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開門的是郭府的一名小廝。


    那小廝早已知道今日劉家二公子要上門赴宴,所以早早守在門後,等待客人登門拜訪。


    結果沒想到卻在門後聽到了趙瑗與劉家二公子的交談,一時間也有些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姓趙的登徒子究竟是誰,自己完全就沒聽過,居然就敢貿然起來和自家小姐提親?


    要知道,自家小姐那可是和建國公有書信交情,得建國公親自寫詩譽為墨梅的臨安城才女。


    就算劉家那二公子,在小廝看來都算是高攀了自家小姐,不過家主夫人說得對,國公那可是千金之軀,未來有可能會繼承大統的人,如今隻是在禦花園裏見過自家小姐一麵,興趣使然而已。


    自己家裏不過區區七品官員,自家小姐脾氣又過於溫柔,對於國公爺那是真正意義上的高攀不起,真進了那門第高深的皇族宗親世家裏,若是日後受了委屈,郭家可庇護不住小姐,做不了小姐的後盾。


    相反至少劉府雖然是禮部侍郎,郭家如今也暫時算是高攀,可好歹如今的老爺還算爭氣,如今還被皇上提拔了一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郭家老爺是未來可期。


    也正因為如此劉府才會願意放下身段與郭家聯姻,等老爺靠著劉家的人脈再往上爬幾個官階,自然就不必擔心劉府欺負自家小姐了。


    至於這門口姓趙的怪人居然還想癩蛤蟆吃天鵝肉,簡直異想天開!


    雖然郭府不如那些朝中權貴世家,但也絕對不是一階平民百姓可以輕易肖想的對象。


    這小廝的心思其實便是郭家大部分人的心思,就連郭雲岫的母親其實也知道了趙瑗與郭雲岫的關係往來。


    他們的擔心並非沒有道理,一入宮門深似海,郭家從來不想大富大貴,隻求家人和睦平安。


    可惜郭家上下雖然想得通透,卻沒有看明白郭瑊這種寂寂無名的一介小官,能突然被趙構提拔上來,其實就是出自趙瑗之手,還以為是自家老爺本事被皇帝察覺,欲要重用了呢。


    那小廝將門打開,就看到劉府二公子已經氣歪了嘴,正指著趙瑗的鼻子罵罵咧咧。


    “你!你知不知道郭家隻有一個女兒!”


    “知道啊。”


    劉府二公子噎住了,嗆了幾嗓子又指著自己。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趙瑗明明知道,卻故作不知的搖頭。


    “不知道。”


    “我是禮部侍郎劉升二子——劉嵩!我爹可是堂堂當朝從三品的大官!掌管各省官員績考!你到底是哪裏來的下裏巴人!居然能不知道我!”


    “我確實不知道你啊,你爹是從三品關你什麽事,又不是你是從三品。”


    “你....!”劉嵩氣急敗壞,手指都險些點到了趙瑗臉上,那些暗處守護的侍從見狀,差點動手,又被趙瑗一個眼神製止。


    “你這癩蛤蟆!看清楚了!郭雲岫可是本公子要娶的女人!就憑你這點破禮也配求娶郭家嫡女?我劉家三大箱南海珊瑚、蜀錦金簪,才是真正的聘禮!郭家要想日後再朝中向上爬,也得靠我劉家提攜!至於你這樣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癩蛤蟆,還是帶著你的兩個破木盒子滾迴家做白日夢吧!”


    劉嵩的話讓趙瑗眼神一凝,身後的茴香卻氣得臉蛋通紅,已經忍無可忍,站了出來替他先開口罵道:


    “我家公…公子的禮‘貴不可言’,豈是你這些俗物能比!”


    “貴不可言?”劉嵩仿佛聽到天大笑話,“撒泡尿照照吧寒酸鬼!我爹是禮部侍郎,將來就是尚書!郭小姐嫁入我劉家才是登了高枝!你算個什麽東西?”


