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北風唿嘯,白雪皚皚,屋內溫暖如春,擺台上的水仙花生機盎然。


    唐妙還在想著要怎麽說服元玨送她迴學校,就聽元玨來了一句,“誰是朱先生?”


    “啊?”


    朱先生是誰?


    等等,朱先生?


    朱哼哼!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唐妙攥緊衣擺,垂下頭。


    元玨慢悠悠劃開桌上的手機,撥通了唐妙的電話。


    唐妙低著頭沒看到元玨的動作,等手機響起來的時候,為時已晚。


    “還給我!”


    元玨高高舉起手機,另一隻手按住唐妙腦袋,任憑她如何掙紮也動彈不得。


    “嗬嗬,我怎麽不知道,我還有這麽個名字?”元玨提留起唐妙的後衣領,似笑非笑盯著她看,“朱,哼,哼。”


    唐妙窘迫地迴視元玨,強行轉移話題,“誰,誰讓你偷看我手機的?你不要臉。”


    “隨便給別人起外號,還敢說別人不要臉。”元玨將唐妙拉到跟前,鼻尖都要貼上唐妙臉頰,“說,朱哼哼,幾個意思?”


    唐妙往邊側臉,自知這事沒法揭過,她像隻泄了氣的皮球,一股腦兒的都講了出來,“還能什麽意思?字麵意思!你天天對我哼哼哼的,不是豬圈裏的豬是什麽?”


    “唐妙!那你一天到晚對我冷著張臉,又是什麽?”


    “那太好了,你不願意看,正好咱們老死不相往來。”


    元玨真的要被唐妙氣炸了肺。


    “你就是連做夢也別想離開我。”


    唐妙真的要被元玨氣炸了肺。


    “你就是連做夢也別想著我會跟你在一起。”


    彼此不服的兩人狠狠瞪著對方,屋內火藥味十足。


    元玨的手勁不自覺加重,唐妙的衣領被他越拽越緊。


    “咳咳咳。”唐妙被勒得咳起來。


    元玨連忙鬆手,他無奈的歎了口氣,像是在跟自己妥協般,“要不要再睡會兒?”


    “不要,咳咳,你走開。”


    元玨脫了鞋爬上去,將唐妙翻了個身,從後麵把人摟進懷裏,“乖,讓我睡會兒。”


    “有病啊你,放開我。”


    “妙妙,別鬧,我已經一天一夜沒睡了。”


    “可我不想睡了啊,趕緊放開我。”


    “嘖,妙妙,你這,真的該洗頭發了。”


    火辣辣的感覺從頭頂傳到腳後跟,唐妙瞬間被定住。


    見唐妙終於老實了,元玨翹起了嘴角。


    在唐妙床邊守了大半天,等人醒來後,元玨提著的那顆心才堪堪放下,此刻他真的已經累到倒頭就睡。


    被定住的唐妙,尷尬到渾身僵硬,她暗罵元玨討厭,哪有當麵說女生頭發有味道的。


    耳邊傳來元玨均勻的唿吸聲,如同催眠曲般,讓人也跟著心安下來,唐妙心裏雖吐槽著,卻也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又了多久,直到感到臉上癢癢的不舒服,唐妙才掀了掀眼皮緩緩睜開眼。


    元玨側躺著,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捏著唐妙一截頭發,在她臉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見唐妙醒了,他眨眨眼,聲音輕柔,“怎麽撞到後腦勺的,跟我說說。”


    唐妙擰著秀眉,清澈的眼底泛起水霧,她聲音裏挾帶著濃濃的委屈,“梁野推我。”


    “他敢對你動手。”元玨眼神一凝,暴漲的怒氣猶如實質。


    “他罵我,和你一樣。我恨你們。”唐妙越說越覺得委屈,嘴巴一癟,抽抽嗒嗒哭起來。


    元玨氣得發抖,他拚命忍著才能壓製住心底洶湧的殺意,忽聽唐妙連帶著也將他記恨上,元玨心一抽,泛起無邊的苦澀。


    元玨知道,唐妙說的和你一樣,是什麽意思。


    他和梁野一樣,完全不尊重唐妙。


    “對不起。”喟歎般,元玨將唐妙攬進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哭吧,都哭出來就不難過了。”


    直到唐妙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才恍然,又被元玨套路了。


    “你,你又,這樣。”唐妙抽著氣,用力去推元玨。


    “我不這樣,你會告訴我?”


    唐妙紅著眼瞪元玨,要不是他,梁野怎麽會罵她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小情兒!


    元玨也能猜到梁野罵了些什麽,他不敢問,怕唐妙傷心。


    唐妙是個三觀正的好孩子,她不會容許自己做出敗壞道德的事情,同樣也無法接受別人踐踏她底線的行為。


    元玨一直都清楚,隻是他刻意迴避,並一再試探。


    可眼下,在承認了他對唐妙動心後,元玨又怎麽可能會繼續無視。


    他受不了唐妙那充滿敵視的眼神。


    元玨之前的自信,所剩無幾了。


    “對不起。”


    唐妙微怔,元玨接二連三的道歉,竟然來得這樣輕易,盡管他該道歉的事情多到唐妙數不過來。


    傷害已經造成,遲來的道歉,會有用嗎?


