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悅喝到肚子有點漲的程度後,把獸頭扔到一邊,提起劍道:“既然如此,那就鬥法吧。誰贏了誰做主。”


    沐成章氣得臉部抽搐,他有信心能打贏桑悅,但這件事細究起來對他沒有好處。他已經錯過了最好時機,再堅持殺掉黑麵少年的話,桑悅事後完全可以向沐家長老告他幹擾調查的罪名。


    沐雨微道:“哥,別和這個沒教養的髒丫頭一般見識,隨她自己料理去,咱們已經仁至義盡了,先走吧。”


    桑悅故意歎息一聲,有心膈應他們:“哎呀,真可惜,我還以為可以迴去告你們一狀,就說你們幹擾調查,意圖殺人滅口。”


    沐成章忍了一忍,最終還是暫時將惡氣壓下,隻用手指了指桑悅:“小賤人,走著瞧。”


    沐雨微嫌獸血腥臭髒汙,趕緊拉著沐成章登上仙人車飛馳而去。


    沐息塵卻停留在原地,嘴角帶著柔和笑意,在桑悅看過來的時候,微微欠身施禮,溫聲說:“桑悅妹妹,你獨自一人可以嗎?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桑悅這才認真地端詳起這名年輕男子,樣貌約莫十七歲,容顏明淨秀美,瞧著溫潤無害。身體消瘦得有點過分,鳳麟洲的天人服又類似魏晉時的寬袍大袖,掛在他身上鬆鬆垮垮的,更加顯得身形孱弱起來,膚色蒼白,兩頰瘦削,說句話的功夫都忍不住輕輕咳嗽,但嘴角始終噙著溫煦笑意。


    同時她也打量了下站在他身前半步的沐庭筠,他的年紀比沐息塵小一歲,樣貌極其的冷豔出眾。


    沐庭筠身姿英挺,臉型較方,輪廓平直硬朗,下巴稍尖,斜飛入鬢的劍眉下是一雙修狹秀媚的柳葉眼,眼角尖銳,眼下是挺直峭拔、鼻峰微凸的駝峰鼻,薄唇,嘴角收勢鋒利,從五官線條到臉部輪廓,全部都透著幹脆利落,以及不近人情的疏離冷雋。


    整個人像寒潮中的雪鬆一樣挺拔清俊,如浸染秋霜的鬆針一般冷峭英銳。


    那種極致冷豔的氣質,令人望而生畏,不敢與之親近。


    桑悅有求於人,本想盡力展示友善之意,但是被沐庭筠身上的冷漠氣息勸退。


    所以她雖然站得離沐庭筠更近,但說話時身體和目光都下意識地偏向沐息塵的方位。


    她抱拳施禮道:“兩位堂兄,我出來得匆忙,身上的靈石都用完了,你們可以借我點靈石嗎?迴去後我會立即奉還。”


    沐庭筠聽完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淡淡看向沐息塵。


    沐息塵笑著抬手,腰間的儲物錦囊便自動解下來飛到桑悅手中:“我帶的也不多,你看這些夠用嗎?”


    “夠了,夠了。”桑悅用靈力一探,就知道裏麵裝滿了妙品靈石。


    “不用還了,就當我給你的小小見麵禮吧。”沐息塵溫和大方地說。


    “多謝息塵堂兄。”


    沐息塵又開始咳嗽起來,沐庭筠便扶著他的胳膊坐上仙人車,和桑悅告辭後離去。


    桑悅轉身看向駱駝隊,老人依然跪在沙地上,見她看過來,連忙恭敬地雙手呈上裝著青羊雙眼的木盒。


    她將木盒收入納戒中,同時伸手將老人攙扶起來。


    老人受寵若驚地拄著拐杖站起。


    就在這時,桑悅看見老人肩頭舞動著幾條細長的黑線。她一開始以為自己看錯了,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看,真的有幾條黑線,這些黑線組成一串,乍看有點像現代音符,仔細看有的形狀又類似驢唇。