    那要不是茴香手裏還捧著兩個盒子,恐怕真就衝上去揍人了。


    那門口的小廝眼見兩人馬上要起衝突,也不敢在旁邊繼續看戲,目光掠過趙瑗直接堆起諂笑迎向劉嵩:


    “哎喲,劉二公子您大駕光臨,夫人已在花廳等候多時了!快請快請!你這些東西就交給府上的下人來弄就是,別讓您在門口站久了。”


    他全然無視了先前聽到的“提親”之言,隻當趙瑗是走錯門的閑人,側身便要引劉嵩入內。


    劉嵩瞥了趙瑗一眼,下巴抬得更高了,衝身後喝道:


    “還愣著做什麽?把箱子抬進去!這可是南海珊瑚、蜀錦金簪,碰壞一件賣了你們也賠不起!”


    言罷又轉向趙瑗,故意拔高嗓音奚落:


    “姓趙的,瞧見沒?這才叫登門提親的規矩!你那兩盒破木頭片子,給郭府廚娘當柴燒都嫌磕磣!趁早夾著尾巴滾吧!”


    可偏偏趙瑗不依不饒,又開了口,問道。


    “他是客人能進去,那我呢?”


    那小廝看了趙瑗一眼,麵無表情的說道:


    “今日府中夫人隻告訴了小的劉公子登門一事,小的可沒接到消息說還有客人,這位公子要不還是請迴,下次等得了府中宴帖再來?”


    這小廝“公子”二字咬得極重。


    趙瑗一愣,他確實沒有今日來郭府的拜帖,隻是他沒想到郭雲岫居然也沒有和自己府上說明此事?


    所以郭家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今日他會來?


    怪不得劉嵩不認識自己就罷,這小廝居然也沒猜出自己究竟是誰?


    隻是怎麽會如此?


    郭雲岫心思如此細膩的女子,怎麽會不將此事告知府上。


    他這邊還在奇怪,那邊劉嵩就又陰陽怪氣地嘲諷起了趙瑗。


    趙瑗自然不會將他放在心上,轉頭去看那小廝,客氣說道:


    “那既然如此,還勞煩你去通知一下貴府小姐與夫人,便說有一位客人之前曾說過今日會來拜訪,如今已在門前,你隻要說了,你家小姐便會知道是誰的。”


    “嗬,你當你是誰,還你隻要說了,你家小姐就知道你是誰?你以為你姓趙就是那位能提筆寫下千古絕詩的建國公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有眼不識泰山!”


    趙瑗本來就懶得和劉嵩一般見識,之前戲弄劉嵩不過是覺得有趣。


    如今當務之急還是先通知郭雲岫為重。


    結果也不知道是郭府不大,門口的喧鬧已經驚動了內院,還是如何。


    一陣細碎腳步聲由遠及近,一群人影已經趕到了門前,正是郭雲岫攜貼身丫鬟匆匆趕來,身後跟著的一名中年貴婦的眼神滿是猶豫的在郭雲岫與趙瑗之間徘徊,顯然就是郭雲岫的娘親無疑。


    郭雲岫腳下不停,身後的丫鬟追著喊著“小姐慢些,小心著路一些別摔了。”


    可郭雲岫一眼就掃見門外那道挺拔青影,眸中瞬間漾出毫不掩飾的驚喜,哪裏還聽得進去身後丫鬟的話,腳步都輕盈三分,反而更迫不及待了:


    “趙——”


    話未出口,卻被劉嵩得意搶斷:


    “郭小姐竟然親自出門迎我,實在是劉某我之榮幸,郭小姐且先稍等,這窮酸竟然肖想郭小姐美貌,此等賤民怎配登郭府的門?待我命人轟他出去,再與郭小姐慢慢聊。”


    劉嵩原本就不喜自己家中給安排的這場相看宴,之前賞梅宴上他就嫌那些所謂的才女公子文縐縐的在那咬文嚼字,對著一些看不出所以然的詩詞句子互相拍馬屁,實在太過無聊,所以當天隨意應付了自家母親後便和狐朋狗友們去賭坊玩樂去了。


    並未看到郭雲岫誦讀趙瑗詩篇,豔壓群芳,震驚詩會的場景。


    在這之前他甚至連郭雲岫究竟長什麽樣都沒見過,隻以為就是個普通的官邸閨女而已。


    那些尋常女子他實在是見得多了,自然沒有興趣。


    可郭雲岫才從院內走出時,就徹底驚豔到了劉嵩,他從未見過如此清雅美貌的女子,這讓他一時間就被對方的美貌勾住了心神。


    見郭雲岫如此急忙的趕出來,還以為是為了見自己,所以才如此不顧儀態,一時間自信爆棚,準備當場來個孔雀開屏。


    可郭雲岫本意並非如此,見這人攔在自己與趙瑗麵前,神色稍有不悅,秀眉微蹙,反而更為她的臉上添了幾分動人生氣。


    她視線幹脆直接越過劉嵩,目光膠在趙瑗身上,眼神裏的雀躍與歡喜幾乎能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得到:


    “你真的來了。”


    劉嵩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以為郭雲岫在與他說話,得意道:


    “郭府有郭小姐這般美人在,我自然會來了,還能假的來麽?”