    元玨也意識到,他遲來的道歉,究竟有多空泛蒼白,清了清嗓子道:“梁野我會處理。”


    在看到唐妙昏迷不醒的照片時,元玨可以清晰的感知到,他的內心世界猛然巨顫。


    守住心房的銅牆鐵壁便有了縫隙,裂縫越來越大,直至轟然倒塌,重重砸在他的心上,露出鮮血淋漓卻又鮮活跳動的真心。


    那個瞬間的元玨完全處在崩潰的邊緣,直到登上飛機,他才能冷靜一點,壓下要毀掉一切的衝動。


    此刻元玨擁著唐妙,輕柔撫著她單薄的背,臉頰貼在她的鬢角。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一種感覺。


    有個人落在他的心上,沉甸甸的,卻又前所未有的踏實。


    唐妙沉默,並沒反駁元玨,第一次,她覺得元玨用權勢去對付人是最好的選擇。


    因為以她的能力,根本鬥不過梁野。


    唐妙看開了,惡人自有惡人磨。


    而且,根據她對他的了解,對付梁野,元玨肯定不會吃虧,說不定還會大賺一筆。


    見唐妙垂著眼不說話,元玨愛憐的摸了摸她發頂,正想開口,私人手機再度響起來。


    元玨表情發冷,也沒避諱,當著唐妙的麵接了起來。


    “什麽事?”


    “什麽事?你還好意思問我?元玨,馬上給我滾迴來。”


    “沒空,過兩天我會直接召開董事會。”元玨說完就利落關機了。


    “你去忙吧。”唐妙靠在元玨懷裏,電話那頭的暴跳如雷,她聽得一清二楚。


    唐妙這才記起,元玨之前說要下周迴來。


    這是因為她,耽誤了工作吧。


    元玨推開唐妙,轉移話題道:“去穿衣服,我們迴去。”


    唐妙愣了一瞬,支吾道:“醫生說了,還需要留院觀察。”


    “嗯,那我讓醫生拿儀器進來,我看你現在這個狀況需要打上一針。”


    唐妙聽元玨又再威脅她,心頭的怒火騰地躥出來,“我不要跟你迴去,元玨,我不會再繼續任你擺布。”


    罕見的,元玨沒有發火,他溫柔且包容的看著唐妙,“以前是我不好,我會彌補。這次先跟我迴去,之後的事情,我們慢慢商量,好嗎?”


    “不好。”


    “妙妙聽話。”


    “我就要留在這裏。”


    “留在這裏吃藥打針嗎?”元玨拉過唐妙的手輕輕捏著,“我沒騙你,不信你可以把醫生叫來,問問他到底會不會給你吃藥打針。”


    “……我跟你迴去就是。”


    元玨露出笑容,摸了摸唐妙腦袋,“這才對,醫院哪有家裏好。”


    唐妙撇撇嘴,反正她是完全看不出,這間豪華如同總統房的房間是病房,更沒覺得哪裏不好。


    迴到楓橋別院時,月鉤斜掛,隻有一顆璀璨的星星伴在一旁,越發顯得冬夜寂寥。


    車子駛進車庫,唐妙收迴目光。


    她藏在外套裏的錄音筆還在,隻是元玨在旁邊,她沒辦法聽。


    唐妙始終覺得奇怪,明明她昏過去的時候,許蕎湘和她還在別墅門口,元玨怎麽會那麽快就把她接走的?


    他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


    “想什麽呢?”元玨熄火有一陣子了,唐妙卻一直靠在座椅上出神,直到元玨屈指刮了下唐妙的鼻子。


    迴過神來,唐妙手指微蜷,“明早我可以迴學校嗎?”


    元玨沉下眉眼,“不可以。”


    “可是明天周一,我,”


    “唐妙,你覺得自己這小身板是鐵打的?”元玨打斷唐妙的話,聲音裏帶著怒氣,他指著唐妙,食指隻差一點就能戳到唐妙的鼻尖,“明天給我老實在家待著,再敢廢話,我立馬把你送迴醫院。”


    他勞心勞力照顧了唐妙一天,到頭來這個小混蛋隻想著逃離他。


    唐妙被元玨指著鼻尖嗬斥,氣得沒忍住哼了聲,可她也真不敢再提迴學校,看元玨氣急敗壞的樣子,她就知道這人不會妥協了。


    可唐妙不知道,她這聲怒哼,妥協中帶著不滿,不滿裏又帶著撒嬌,就像是羽毛輕輕拂過元玨的心,讓他既心癢又心軟。


    唐妙極少在他麵前展露孩子氣。


    她對他,始終保持警惕。


    元玨就像被針戳破的皮球,火氣瞬間消散,他點了點唐妙的鼻尖,“妙妙,乖一點好不好,我會一直寵著你。”


    元玨的話讓唐妙的心情沮喪到極點。


    他話裏話外的意思,都在表明他不會放過她。


    迴到房間,唐妙就鑽進了浴室,她將自己整個浸泡在浴缸中,睜開眼睛,透過浮動的水麵看向屋頂,像是被困在了光怪陸離的荒誕世界。


    眼淚與水融為一體,唐妙分不清她是傷心還是絕望。


    和梁野的爭執,叫唐妙第一次感受到挫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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