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物換星移。


    二十年後。


    一川風月小洞天,霧凇湖深處,螺府別院。


    聖湖深處的水色如墨般幽邃,一座如巍峨府邸的般的巨大紫螺殼靜臥在湖底,通體流轉著夢幻般的紫華。


    殼口斜傾似月門。殼麵生滿星苔,幽藍點點,與湖中暗流共舞,恍若星河墜淵。


    這處螺殼洞室的內部,穹頂高懸,如紫晶天幕,其上垂落萬千靈絲水蘿,根須瑩透,結著露珠般的靈液。


    這些靈液滴落在下方一個小小的靈池裏,桑悅和藍如海正相對坐在靈池中,皆閉起雙目,雙手握著同樣的法訣。


    她們之間懸浮著一枚巴掌大小的透明靈石,乃是聖品冰彩玉髓。


    冰彩玉髓的周圍泛起水紋,逐漸形成一個小型水漩渦。


    桑悅和藍如海同時睜開眼睛,並指如劍,點在冰彩玉髓上:“玄水通幽,周天循環!”


    “哢嚓!“


    冰彩玉髓裂開一條裂縫,周圍的渦流逆向流轉,反而將積累萬年的水行精華輸送給桑悅和藍如海。


    她們的肉身皆變得隱隱透明,可以看到她們體內錯綜複雜的藍金色靈脈,裏麵正流淌著透明如水流的靈力。


    倘若用法寶將她們的靈脈放大千倍,便能看到精純的透明靈力宛如滔滔江河,在她們的靈脈河道裏波瀾壯闊地奔湧。


    她們的身周同樣靈力激蕩,形成六道水龍卷將她們包圍其中。


    冰彩玉髓宛如陽光下的冰一樣迅速消融。


    六道水龍卷轟然炸裂,震耳欲聾,桑悅和藍如海隻微微眨了下眼,無數水珠懸空不落。


    肉身和元神的眉心都浮現出一道藍金色的水滴狀道印。


    藍如海輕輕抬手,空中懸浮的水珠迅速凝結到她指尖,形成一個拳頭大小的水團,她變幻手訣,水團迅速變大,變成兩頭兇猛的水凝巨鯊。


    兩頭巨鯊相互咬噬,很快,左邊那頭就吞噬了右邊那頭,體型增大一倍。


    藍如海放下手,巨鯊頓時炸裂,化為豆大的雨水淋了她們滿頭滿身。


    “如何?”桑悅笑問。


    藍如海抬臉感受著雨水在臉上流淌的感覺,舒服地長唿一口氣道:“爽快!原來身懷法力是這般痛快的事,怪道人人都想修仙變強。”


    桑悅道:“多虧了沐庭筠送的冰彩玉髓,這次突破才能這麽順利,找機會要好好謝謝他。”


    桑悅成功突破化仙期,作為她元嬰的藍如海也成長為元神,擁有了和她一模一樣的戰力。


    兩人攜手遊出螺殼洞室。


    桑悅感受到身體變化得無比輕盈,宛如遊魚,她的足尖在水中輕輕一點,周圍的水流就像能感知到一樣,湧過來推著她走。


    一下子就能將她送到幾十丈的湖麵上。


    她和藍如海在湖麵上輕輕一點,就飛到十丈高,能直接躡空而行,如飛鳥乘風翱翔。


    桃笙站在岸邊,目送她和藍如海一起翩然落到地上。


    “恭喜姐姐順利出關,突破化仙期,”桃笙笑道。


    桑悅笑著揉揉桃笙的頭發。


    桃笙將一枚赤玉金紋的玉簡交給桑悅:“這是淨化越國國都兇煞之地的任務玉簡,已經為姐姐取得了,姐姐現下需趕緊去秋彌驅邪司畫卯。”


    修真界的任務玉簡統一分為綠色、金色、白色、灰色、藍色、紫色、褐色、黑色、紅色。


    綠色最簡單,適合煉氣期的修士,難度依次提升,直到紅色最危險,乃是大乘期的大仙才有本事接住的任務。


    這二十年間,越國國都朱槿城這個兇煞之地一直在不斷地向外擴張,昆侖天刑司已經好幾次派出仙人前往淨化,但都每次都傷亡慘重,據說裏麵棲息著一頭不可名狀的金瞳天魔。


    也因此朱槿城從返虛期五等兇煞之地直接升為大乘期一等兇煞之地。


    “好,”桑悅握緊赤金玉簡,朝藍如海看了一眼。


    藍如海會意點頭,化為一條藍色遊魚進入她的心口識海。


    桑悅拿出蟬翳葉貼在自己額頭,她眉心的水滴狀道印立即消失,修為也被隱藏,變成了元嬰期。


    *


    秋彌驅邪司。


    一座由中古玄鐵澆築的巨型廣場,位於天刑峰之巔。此地乃秋彌驅邪司日常演練之所,廣場中央矗立著一尊百丈高的“鎮獄巨猿”白鐵像,猿目怒睜,獠牙森然,雙臂纏繞赤金鎖鏈,腳下鎮壓著無數邪祟災獸骸骨。