    他腦後可沒有馬王爺的第三隻眼,自然看不到趙瑗在郭雲岫的目光裏眼含笑意的點了點頭。


    “我還以為你當時隻是為了哄我。”


    劉嵩一愣,還以為這話是對他所說,他見郭雲岫越走越近,伸手去夠郭雲岫的手。


    “我何時哄過郭小姐,要是知道郭小姐如此美貌,我今日便不隻帶這些禮物,定然會讓家中備上更好的聘禮,直接向郭小姐提親!”


    郭雲岫依舊沒有搭理這個自話自說,見色思異的紈絝,繞過了他伸來的手,走向他的身後,走到趙瑗身前。


    “你怎麽還帶東西來的?”


    趙瑗笑道。


    “第一次登門拜訪,自然該有禮數,茴香先前還差點想把我家裏搬空全給抬來你家,要不是裘興替我攔著,我今晚可能就得睡草席了,這兩盒子東西我精挑細選了好久,一件是送你的,一件是送你母親的,至於你父親的那份禮,我早就送到了,你應該會喜歡。”


    茴香耀武揚威的跨過門前擋路的那三個大箱子,將手裏木盒展開露出了裏麵的東西。


    郭雲岫一見,便滿眼歡喜的笑道:


    “嗯,我很喜歡,還好茴香沒真把你家給搬空,不然我家可受不起。”


    “你?!”劉嵩臉上血色盡褪,他哪裏受過如此羞辱,指著趙瑗的手指都在抖,“郭小姐!你竟為這寒門接禮?我劉家三大箱珍寶還比不得他這破盒子?!什麽搬空家底,這人分明就是個騙你這種無知姑娘芳心的賊子!”


    他自然不會知道,茴香如果真把趙瑗家搬空了來當禮物,別說郭府受不起,恐怕他劉府一樣也受之不起。


    明天這事要傳到趙構耳朵裏,劉家好不容易掙來的那頂從三品禮部侍郎的官帽就可以摘咯。


    妒火裹挾著羞怒轟然炸開,他指著趙瑗衝侍衛嘶吼:“都瞎了嗎?把這騙子給我扔出巷子!立刻!”


    郭府侍衛麵麵相覷不敢動。趙瑗眸色驟冷,聲如寒冰:“劉嵩,以權謀私脅迫官眷,你可想過後果?”


    “後果?憑你也配教訓我?”劉嵩徹底癲狂,口不擇言,“郭雲岫!今日你敢選這賤民,我爹定讓你爹郭瑊永世不得升遷!他掌官員考績,一紙文書就能讓你爹永無翻身之日!”


    劉嵩越說越氣,已經口吐狂言罵道:


    “你既然敢當麵用這人羞辱我劉家!接他禮物!我就不信這東西還真能比得過我劉家的東西金貴!”


    說著他直接衝到兩人近前,一把就要搶走茴香手裏的木盒,想要把東西扔出去。


    可還沒等他靠近,一直潛伏在暗處的侍衛已經先他一步出現,隻是一眨眼的功夫,數個身穿鎏金黑衣腰係銀帶的身影已經將他圍住,攔在了茴香麵前,數柄軟劍指著劉嵩的咽喉,讓他動彈不得。


    劉嵩哪裏見過尋影衛動手的場麵,見狀已經被嚇傻過去,那劍尖距離他的咽喉不過就一指遠,稍微動彈一下,就可能落得個死不瞑目的結果。


    “你....你究竟....是什麽人,這些是...什麽——”


    他說話的聲音都在打著顫抖,趙瑗甚至聞到了一股難聞的腥膻味。


    “——聖旨到!郭府接旨!”


    一聲穿雲裂帛的高喝猛地截斷了劉嵩的疑惑,如同九天驚雷炸響在郭府門前!


