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的眩暈感如同被無形巨手反複揉捏的泥團,林小凡的意識在劇烈的撕扯中浮浮沉沉。


    耳膜被尖銳的唿嘯聲刺穿,緊接著是令人作嘔的墜落感,仿佛一頭紮進了黏稠的瀝青。


    不知過了多久,所有混亂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而凝滯的死寂。


    “咳咳……我們……到了?”


    王大錘粗重的喘息聲率先打破寂靜,他半跪在地,鐵鍬撐著身體,臉色比剛從泥漿裏撈出來還難看。


    錢小小掙紮著起身,指尖顫抖地摸向脖頸的契約項鏈,確保它還在,那是一種本能的自我確認。


    丹辰子臉色蒼白得像紙,虛幻的身體上冒著法力過度消耗後的閃光。


    林小凡晃了晃腦袋,混沌的視野漸漸清晰。


    入目是高聳入雲的金屬支架,巨大的管道像凝固的黑色巨蟒,蜿蜒盤踞在四麵八方。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鐵鏽味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陳腐氣味,偶爾有水珠從上方滴落,在地上砸出空洞的迴響。


    這裏早已廢棄,一眼就能看出來,一切都蒙著一層厚厚的灰,沒有一點生機。


    “這是哪兒?”林小凡環顧四周,心中一沉。


    這裏沒有天光,隻有頭頂稀疏閃爍的幾盞緊急照明燈,發出瀕死的微光,將空間切割成詭異的光影。


    腳下是堅硬的合金地麵,冰冷徹骨。


    “掃描結果……目標區域:廢棄能量\/物質中轉站。”


    “老黃牛”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疲憊,“能量供給係統接近枯竭,多處核心節點出現不可逆轉的結構性損傷。判斷廢棄時間超過千年,未檢測到生命特征……除我們之外。”


    “中轉站?”錢小小疑惑地皺眉,她試圖連接外界,但所有信號都像被無形的牆壁吸收,毫無反饋。


    “看來我們是被扔進了垃圾堆。”王大錘苦笑一聲,他試圖站直身體,卻發現腳下有些虛浮。


    林小凡沒有迴應,他的目光落在懷中的虛空吞噬鼎上。


    鼎身微光流轉,不再是之前那種純粹的青色,而是隱約透出點點星光,如同將宇宙碎片吸納其中。


    他能感覺到鼎爺內部的規則食譜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發出低沉的嗡鳴,仿佛一個饑餓的巨獸,此刻正吞噬著某種全新的、看不見的“食材”。


    它在“烹飪”什麽?


    林小凡心底升起一股不安。


    鼎爺就像一個擁有自我意識的黑洞,對規則有著近乎貪婪的汲取欲。


    前一章它過濾混沌規則的舉動,分明就是主動“進食”的表現。


    現在,它又在處理這些吸入的“規則殘渣”了。


    一絲微弱的電流在鼎身流竄,帶著某種熟悉的波動,卻又完全陌生。


    “這裏相對安全。”林小凡沉聲說,“至少目前沒有敵人。”


    他看向四周,巨大的管道縱橫交錯,偶爾能看到幾個坍塌的維護通道,但沒有明顯的出口。


    這裏像一個巨大的金屬繭房,將他們困在其中。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拾荒道人忽然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唿。


    他踉蹌地走到一處布滿鏽跡的金屬牆壁前,指尖顫抖地拂過牆上被歲月侵蝕得模糊不清的刻痕。


    那是一係列古老的、帶著某種神秘韻律的符號,如同遠古的咒語,無聲地訴說著什麽。


    “這些是……”拾荒道人指尖觸碰到符號的瞬間,識海突然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麵,那是師父在昏暗的洞府裏,手持刻刀,一筆一劃地在某種堅硬的器物上雕刻。


    那些畫麵如同電流般通過他的神經,強烈到讓他眼眶發紅。


    他幾乎是顫抖著掏出懷裏的破碗,小心翼翼地與牆壁上的符號進行比對。


    雖然被磨損得厲害,但破碗內側邊緣的幾個符號,與牆壁上的刻痕竟然有八九分相似!


    那不是偶然的巧合,而是同一體係、同一傳承的證明!


    “這些……這些符號……”


    拾荒道人喃喃自語,聲音帶著不可置信的顫抖,他猛地轉身,看向眾人,眼中布滿了震驚與狂喜,甚至還有一絲從未有過的驚慌,“這和我師父留給我的信物上的符號,一模一樣!”


    他唿吸急促,眼神在牆壁與眾人之間來迴穿梭,語氣近乎嘶啞:“這……這不可能!這個中轉站……它,它可能是我師門的秘密據點!我師父……我師父他可能來過這裏!”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拾荒道人身上,這個平時瘋瘋癲癲、深不可測的流浪漢,此刻卻像個迷失的孩子,在冰冷的廢墟中,忽然抓到了關於自己身世的一線可能。


    丹辰子更是眼中精光一閃,他看了看拾荒道人,又看了看牆上的符號,眼神深邃,似乎想到了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說,隻是輕咳一聲,移開了目光。


    林小凡的心髒驟然收縮。


    逃出生天,卻意外闖入了另一個更大的謎團。


    監管者的威脅是否徹底解除尚不得知,如今又添了新的變數。


    而青銅鼎的異變,拾荒道人的身世之謎,這個廢棄的中轉站……


    一切都像一張巨大而複雜的網,將他們牢牢困在其中。


    我們不在廢墟裏,我們隻是暫時從風暴中心,被拋入了更深邃的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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