    巨猿鐵像下已聚集一千名修士。


    張湛然、白秋臣為此次任務的左右鎮邪仙聖,沐庭筠和白邵卿分別作為輔佐他們的執律使。


    桑悅禦劍而來,看到廣場前有一排機關人偶,手裏都端著紙筆。


    她迅速提筆蘸了朱砂在紙上寫下名字畫卯,然後站在元嬰期的隊列裏。


    白邵卿顯然看見她了,先是一愣,臉色頓時黑如鍋底,目光陰沉地追隨著她。


    桑悅隻看向張湛然,不做理會。


    沐庭筠看了眼日晷,對張湛然道:“科聖人,時辰已到,人已到齊。”


    張湛然點頭,立即帶領眾人登上貫月槎。


    到了槎上,張湛然讓眾人按名字找到各自的房間,房中已備好任務中所需的法器,相關事宜也會傳送到他們手裏的赤金玉簡上,先自行領悟,第二天再開始演練。


    演練十日後正式出發,前往凡間越國國都朱槿城進行淨化。


    桑悅正準備隨人群散去,白邵卿迅速閃現到她身邊,抓住她的手腕徑直提了起來。


    “我不是讓你待在金穀小洞天嗎?誰讓你來的?”


    桑悅冷笑,挑釁地看著他:“我想來就來,你管得著嗎?”


    那九名白家始祖法器的持有者桑悅皆已查清,白邵卿和白秋臣都包含在內。


    白秋臣和白邵卿都可以首先免去嫌疑。


    白秋臣免去嫌疑是因為,當時花驚定被康迴捉捕時,白秋臣和他的元神臣影都在現場。


    白邵卿也是同理,墨老大埋伏花驚定那天,白邵卿的本體和元神都在金穀小洞天內,被桑悅困在幻境裏。


    另外七個人也都是化仙期以上修為,很難同時查清他們本體和元神的行蹤,所以誰才是花驚定,至今桑悅都沒查出結果。


    這也是她繼續忍辱負重待在白邵卿身邊的原因。


    如今她已經突破化仙期,又恰逢張湛然要帶隊探索越國國都,便趁此機會親自去宋煙潯待過的地方探一探究竟。


    “桑悅,這麽多年了,你就一點兒都學不乖嗎?”白邵卿逐漸加重手裏力道。


    桑悅吃痛咬牙:“鬆手!”


    白邵卿不應,手上力道更重,顯然是想直接將她腕骨捏碎。


    桑悅再不忍耐,驅策水精劍從發間飛出,朝他刺去。


    白邵卿甩手將桑悅摜到地上,一計影鞭抽掉水精劍,下一鞭就朝桑悅揮來。


    桑悅想起自己要隱藏修為,忍著沒躲。


    兩道人影閃現到她身前擋住。


    離她更近的那人抬腿將影鞭踩在腳下,是沐庭筠。


    沐庭筠眼神晦暗地盯著白邵卿,狹長的柳葉眼裏透著奪命的陰鷙,森冷得像是要殺人。


    另一人擋在她倆前麵,是張湛然。


    白邵卿神色不善地盯著他們:“我管我的女人,關你們什麽事?”


    這麽多年過去,桑悅是白邵卿的外室這件事早已傳得人盡皆知。


    沐庭筠的身周肅寒青霜開始顯形,冰冷鋒利的霜花飛速旋轉著宛如飛鏢,上下翻飛蠢蠢欲動。


    “堂兄?”桑悅低聲喚了句。


    沐庭筠迅速克製了眼神,肅寒青霜旋飛的速度也緩了下來。


    “起來,”他迴過身簡潔地說,伸手扶桑悅,桑悅不敢搭他的手,否則白邵卿見了又要發瘋,不僅要找她麻煩,也要給沐庭筠找麻煩。


    她自己站起來拍拍裙擺。


    周圍看戲的人還不少,被沐庭筠冷厲的眼風一掃,頓時作鳥獸散。


    張湛然微微蹙眉,不忍地看了眼桑悅,朝白邵卿不認同地正色道:“你說桑悅小娘子是你的道侶,但她從未親口承認過,何況即便是,你又怎能如此待自己的道侶?”


    白邵卿挑釁地挑眉邪笑,朝桑悅招招手道:“心肝寶貝兒,你親口告訴科聖人,你是不是我的道侶。”


    桑悅冷眼看向他,一雙瑞鳳眼中含有掩飾不住的恨意,有種瘮人的美,冷笑道:“老娘是你姥姥!”


    白邵卿的臉色徹底黑得不能再黑,抬起雙手握訣,周身黑影張牙舞爪。


    張湛然和沐庭筠同時抬手將桑悅擋在後麵。


    “邵卿,住手!”白秋臣走來,語氣平緩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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