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出來吃飯了~”


    楊晉輕輕叩響房門,


    指節與木門接觸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刻意放輕了力道,


    像是怕驚擾到什麽。


    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屋內一片死寂。


    連唿吸聲都聽不見。


    楊晉的眉心不自覺地蹙起,那道平日裏若隱若現的銀色豎紋微微發亮——這是屬於“二郎顯聖真君”的本能感知在躁動。


    他能清晰“看”到門後那個盤膝而坐的身影,周身繚繞著紊亂的精神力場,


    如同一團即將沸騰的水。


    “怎麽?七夜還是不打算出來嗎?”


    身後傳來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姨媽王芳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皮蛋瘦肉粥,蒸汽在她憔悴的麵容前氤氳。


    她踮起腳,越過楊晉的肩膀望向緊閉的房門,眼中滿是藏不住的憂慮。


    楊晉深吸一口氣,轉身時已經換上平靜的表情:“嗯,他說還想再休息會兒。”


    這個謊言太過拙劣。


    王芳手中的瓷碗微微顫抖。


    粥麵上凝結的油花晃動著,倒映出她泛紅的眼眶。“這孩子……”她聲音哽咽,“從集訓營迴來就像變了個人……”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


    仿佛那是某種支撐:“那天他渾身是傷地站在門口,我差點沒認出來……問他發生了什麽,就隻會搖頭。”一滴淚水砸進粥裏,“現在連飯都不吃了,這都第三天了……”


    廚房飄來的飯菜香與臥室門縫裏滲出的冰冷氣息形成鮮明對比。


    楊晉的拳頭在身側悄悄握緊


    ——作為知曉真相的人,這種無能為力比任何刑罰都更折磨。


    他知道津南山發生了什麽。


    知道那些唱著詭異童謠的白瓷怪物。


    知道被腰斬的主峰和死亡的新兵。


    更知道林七夜眼睜睜看著同伴倒下時,那種刻骨銘心的無力感。


    銀紋在眉心灼燒。


    若是剛蘇醒時的他,此刻早已踹開房門,用神力強行治愈表兄的身心創傷。


    但現在的楊戩轉世身隻能沉默——大夏諸神以永眠為代價布下的棋局,絕不能因一時心軟而崩盤。


    這份清醒的克製,


    讓他的腳步比灌了鉛還沉。


    瓷勺碰響碗壁的聲音


    驚醒了楊晉的思緒。


    王芳正把粥碗往他手裏塞:“你再去試試,就說……就說姨媽新學了廣式煲粥的方法。”她努力擠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這孩子最愛吃這個了。”


    楊晉接過碗的瞬間,


    神明的感知突然刺痛——


    臥室內的精神力正在暴走!


    透過門板,他“看”到林七夜周身空氣扭曲,無數肉眼不可見的精神絲線如同暴風雨中的海藻瘋狂舞動。


    書桌上的水杯突然炸裂,


    飛濺的玻璃碎片在觸及林七夜皮膚的刹那被無形力場彈開。


    這是即將突破的征兆!


    “媽,您先去廚房。”


    楊晉突然轉身,


    用身體擋住門縫裏溢出的詭異藍光,“我再勸勸哥。”


    當王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轉角,楊晉額間銀紋大盛。他單手結印,一道肉眼難辨的結界瞬間籠罩臥室。這是“天眼”的初級運用,能隔絕內外能量波動。


    碗裏的粥漸漸涼了。


    而門內的林七夜,正經曆著比肉體創傷更痛苦的蛻變。


    記憶碎片如同尖刀在腦海中翻攪:百裏胖胖血肉模糊的雙腳、沈青竹被巨木壓彎的脊背、曹淵失蹤前額頭上那道猙獰傷口……


    “不夠……還不夠強……”


    沙啞的自語混著血腥氣從齒縫擠出。三天不飲不食的嘴唇幹裂出血,卻比不上精神世界撕裂般的痛楚。


    識海中,象征著星夜舞者以及心靈魔法的的璀璨星雲正在坍縮、重組,每一次旋轉都帶起靈魂層麵的劇痛。


    但林七夜甘之如飴。


    因為疼痛的盡頭,


    是能握住命運的力量。


    “終於……突破了。”


    林七夜緩緩睜開雙眼,


    漆黑的瞳孔深處似有星河流轉。


    他低頭凝視著自己微微發顫的雙手,感受著體內奔湧的全新力量——那股浩瀚如川流般的精神力,正在經脈中奔騰不息。


    川境!


    這個無數守夜人終其一生都難以企及的境界,他竟在短短數月間便已觸及。


    從覺醒時的盞境,到如今的川境,這樣的修煉速度堪稱前無古人,後也無來者。


    即便是當初尚未完全恢複的陳牧野隊長,也不過是這個層次;而新兵集訓營中那些令他仰望的教官們,多數也停留在此境。


    這本該是值得狂喜的突破。


    可林七夜的嘴角卻扯不出一絲笑意。


    “變強的代價……太沉重了。”


    他喃喃自語,


    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


    這三天來,他不敢合眼,


    因為每當困意襲來,


    眼前就會浮現出那些鮮血淋漓的畫麵:百裏胖胖那雙被炸得血肉模糊的腳,沈青竹和莫莉被壓在巨木下的慘狀,還有曹淵消失時飛濺的鮮血與塵土……


    盡管後來知道他們都活了下來


    ——曹淵隻是被深埋在地下,


    最終被救援隊挖出


    但這些畫麵依舊如夢魘般揮之不去。


    更折磨的是天文湮滅者那充滿譏諷的話語,如同附骨之疽般在他腦海中迴蕩:


    “低等的生物,你什麽都做不了……”


    “你隻不過是運氣好……”


    每一個字都像鈍刀,


    反複切割著他的自尊與信念。


    即便此刻突破到川境,


    這種痛苦也僅僅稍稍緩解——他清楚地記得,那個被天文湮滅者隨手秒殺的姑蘇小隊隊長,可是海境的強者!


    比自己現在還要強上一個大的境界!


    “還是……不夠啊。”


    林七夜苦笑著搖頭,緩緩躺迴床上。


    連續三天不眠不休的修煉,讓他的精神與肉體都達到了極限。


    此刻突破後的疲憊如潮水般湧來,他終於抵擋不住睡意的侵襲。


    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後一刻,


    他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


    既期待又恐懼著那個熟悉的夢境。


    黑暗。


    然後是淡淡的消毒水氣味。


    當林七夜再次睜眼時,久違的白色鐵門出現在眼前,上麵“諸神精神病院”幾個鏽跡斑斑的大字依舊刺目。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


    這才驚覺自己已經很久沒來過這裏了。


    推開吱呀作響的鐵門,熟悉的石板小徑延伸向遠方。他緩步走過那片荒蕪的花園,枯萎的玫瑰叢中隱約可見幾株新芽,在灰蒙蒙的夢境中倔強地探出頭來。


    遠處,精神病院的主樓沉默地矗立在迷霧中,斑駁的牆麵上爬滿了暗紅色的藤蔓,像極了幹涸的血跡。


    每一扇黑洞洞的窗戶後,


    似乎都藏著無數道窺視的目光。


    林七夜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那座承載著太多秘密的建築。


    他的腳步聲在空蕩的花園裏迴響,驚起幾隻烏鴉,撲棱著翅膀飛向鉛灰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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