    隻見八名身著明光金甲、腰懸禦林佩刀的殿前司精銳禁軍如同水浪般肅穆推進,清開人群占據了整條巷道!


    緊隨其後的,是十二名身著緋色內臣服、低眉斂目的內監,每人雙手都穩穩捧著一個覆著明黃綢緞、紋飾著龍鳳呈祥圖案的紫檀禮盒,步履沉穩,莊嚴肅穆!


    以及已經延伸至街口還沒見到盡頭,拖著各式寶箱的馬車。


    在這令人屏息的肅殺隊列中央,當首一位身著紫色蟒袍的內侍手持明黃卷軸踏入院門!


    內侍監先朝趙瑗恭敬一禮,說道:


    “國公爺,奴婢來得有些晚了,昨日您請了旨意後,官家親自替您從宮中挑了二十箱聘禮,奴才裝車都給裝了半宿,結果臨出宮吳妃娘娘和張貴人又命人為您添了許多隨禮,這才來得晚了,不過這兒怎麽了,可是有人唐突了國公爺?”


    趙瑗笑著擺手,說道:


    “不妨事,你先宣旨吧。”


    那內侍總管也算是機靈,雖然看眼前情形似乎不對,但也不敢多嘴,他抖開聖旨,聲震屋瓦,響徹整個巷口。


    “郭府上下,速速接旨!天恩浩蕩,不得延誤!”


    這煌煌天威的儀仗,已經代表著這皇家獨有的森嚴氣度,瞬間將劉嵩帶來的“三大箱”俗物襯托得如同瓦礫之於明珠!


    劉嵩的臉色刷地一下由紅轉青再變白。


    他見到這架勢哪還不知道這被他罵了半天的窮酸騙子真實身份。


    看著那指向咽喉的軟劍,感受著撲麵而來的皇家威壓,整個人如篩糠般抖了起來,嘴唇哆嗦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襠下的濕潤痕跡迅速擴大,散發出難聞的騷臭氣味


    ——他這迴是真的被嚇得失禁了!


    可現在已經沒人有心思搭理他了。


    郭府那小廝早已癱軟在地,麵無人色。


    郭雲岫的母親在丫鬟的攙扶下才勉強站穩,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這做夢都想不到的場景。


    就連郭雲岫本人亦心跳如鼓,但看著趙瑗鎮定自若的眼神,一絲預感悄然升騰。


    茴香此刻驕傲地挺直了腰板,對著快暈過去的劉嵩撇了撇嘴,無聲地用口型道:


    “廢物!看見了吧?這才叫‘貴不可言’!”


    等郭家眾人聚集到門前,跪下準備接旨後,那手持聖旨的內侍總管這才展開了那卷聖旨,朗聲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


    “朕膺昊天之眷命,承祖宗之鴻業,夙夜兢兢,以安社稷、教子孫為本。今有皇子瑗,皇嗣元永,天潢貴胄,夙稟聰慧,克己奉公,深慰朕心。”


    “朕聞臨安郭氏,世澤綿長,門風清正。有女郭雲岫,婉娩淑德,才慧敏秀,惠質蘭心,芳名播於京華,實乃良媛之典範。”


    “天作之合,良緣由締!今特降明詔,賜元永建國公趙瑗,聘郭氏嫡女郭雲岫為元配正妃!朕躬覽其品,甚為中意,此乃天賜良緣,以彰我皇家恩澤!”


    “欽此——!”


    “建國公、天選儲君,親迎正妃之儀,豈同凡俗!官家和娘娘特意找了欽天監問了幾個吉日,等吉日到了,便為國公您操辦婚事,屆時官家還要大赦臨安,為您慶賀,奴婢也先向國公爺道聲喜。”


    那內侍總管念完聖旨,笑著朝趙瑗作揖說道。


    趙瑗含笑謝過。


    因為郭府如今的老爺郭瑊不在,而郭雲岫母親身上並無誥命在身,所以郭府裏能夠接下聖旨的便隻剩下郭雲岫的祖父,郭直卿。


    內侍總管和趙瑗寒暄完畢,將聖旨承交給郭直卿後,又吩咐那些馬車與十二名手捧禮盒的內監將聘禮送入郭家門口。


    這才看向了一旁已經瑟瑟發抖的劉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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