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看著林月柔手腕上的傷痕,臉上閃過慌亂和愧疚。


    她先前還真沒注意到這個。


    “我……”


    “你什麽你!”


    張平根本不給她辯解的機會,語氣愈發淩厲,“你口口聲聲說我欺負孤兒寡母,那你倒是說說,她們哪裏孤了?哪裏寡了?男人活得好好的,不過是犯了錯挨了板子,就成了你口中的可憐人?”


    “你這般聖母心腸,為何不見你拿出自己的銀錢去接濟她們?她們今日上門訛詐,你為何不勸她們安分守己,反而助長她們的囂張氣焰?”


    張平步步緊逼,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翠花的心上。


    “慷他人之慨,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指責別人,你倒是輕鬆得很!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善良’,與幫兇何異?!”


    就算狗蛋在一旁急得滿頭大汗,不停地使眼色,張平也絲毫沒有給麵子的意思。


    他今日,就是要讓這個拎不清的女人知道,她的“善心”有多麽愚蠢和可惡!


    翠花被他這一連串的質問逼得連連後退,最後後背抵在了門板上,退無可退。


    她臉色蒼白,嘴唇哆嗦著,眼中蓄滿了淚水,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張平那銳利的眼神,仿佛能將她所有虛偽的善良都剝得幹幹淨淨。


    “嗚……”


    終於,翠花再也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壓力和羞辱,捂著臉“哇”地一聲痛哭起來,推開門就跑了出去。


    “姐!姐!”


    狗蛋見狀大急,左右為難地看了看張平,又看了看跑遠的翠花。


    張平收斂了怒氣,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還不去追?”


    狗蛋如蒙大赦,對著張平連連拱手:“多謝張公子!多謝張公子!”


    說完,便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房間內一時間安靜下來。


    林月柔走到張平身邊,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柔聲勸慰。


    “夫君,別生氣了,為這種人生氣不值得。她許是也是一番好心,隻是……”


    “好心?”


    張平冷哼一聲,但語氣已經緩和了不少。


    他轉過身,看著林月柔擔憂的眼神心中一軟,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的發頂。


    “我不是氣她,我是心疼你。”


    他聲音低沉,帶著沙啞,“她們可以罵我,可以辱我,但我不能容忍她們傷你分毫。”


    林月柔在他懷中,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和身上傳來的溫暖氣息,心中的不安漸漸平複。


    她伸出未受傷的手,輕輕環住他的腰,將臉頰貼在他的胸膛。


    “夫君……”


    兩人靜靜相擁,氣氛溫馨而纏綿。


    一直沉默著的許氏,悄悄地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又看了一眼相擁的兒子兒媳,深色複雜,然後輕手輕腳地站起身,慢慢走出了房間。


    夜色如墨,將整個張家小院都籠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除了幾聲秋蟲的低鳴,再無其他聲響。


    張平房間的油燈也已調得極暗,林月柔今日受了驚嚇,又兼之與張平一番剖白心跡,身心俱疲,此刻已沉沉睡去,唿吸均勻綿長。


    也不知過了多久,院門處傳來極輕微的“吱呀”一聲,似有人刻意放緩了動作。


    張平耳朵一動,從床上坐起身,小心翼翼地替林月柔掖好被角,這才披上外衣,悄無聲息地來到外間。


    “公子?”


    劉大壯壓低了嗓音,帶著幾分不確定。


    “進來吧,月柔睡著了。”張平也放輕了聲音,將他引到外間的桌旁。


    借著屋簷下昏黃的燈籠光,張平一眼就瞥見劉大壯臉上不大對勁。


    “怎麽了?臉怎麽迴事?”


    劉大壯下意識地抬手想遮掩,嘴角扯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意:“嘿,公子,沒事,一點小磕碰。”


    張平眉頭一皺,二話不說,一把就將他的手給拉了下來。


    燈光雖暗,但那左邊臉頰上一塊明顯的青紫,嘴角還帶著一絲未幹的血跡,卻是清清楚楚。


    “小磕碰?”


    張平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一股火氣噌地就冒了上來,“哪個不長眼的敢動我的人!說!怎麽迴事!”


    劉大壯見瞞不過去,撓了撓頭,反而有些興奮起來。


    “公子,您別生氣!俺沒事!真沒事!就是賣米的時候,碰上個不長眼的小販想占便宜。俺把米賣了,拿著貨款迴來的時候,那孫子竟然在半道上埋伏俺,想搶錢!”


    他越說越是激動,臉上那點傷似乎也成了功勳章一般。


    “嘿!您是沒瞧見,那孫子!不經打!真不經打!俺就那麽一拳……他就趴那兒了,哼哼唧唧半天起不來,嘴角都淌血了!俺估摸著,是您給俺那藥起作用了!渾身都是勁兒!”


    劉大壯揮了揮拳頭,滿臉的不可思議和與有榮焉。


    “俺就挨了他一棒子,還有一拳,不礙事!倒是那小子,被俺一拳頭砸臉上,估計牙都掉了好幾顆,躺地上直抽抽,俺還擔心把他打死了,趕緊就跑了,也沒敢報官。”


    張平心中一動,已然猜到是自己給他的那淬體藥液起了神效。


    看來這劉大壯的身體底子本就不錯,藥力吸收得極好。


    “你小子,下手沒個輕重。”張平嘴上嗔怪,心裏卻是一鬆。


    沒吃虧就好。


    他從懷裏掏出個小瓷瓶,倒了些藥粉在他手心:“這是金瘡藥,迴去敷上。下次再遇到這種事,能避則避,實在避不過,也得先保全自己。銀錢是小,性命是大,記住了嗎?”


    “哎!記住了公子!”劉大壯咧嘴一笑,小心地將藥粉收好。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遞給張平:“公子,這是今日賣米換迴來的銀子,一共一百五十兩,您點點。”


    張平接過錢袋,掂了掂,從中取出十兩,推到劉大壯麵前。


    “拿著,這是你的。”


    劉大壯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公子,這使不得!俺就是給您跑跑腿,哪能拿這麽多?”


    張平臉色一板:“大壯,咱們以後是要一起做事的。親兄弟明算賬,這賬目要是不清不楚,日久天長,難免心裏會有疙瘩。你替我辦事,擔了風險,這是你應得的。若是不收,便是信不過我張平,以後也莫要再跟著我了。”


    他這話說得重,劉大壯聽他語氣鄭重,也不再推辭,憨厚一笑,小心翼翼地將銀子揣進懷裏,心裏暖烘烘的。


    “多謝公子!俺一定好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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