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狼在車子打彎的同時,一躍而起,落下來時,銳利的狼爪剛好劃過車子頂篷,可車子頂部光滑,巨大的離心力,將郊狼甩到了池子裏。


    助力車圍著水池轉了半圈,唐妙才打直方向繼續往山下開去。


    元玨的一顆心都要跳出胸口,在唐妙直衝水池的刹那,他就猜到了唐妙的想法。


    隻是,元玨哪裏能料到,唐妙竟這樣膽大。


    但凡唐妙的方向盤打晚了一秒,又或者速度快了一拍,他們就會直接撞擊到花崗岩壘起的水池上,到時郊狼就會輕而易舉將他們撕裂。


    這是一場押上性命的逃出生天。


    極度緊繃的情緒,卻也被危險刺激到興奮無比。


    元玨已經感受不到疼痛,唐妙帶給他的感覺太過刻骨銘心,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誰也無法替代。


    唐妙繼續將助力車開到起飛。


    元玨將那顆激烈跳動的心稍稍壓下,眼中閃過疑惑。


    明明隻教過她一迴駕駛,可唐妙的嫻熟老練,卻像是經過上千次的演練。


    元玨的目光掠過唐妙向後看去,唇角緊繃,他們仍不能放鬆警惕。


    那頭郊狼從水池裏爬了出來,繼續在後方追擊他們。


    “那裏。”元玨指著斜前方,“車子可以停進去。”


    唐妙挑了挑眉,明白了元玨的想法,“還有力氣嗎?”


    元玨大笑一聲,張揚而霸氣,“相信我。”


    月光慘白,透過雲層,稀疏散落在地上。


    越過一道上坡,借助這點微弱的光,車子一個漂亮的甩尾,穩穩停在了樹叢間。


    郊狼追上來的時候,不見了兩人的身影,它氣急敗壞的摩擦著狼爪,低頭在地上嗅著獵物的味道,企圖繼續追蹤。


    突然,正前方亮起刺目的光,郊狼尚未來得及躲開,身子就被疾馳而來的車子撞飛。


    一聲急刹車後,元玨從車上跳了下來,唐妙也緊隨其後。


    兩人像是來索命的魔鬼,將手中的利器狠狠刺入狼身。


    幾分鍾的纏鬥後,郊狼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元玨丟了手中的鐵鉤,一把將唐妙抱進懷裏。


    空氣裏是腥臭的鐵鏽味,耳畔是沉重的唿吸,可兩人並未嫌棄半分。


    他們的心從未貼的如此近,在經曆過生死後,兩人之間徒生出一股羈絆,將他們牢牢綁在一起。


    元玨開著車迴到木屋時,唐妙已經昏了過去。


    ---


    這個夜晚,青平市市中醫院如臨大敵。


    各科頂尖醫生和護士全部被召迴,此時全部候在頂層的私人病房外。


    這些受人尊敬的精英們此刻臉上卻都泛著尷尬。


    因為是半夜,接到緊急召迴的消息時,很多人甚至來不及換一套得體的衣服。


    睡衣,拖鞋,家居服,大家的穿著看起來要多犯困,就有多不合時宜。


    雖然尷尬,可眾人仍舊大氣不敢出,緊緊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


    裏麵受傷的可是青平市的霸主,他咳嗽一聲,他們這群人都要跟著提心吊膽老半天。


    隻是那個女孩……


    剛才元玨為了她猙獰的模樣,讓他們這群人覺得被魔鬼扼住了命運的喉嚨。


    房門向側邊滑開,踩著拖鞋出來的外科醫生滿臉灰敗。


    “莊醫生,麻煩您進來。”


    被點名的莊醫生是唿吸內科的,主治病毒感染引發的炎症。


    有人發燒了?


    大家互相交流了下眼神,都覺得應該是那位小姑娘,畢竟元先生剛剛嗓門洪亮,精氣神十足,並沒有發熱的症狀。


    莊醫生邁著沉重的步伐,快速走了進去,大門一關一合,就是另一個世界。


    病房內,雖然開著空調,可仍舊讓人有種置身冰窖的錯覺。


    “傷口已經清理完畢,可是病人發燒了,退燒針也不管用。”


    莊醫生聽著護士的匯報冷靜下來。


    他看了眼病床,那小姑娘此刻緊閉著雙眼,雙頰通紅,唿吸略微急促。


    仔細看過唐妙的各項身體指標,莊醫生的眉頭越皺越緊。


    “怎麽樣?”


    元玨一開口,莊醫生一個激靈。


    “沒,不是,”莊醫生清了清嗓子,強自鎮定,“從化驗結果看,一切正常,發燒或許隻是因為受涼加驚嚇。”


    “那她為什麽還不退燒?”


    “應該是對退燒針有耐藥性。”


    “應該?”


