綠色激光束,撕裂了幽藍的海水,發出尖銳的破水聲,帶著毀滅性的能量,直射林七夜的胸膛!


    速度之快,


    隻在海水中留下一道短暫的熾熱軌跡。


    林七夜見此情形,


    心中暗歎一聲果然無法避免衝突。


    他眼中銳利的光芒一閃,


    沒有絲毫慌亂,閃電般將一直藏於身側的天闕長槍抬起!


    鏘!


    槍身精準無比地橫亙在身前,


    那灼熱的激光束狠狠撞擊在閃耀著暗金色澤的槍杆之上,發出刺耳的交鳴,爆開一團璀璨的光屑和滾燙的氣泡,強大的衝擊力震得林七夜在水中微微後滑半步,


    但攻擊已被完全格擋下來。


    沒有絲毫停頓,林七夜借著格擋的反作用力,腳下猛地一蹬海床,身體如同離弦之箭,在水中爆發出驚人的速度,


    帶起強勁的水流湧動。


    他瞬間欺近那個剛剛開槍的灰衣人,長槍在他手中靈巧地一轉,沉重的槍尾如同攻城錘般,裹挾著磅礴的力量和激蕩的水流,狠狠地砸向對方的頭部!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在水下震蕩開來。那灰衣人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卷心菜般的頭顱猛地向後一仰,


    緊身衣包裹的身體瞬間失去了所有力量,軟綿綿地癱倒下去,


    沉向下方,暈死過去。


    “混蛋!惡心的陸地人!”


    “竟敢傷害我們的戰士!” 另一個灰衣人目睹同伴被一擊打暈,頓時發出憤怒欲狂的嘶吼,那聲音如同受傷海獸的嚎叫,


    “請求支援!陸地入侵者襲擊守衛!!”


    他立刻發出一種尖銳、高頻的特殊嘶鳴,如同警報般在城市中迅速擴散開去。


    幾乎是眨眼之間,附近街道、珊瑚建築的陰影處,乃至上方盤旋的通道中,快速地湧出大量同樣身著灰色緊身衣、胸口印著猙獰章魚圖騰的農馬爾特人。


    他們手持各式武器,


    目光兇狠地盯著林七夜,如同深海中被激怒的狼群,迅速合圍過來,


    將林七夜和陸凱團團包圍。


    肅殺的氣氛瞬間凝固了周圍的海水,一場規模更大、更血腥的衝突眼看就要一觸即發!激光槍的能量光芒在昏暗的水下如同繁星般亮起,鎖定著中心的兩人。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陣低沉、威嚴、仿佛帶著實質重量的喝聲,如同滾滾悶雷,又像無形巨錘敲擊在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轟然炸響!


    “給——我——停下!”


    這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


    而是直接震蕩著海水,


    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見的、帶著奇異韻律的聲波漣漪,瞬間掃過整個區域!


    聲波所及之處,如同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那些正欲圍攻、


    殺氣騰騰的灰色緊身衣農馬爾特人,身體猛地一僵,臉上的憤怒瞬間被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和恐懼取代。


    他們毫不猶豫地、整齊劃一地單膝跪倒在地,頭顱深深低下,朝向城市中心某個最高聳的建築方向,姿態謙卑至極。


    就連林七夜身旁的陸凱,也立刻做出了同樣的動作,恭敬地跪伏下去。


    “全知者大人!”


    那片跪倒的灰衣人中,有人帶頭,用混合著惶恐與悔恨的顫抖聲音高唿,


    “我等愚鈍,驚擾聖地,未能及時辨別來客身份,請大人恕罪!” 這唿喊迅速化為一片嗡嗡的附和聲。


    隨後,在那幽邃的海洋深處,


    仿佛來自城市核心那座最宏偉、頂端散發著無盡柔和光輝的尖塔方向,一陣平和卻蘊含著無上威嚴的低語,如同潮汐般溫柔而堅定地湧入每一個意識:


    “將這位小友……帶到海塔來。“


    “我要……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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