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基?”


    禿頭的中年男人發出不思議的疑問。


    他看看床上的遺體,又看看鯊寶。


    “你怎麽可能是李基的兒子?”


    “你今年多大?”


    “20歲。”


    “小孩子嘴裏沒一句實話,你看著也就十歲吧。李基怎麽可能有你這麽大的孩子?”


    “這孩子一看就是跑來搗亂的,佳佳,快把他送出去吧。”


    角落的年輕女人站起身,過來拉住鯊寶的手,溫柔地說:“小朋友,我送你出去,這裏不是你待的地方。”


    “我爸爸真是李基。”


    “你就別開玩笑了,我認識李基這麽多年,他不可能有你這麽大的兒子,快迴家吧,家裏人要擔心你了。”


    陳佳佳拉著鯊寶的手往外走,卻好像抓著一座千斤重的秤砣,對方站在原地不動,她差點一個踉蹌摔出去。


    她詫異地看著眼前的孩子,正準備迴去再拉他。


    鯊寶掙脫她的手,一個滑跪到床前,一滴眼淚不流地嗷嗷假哭起來,聲音大得都快蓋過樓下的喪樂。


    眾人的目光再次向他聚焦。


    鯊寶心中竊喜。


    班長說的果然沒錯。


    這下我也成為熱鬧的中心了。


    應該能給小組加不少分,這次我一定沒有拖李基的後腿。


    見大家看他,他便哭得更賣力。


    “嗷嗷!”


    “嗷嗷!”


    幾個人趕緊上來拉他,卻被跪在床邊的中年女人製止住。


    她眼淚汪汪地看著鯊寶,上下仔細打量一番,語重心長地問道:“你真是李基的兒子。”


    “對呀。我爸爸是李基,媽媽是黛露露。我叫鯊寶。”


    中年婦女從鼻腔裏沉沉地唿出一口氣,撐著膝蓋站起來。


    其他人趕緊來扶:“三姐,你這是要去哪啊?”


    “隔壁。”


    中年婦女突然情緒激動,指著樓上憤怒地嘶喊:“我找陳曉燕說理去!”


    “我爹當年不就是尿死她一盆君子蘭,踩死他兒子養的鴨子,卸了他老公的自行車鏈子,在她家牆上打洞,順過門口的煤球,砸過麵館的碗。”


    “這麽點小事,她至於記恨到現在嗎?”


    “我爹剛走,她就雇個孩子來搗亂,這個女人是真惡毒!”


    “當年她兒子一個滑鏟把我爹鏟飛的事還沒和她算呢!”


    “咱爹肯定是當年留下的後遺症,這才英年早逝的!”


    眾人紛紛上前拉住三姐,防止她真在父親出殯的日子,上樓和陳曉燕大戰三百迴合。


    “三姑媽,這是真賴不了人家,別的病還好說,這個病真不可能。”


    “李基怎麽可能一腳給我爺踹出hpv。這事鬧出去也不好聽啊。”


    停著遺體的房間,鬧哄哄、亂糟糟。


    鯊寶看著周圍的一切,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太好了,熱鬧升級。”


    “你還不走啊?”


    陳佳佳詫異地看著鯊寶。


    “還要再等一會。”


    鯊寶記得“湊熱鬧”的標準,他出行前特地複習過。


    單次湊熱鬧的時間在30秒到1分鍾內,每當熱鬧產生新的轉變,可以適度增加湊熱鬧時長。


    這場熱鬧發生了新的轉變,還可以再看一分鍾。


    門外李基抬到半空的腳僵住了。


    好消息,不是自己的葬禮。


    壞消息,是樓下陳老頭的葬禮,陳老頭和自己家矛盾很深。


    如果隻是鯊寶在裏麵胡鬧,自己完全可以不管。


    可鯊寶頂著自己的名字作案,敗壞的是我們老李家的名聲,自己不得不進去抗這個雷。


    李基走進屋去,露出抱歉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家孩子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了。”


    “李基!你也來湊熱鬧。”


    鯊寶激動地大喊。


    所有人的目光通通看向李基,如果眼神能殺人,他現在就是被13枚核武器瞄準。


    幸好他沒用自己原來的長相做擬態,不然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不好意思,孩子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們這就走,節哀順變。”


    他拉住鯊寶的手準備往外走,身後的門就被三個披麻戴孝的壯漢堵住。


    黛露露在心裏默默記下。


    地球人類葬禮法則一:會有搖滾樂隊演出。


    地球人類葬禮法則二:大家都要穿白色製服。


    地球人類葬禮法則三:會由三名年輕男子站在門邊,大家一起歡迎前來參加葬禮的客人。


    三姐捂著心口,兩行粗眉毛壓在瞪圓的眼睛上,頭頂的燈光印出法令紋深深的陰影。


    她指著李基氣勢洶洶地罵道:“李基!我爹再怎麽說也是長輩,大家都是鄰居,人走了,你們家沒句安慰的話也就算了。”


    “今天還敢來我家鬧事,你還找個女的穿大紅裙子來!你是要讓我爹死不瞑目啊!”


    黛露露你好死不死穿個紅的幹嘛?


    李基解釋道:“這位阿姨,我們沒有見過吧?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我們路過這裏,我兒子不小心跑上來了,給你們造成麻煩,實在是不好意思。節哀節哀。”


    “你就是李基,陳曉燕的兒子,你化成灰我也認識!”


    你認識個屁啊?


    這兩張臉完全不一樣好嗎?


    能不能把老花鏡戴上再罵人啊?


    李基在心裏罵罵,沒說出口,自己倒是不怕和這家人發生衝突。


    真要動手,鯊寶和泥頭車一樣,能撞死300個大漢。


    但現在關係到的是他老李家的聲譽。


    要是誤會沒解釋清楚,到時候整個社區都傳,他在鄰居出殯當天,帶著一個瘋小孩、一個紅衣女和死者家屬打自由搏擊。


    這事肯定要上熱搜,自己家就沒臉在杭城混了。


    眼前的大媽認定了他就是李基,他隻能指望周圍其他的人能替他驗明身份。


    他環顧四周,其他人他都不認識,隻有一個熟悉的麵孔。


    初中、高中同學陳佳佳。


    “我真的不是你們說的那個人,你們認錯了。”


    李基將目光投向陳佳佳,指望對方能出口解圍。


    陳佳佳也將目光投向自己,隻不過眯成兩條縫。


    大姐,你太爺出殯當天就不能戴一下眼鏡嗎?


    “三姨,他確實不是李基。我敢保證。”


    李基鬆了口氣,這下總能跑了吧。


    “你保證個屁!你高中暗戀他三年,為了接近他偷偷跑到這來住。要不是你想看,你太爺也不會在人家牆上打洞。你肯定在包庇他。”


    李基和佳佳父母臉上出現同款震驚表情。


    “什麽?”


    在李基的記憶裏,自己和陳佳佳初高中加在一起六年,說過的話不超過10句,印象裏就是個眼鏡陰鬱女。


    而且他從來沒在這棟樓裏見過陳佳佳,是後來才聽說她太爺是陳老頭的。


    沒想到陳佳佳在自家牆上打洞偷窺。


    那我……不都被她看到了?


    怪不得上學的時候總感覺晚上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陳佳佳你也太變態了吧?


    麵對眾人詫異的目光,陳佳佳麵紅耳赤地大喊。


    “李基他失蹤了,他不可能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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