    莊醫生腿肚子發軟,他之所以緊皺眉頭,就是因為這一點。


    按理說,一個各項指標都正常的人不該對退燒針有耐藥性,可偏偏這個小姑娘就是個特例,“這種病例,我隻聽我導師說起過,唯一的辦法就是自行退燒。”


    元玨一掌將桌子上的杯子掃到地上,肩膀上的紗布迅速染紅,“換人。”


    接連幾位醫生全都給出相同的答案。


    元玨的臉色越發陰鷙恐怖,讓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病房裏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元總,馬上天亮了。”最終還是石磊頂著強壓開口:“唐小姐的情況已經好轉成低燒,這麽多人在屋裏,”石磊舔了舔唇,聲線發僵,“我覺得,會影響唐小姐的休息與自我恢複。”


    元玨眉眼稍動,他冷冷瞥了眼石磊,最終擺了擺手。


    眾人如蒙大赦,紛紛退了出去。


    元玨拄著拐杖走到床邊,他靜靜注視著唐妙乖巧的睡顏,像是要將她的樣子深深刻進靈魂裏。


    半晌,元玨躺到了唐妙身側,摸了摸她額頭,略高的溫度讓元玨臉色又冷了幾分。


    唐妙一身的血汙早已洗淨,臉上的傷痕塗了藥,像是在淨白的臉上做了一幅難看的畫,右小臂打著石膏,像是一個破碎的瓷娃娃。


    迴想起剛才護士給唐妙清理、包紮身上傷口時的場景,元玨隱忍了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他眼前模糊起來,淚水從眼角滾落。


    唐妙為了他,可以豁出命去。


    如果不是唐妙,他絕不可能活著。


    他的命,是唐妙拚著命給拉迴來的。


    唐妙護在他身前的模樣,元玨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也從來沒有哪個人,會這樣護他。


    元玨的指尖輕輕碰觸著唐妙的眉眼,眼淚不斷自眼中滑落,落入枕間,暈成一片悲傷的痕跡。


    看著如此脆弱的唐妙,元玨無法抑製內心的悲傷,隻因為他全部的柔軟與善良都給了唐妙。


    元玨將臉埋進枕頭哭泣著,有心疼,有愧疚,有歡喜,也有激動。


    他不信命,卻在這一刻開始感謝上蒼,讓他與唐妙相遇。


    “快點好起來。”元玨紅著眼眶,深情描繪著唐妙的睡顏,他嗓音沙啞,眸子深處的寒冰徹底融化。


    元玨的體力已經透支,他實在撐不下去,緊挨著唐妙迷糊著,卻仍然緊繃著一根弦不敢睡著,就怕唐妙出問題。


    即便護士每隔半個小時,就會進來查房。


    天光大亮時,唐妙終於退燒了。


    元玨這才放下心來,沉沉睡去。


    不過一個小時,病房裏又騷動起來。


    元玨冷然抬眼,就瞧見了蘇秦一那張帶著金絲框眼鏡的斯文敗類臉。


    “妙妙。”蘇秦一奔到唐妙病床前,他一雙眼睛似探照燈,來迴在唐妙身上探尋一番,才略感放心,眼波一掠,目光就落到躺在一旁的元玨身上,“你個老不要臉的,對我家孩子做了什麽!”


    隨後追進來的護士,腳下一頓,她滿臉的驚慌,接著步步後退,退出了房間,又貼心地將門關好。


    她什麽都沒聽到,什麽都沒見到。


    他們蘇醫生與這位元先生的家世可是旗鼓相當,就讓他們自由切磋吧。


    “閉嘴。”元玨沉臉低喝。


    還真是成功把蘇秦一嚇得閉上了嘴巴。


    可他轉念一想,元玨哪來的底氣讓他閉嘴?


    病床上躺的可是他親侄女!


    “說,你究竟對我侄女做了什麽?”


    蘇秦一眼鏡後的眸子微微眯起,帶了壓迫感。


    他用長輩的身份來質問,元玨再火大也得收斂幾分。


    唐妙總歸是蘇家的孫女,單是這個身份,就可以給唐妙多一分庇護,更何況,元玨很清楚,蘇家從未遺棄過唐妙。


    元玨三言兩語把昨晚的事情告訴了蘇秦一。


    “什麽?郊狼?”蘇秦一滿臉不可置信,“青岩山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元玨冷靜下來後,也懷疑這三頭郊狼是有人故意放進來的。


    “是你連累了我家小唐唐。”


    麵對蘇秦一的指責,元玨臉色鐵青,可他無力反駁,這也是他的愧疚。


    蘇秦一徹底忘乎所以了,將心底的憤怒全都發泄出來,“早就讓你別打她主意,你不止配不上她,現在還將她害成這樣。”


    元玨抿唇,沉默著將他這半部分的床調高,他神情冷漠,似是被冰封。


    蘇秦一字字誅心,元玨自知從他纏住唐妙後,唐妙遇到的危險都與他有關。


    可之前唐妙反抗的那樣強烈時,元玨都沒放手,又怎麽會在共同經曆過生死後放她離開。


    元玨這輩子都不可能讓唐妙離開他。


    “我是她的,要不要我,她說的算。”


    蘇秦一起初以為自己聽錯了,可他又很確定自己聽力正常,所以他慢慢瞪大眼睛,嘴巴也張的無比大。


    意識到表情管理失敗後,蘇秦一忙又閉上嘴,他吞了吞口水,才勉強開口:“你,你,你個老東西,好厚的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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