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恪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驅散了院落裏的燥熱和徐庶心頭的最後一絲焦慮。


    徐庶猛地抬頭,看向薑恪。


    這位年輕的雍王殿下,臉上沒有半分意外,那雙深邃的眼眸裏,反而亮起一種獵人看到獵物時才會有的光。


    “殿下的意思是?”徐庶的唿吸都停滯了一瞬。


    薑恪沒說話,隻是轉身,大步流星地走迴書房。


    那背影,沉穩如山。


    徐庶連忙跟上。


    兩人剛迴到書房,一名親衛就再次來報。


    “殿下,四海閣的人已經入城,在城南的福源客棧整個包了下來。他們出手闊綽,凡是占用的地方,都給了三倍的價錢。”


    薑恪坐迴主位,手指在桌案上有節奏地敲擊著。


    “他們有多少人?帶了多少貨?”


    “迴殿下,約莫兩百餘人,護衛占了大半,個個精悍。馬車五十餘輛,車轍極深,上麵蓋著厚厚的油布,看不清是什麽貨物。但……”親衛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


    “但說無妨。”


    “是。他們的主事人,似乎是一位極為年輕的女子。她入城後,並未直接去客棧,而是讓車隊先行,自己隻帶了幾個護衛,在城中幾條主幹道上走了許久。”


    親衛的描述很細致。


    “她看得極認真,特別是我們新鋪的水泥路,還有那些正在‘以工代賑’修補城牆的流民。屬下看到,她在一個粥棚前停了很久,還親自向流民詢問了吃食。”


    徐庶聽到這裏,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


    一個商隊的領頭人,不關心貨棧,不關心市場,反而去關心這些不合常理。


    薑恪卻笑了。


    “有意思。”


    他當然明白對方在看什麽。


    她在看幽州的根基,在評估這片土地的價值,在衡量他這個被貶皇子的真正成色。


    水泥路,是他的技術實力。


    以工代賑,是他的治理能力。


    流民臉上的氣色,是他的人心向背。


    這個女人,是個聰明人。


    一個極度聰明的商人。


    “殿下,此人來意不明,我們需得小心應對。”徐庶低聲提醒。


    “不急。”薑恪擺擺手,“人家是客,遠道而來,先讓她看。把幽州最真實的樣子,大大方方地擺出來給她看。”


    他頓了頓,補充道:“另外,傳令下去,城中巡邏的衛兵,精神麵貌都給我提起來。別讓貴客看了笑話。”


    “是!”親衛領命而去。


    書房裏再次安靜下來。


    徐庶看著薑k,心中波瀾起伏。


    他原以為,殿下會立刻召見,用雪鹽的價值去震懾對方,掌握主動。


    可殿下沒有。


    殿下選擇了一個“等”字。


    這是一種何等的自信和從容。


    殿下不是急於賣貨的商販,他是在展示自己的王國,等待投資者的朝拜。


    這一等,就是整整一天。


    四海閣的商隊,除了采買些必要的物資,再無任何動靜。


    他們就像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激起一圈漣漪後,便沉入水底,安靜得可怕。


    整個雍王府,氣氛也有些微妙。


    徐庶處理政務時,都有些心不在焉,頻頻看向門外。


    隻有薑恪,該做什麽還做什麽。


    上午見了幾個新提拔的軍官,下午又去城外的水泥窯轉了一圈,檢查了最新的生產進度,仿佛已經忘了城南還住著一尊財神。


    直到黃昏時分。


    夕陽的餘暉將王府的屋簷染成一片金黃。


    一名雍王府的管事,腳步匆匆地走進了書房。


    他手裏捧著一張帖子。


    那帖子,材質是上好的澄心堂紙,邊緣用金線滾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檀香混合的奇異味道。


    “殿下。”管事將帖子高高舉過頭頂,“四海閣派人送來的拜帖。”


    徐庶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了過去。


    薑恪放下手中的一份軍報,抬了抬眼皮。


    “哦?送帖子的人呢?”


    “迴殿下,人送到就走了。隻留下一句話,說他們主家明日此時,在福源客棧靜候殿下。”管事恭敬地迴答。


    好大的架子。


    徐庶心中念頭一閃。


    不親自登門拜訪,反而在客棧設宴,讓王爺屈尊前往。


    這已經不是商人的做派了,倒像是上官在召見下屬。


    薑恪卻不以為意,示意管事將帖子呈上來。


    他接過拜帖,入手溫潤,質感極佳。


    他沒有立刻打開,隻是用手指摩挲著上麵精美的紋路。


    整個書房安靜得落針可聞。


    徐庶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張帖子,他很想知道,這天下第一商會,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終於,薑恪慢條斯理地展開了拜帖。


    偌大的紙麵上,沒有繁瑣的問候,沒有謙卑的敬辭。


    隻有一行字。


    一行用簪花小楷寫就的字,筆鋒銳利,卻又帶著一絲女子的娟秀。


    “四海閣願為殿下分憂,不知殿下有何憂?”


    一句話。


    一句問話。


    徐庶湊過來看清之後,臉色瞬間就變了。


    這句話,太狂了!


    分憂?這天下,隻有臣子為君王分憂,何曾聽過一個商賈,敢對一位皇子說出這樣的話?


    這更像是一種居高臨下的試探,甚至是一種挑釁。


    她在問,你這位被貶的雍王,有什麽能讓我看得上眼的“憂愁”,值得我四海閣為你分擔?


    是缺錢?缺糧?還是缺人?


    你有什麽樣的難題,就有什麽樣的價值。


    徐庶胸口一陣起伏,沉聲道:“殿下,此人太過無禮!”


    “啪。”


    一聲輕響打斷了他。


    薑恪屈起手指,在拜帖上輕輕彈了一下。


    他看著那行字,臉上沒有半分怒意,反而有一種棋逢對手的暢快。


    他低低地笑出了聲。


    笑聲在安靜的書房裏迴蕩,讓徐庶都愣住了。


    “元直,你不懂。”


    薑恪將拜帖隨手放在桌上,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整個人都舒展開來。


    “這才是生意人的話。”


    “她不是來攀附權貴的,她是來尋找合作夥伴的。她問我有什麽憂,就是在問我,我手裏的籌碼,夠不夠分量。”


    薑恪的目光,穿過窗欞,望向遠處被暮色籠罩的客棧方向。


    “她想知道我的底牌,想拿捏我,想在明天的談判桌上,占據一個好位置。”


    徐庶恍然大悟,可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擔憂:“那殿下,我們該如何迴應?”


    直接赴約,就落了下風。


    不去,又顯得小家子氣,錯失良機。


    這簡直就是一個陽謀。


    薑恪站起身,走到徐庶身邊,拿起那張拜帖,遞還給他。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你去迴帖。”


    “告訴她,本王明日會準時赴約。”


    徐庶一怔:“殿下?”


    薑恪的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那笑容裏帶著幾分霸道,幾分戲謔。


    “另外,在迴帖上,替本王也加一句話。”


    “就問她,本王的憂,你四海閣,吃得下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被貶幽州後,我靠盲盒係統登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思夢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思夢語並收藏被貶幽州後,我靠盲盒係統登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