    這些黑色的線條串聯著,在老人肩頭上爬上爬下,甚至伸出黑色的觸手掛在他耳朵上搖來搖去。


    老人很自然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肩,像是要拂去塵埃似的,那些黑色的線條就乖順地從他耳朵上跳下,趴伏在他肩上。


    這景象讓桑悅感到熟悉又陌生,她忽然想起七歲那年被人擄走,手背上殺字顯形時的那一幕。


    這些年來,她在劍道上的修煉突飛猛進,但在字修上的修煉卻絲毫沒有進展,她始終無法操控文字脫離紙麵活起來。


    雖然沐若拙不曾明說,桑悅也能感覺到他的失望。


    她右手至今沒有痊愈,現在雙手還戴著白色蠶絲手套,她忍不住隔著手套輕輕撫摸著手背上的殺字。


    “仙師還有什麽吩咐嗎?”老人謙卑地問道。


    桑悅迴過神來,道:“你是這個鏢隊的領頭人?這小子是你徒弟?叫什麽名字?”


    “是,老奴名叫庫爾班。這劣徒是我的大弟子,叫西日阿洪。”


    黑麵少年西日阿洪立即大喊道:“一切都是我主謀的,和其他人沒關係。”


    庫爾班老人喝道:“閉嘴!”


    桑悅抬手,掌心上方凝聚出一麵水鏡,水鏡中展現出白麵少年的容貌:“那這小子呢?”


    庫爾班歎息道:“這是老奴的二弟子,叫闊孜巴依。”


    他忽然再度跪在地上,桑悅連忙扶他,他也不肯起來。


    “既然如此,那我們都跪著說話吧,”桑悅隻好也跪下去,庫爾班這才嚇得站起來。


    庫爾班拜道:“仙師,萬望仙師仁慈,老奴願奉上所有財物,任憑仙師驅遣,隻願仙師饒恕他們性命。”


    西日阿洪原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沒想到老師父竟然這麽為自己求情,不由動容。


    桑悅波瀾不驚地問道:“就在剛才,你不是還要用這徒弟的性命換取安寧嗎?怎麽現在又改口了?”


    庫爾班頗為忌憚地朝四周張望一圈,確定沐成章他們已經走遠後,方才說:“請仙師恕罪,我等浪跡天涯的散修,實在是不敢得罪仙界的仙師啊。隻要隨便派出一名金丹大師,整個鏢隊必將屍骨無存。老奴畢竟多年來和這兩個劣徒相依為命,若非他們鑄下滔天大錯,又怎會舍棄他們性命。”


    “這個錯誤,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桑悅道,“你這兩位徒弟對淨海地形了如指掌,又是偃甲機關術,又是上品牽機毒砂,各種手段層出不窮,似乎非常懂得怎麽對付淨海駐守靈修,若是沒有熟悉淨海內部情況的人為他們出謀劃策,任何俗世散修都很難做到這一點。所以我更好奇的是誰是幕後指使。”


    桑悅見阿洪神色越來越緊張,分明就是被她說中無法反駁的樣子,於是勾唇笑了笑,進一步說道:“若是你們願意指證,迴去後我會向長輩求情,將他們從輕發落。”


    西日阿洪立即道:“就是……”


    “放肆!”庫爾班一拐杖砸在阿洪背上,打斷他的話,“仙師麵前你怎敢大喊大叫,你已經害慘了闊孜巴依,難道真的要讓整個鏢隊為你陪葬嗎?”


    阿洪隻好低下頭去。


    桑悅發現,這庫爾班的神情雖然悲傷,但眼神依然銳利警醒,如潛伏在沙漠中的猛獸。


    從庫爾班的話語裏可以感受到,他們對幕後主使非常的忌憚。正如庫爾班所說,鳳麟洲內但凡有些頭臉的世家門派,要想除掉一個俗世的鏢師隊伍,那是輕而易舉。


    看來她是問不出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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