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兩個蒲團天各一方,一對男女卻親密湊在一起。


    唐妙試探著戳了戳元玨肩膀,見他沒什麽反應,她輕聲說著:“我先把你眼睛上的芥末擦掉,不舒服的話,你告訴我。”


    溫熱的毛巾覆到眼睛上,那火辣辣的感覺才終於退散一些,元玨徹底清醒過來,他抬手覆在唐妙手上。


    “怎麽不跑了?”


    唐妙頓了下,然後一顆心放了下來,“唿,你沒事了。”


    “怎麽不跑了?”元玨又重複了一遍。


    唐妙撇了撇嘴,“當然是因為你啊。”


    元玨的嘴角還沒來得及上揚,就聽唐妙緊接著說道:“你要是在這裏升天了,那我豈不是成了殺人犯?”


    “放心,我命硬得很。”元玨說得咬牙切齒,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覺加重幾分。


    “哎呀。”


    手腕又被元玨捏住,唐妙疼的倒抽氣,元玨趕忙掀開毛巾,“傷哪了?”


    抓起唐妙的手,青紫的指印赫然出現在手腕上。


    元玨下意識想要道歉,他想問她疼不疼,他想問她一定又討厭他了吧。


    他不是故意的。


    可千言萬語哽在喉間,元玨最終隻是輕輕低喃著唐妙的名字。


    “你,你,你是不是撞壞腦子了?”


    元玨低著頭,唐妙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聽著他叫她,手還在不斷摩挲著她的手腕。


    唐妙心中一陣惡寒,不懂元玨又要鬧什麽幺蛾子。


    元玨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小混蛋總有辦法讓他恨得牙癢癢,可也隻能憋著。


    “你說呢?”


    元玨抬頭,唐妙這才看清他的樣子,臉上還粘了不少的芥末粒,狼狽又滑稽。


    “是挺像神經病的。”唐妙抿著唇笑,她順手就去擦元玨的臉。


    元玨怔住。


    唐妙擦了兩下,也愣住了。


    “你自己擦!”她可不是以德報怨的大善人。


    接住唐妙丟來的毛巾,元玨的心幾乎要跳出胸口。


    唐妙溫柔的模樣像是他混沌世界中橫空出世的一顆明星,閃爍著璀璨動人的光芒,讓他想要緊緊擁抱住。


    元玨自知是個貪心的人,他見識過,就想要擁有,他渴望唐妙的溫柔。


    “我看不到,你幫我擦吧。”


    唐妙冷哼一聲,“我手腕疼,沒力氣。”她還特意露出手腕到元玨眼前晃,“看到了嗎?這可是你的傑作!”


    “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


    唐妙莫名盯著元玨,對他的陰晴不定越發恐懼,前一秒還在傷害她,這一秒就開始道歉。


    她想要離開,可兩人的關係卻越來越複雜。


    “妙妙?”


    唐妙收迴目光,推開元玨,坐迴自己的位置,“不用了,等會兒買瓶藥酒就行。”


    “好。”元玨摸了摸唐妙的腦袋,自顧擦起臉來,再開口,語氣很隨意,像是在討論天氣,“以後我們都不要吵架了,好嗎?”


    唐妙的手指微微彎曲,如果不吵架,他怎麽會厭煩她。


    “妙妙,我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元玨輕輕捏住唐妙的下巴,迫使她抬頭,“可你這種自傷八百的做法真的好嗎?不如我們好好相處,等這學期結束,我們再做決定好嗎?”


    唐妙覺得她在元玨麵前就像是一個透明人。


    她自以為是的妙計,在元玨眼裏都是上不了台麵的小聰明。


    唐妙既憤怒又失望,她幾乎是脫口而出,“不好。”


    “你不試試就說不好,會吃虧的。”


    “我試了才會吃虧。”


    “我答應你考慮一個月,現在還剩下三周,這段日子裏,我們好好相處,行嗎?”


    唐妙蹙眉,她總覺得上了元玨的賊船,明明當初元玨同意考慮的時候,她還鬆了一口氣。


    唐妙不願意再等,更何況她也不在乎元玨的答案,不論元玨是否會放過她,她都不會跟他在一起。


    “你想反悔?我已經很認真的考慮了一周,現在你又不樂意了,妙妙,你是在玩弄我的感情嗎?”


    唐妙震驚地瞪圓了眼睛,她怎麽玩弄他的感情了?


    不對,他們什麽時候有感情了?


    “看,你也知道自己這麽做不對吧。”元玨鬆開唐妙,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但卻能讓人感受到他的心情極好,“我會對你好的。”


    包間的門毫無征兆被人拉開,江九川出現在了門外。


    “呀,我們是不是迴來的不是時候!”江九川嘴上這麽說著,還是笑嘻嘻的往屋裏走。


    穆遙緊隨其後,臉上依舊是不變的微笑。


    他們都聽到了元玨那句承諾,也看到了滾落在地上的調料瓶。


    這兩人都是人精。


    在見到元玨那雙發紅的眼睛時,剛才屋裏發生了什麽,他們也猜了個大概。


    元玨收起笑意,不覺丟臉,冷冷看向江九川,“會點菜嗎?”


    “啊?這不都是咱們平常吃的嗎?這也都是他家的特色。”


    “九川哥,女孩子不能吃的這麽生冷。”穆遙看了眼菜單,總結道。


    江九川拍了拍穆遙的肩膀,做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阿玨,你怎麽不早說。”


    “我不說你也該知道。”


    “是是是,所以你不是嚇唬那服務員,我也活該讓他弄濕了褲子,我的錯我的錯。”江九川打著哈哈,手又不停的點了幾樣。


    他點完,看向唐妙的目光滿是促狹,“妙妙,快跟你九哥哥傳授傳授,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得到阿玨的溫柔以待啊。”


    唐妙正尷尬著,原來剛才元玨是想給她點幾樣熱菜,她卻指責元玨無理取鬧。


    小醜竟是我自己。


    這會兒突然被江九川點名,唐妙更是尷尬的腳趾都蜷縮了起來。


    “首先你得要點兒臉。”元玨笑睨了眼江九川,就拿了一個小碟放到唐妙眼前,“別理他。嚐嚐,這裏的山藥泥還不錯。”


    唐妙藏在長發下的耳朵紅了,她點了點頭,悶不吭聲吃了起來。


    元玨笑著摸了摸她的長發,又往她跟前放了幾樣菜,這才轉頭跟江九川他們聊起來。


    唐妙聽不懂他們聊的金融,商業,這對她而言就像是在聽天書。


    反倒是。


    她終於有機會可以好好看穆遙啦!


    唐妙吃了一塊烤魚,她微微眯起了眼睛,近距離的和偶像接觸,簡直像是在做夢。


    元玨的餘光一直在唐妙身上,他對追星的事情有所耳聞,也見過公司裏那些男女的瘋狂,所以他對唐妙隻是偷看的行為雖然不滿卻也不會幹預。


    反正在他眼皮子底下,什麽事也不會發生。


    “對了,”江九川放下酒杯,他眼珠子一轉,臉上的笑容就多了抹玩味,“你搶了我的vip票,就是為了跟你家這位一起去看演唱會?”


    這話說的特別曖昧。


    可唐妙和元玨愣是沒聽出來。


    不願意跟元玨有瓜葛的唐妙,羞澀的笑著點頭,說起演唱會,腦海中全都是昨晚和穆遙合唱的畫麵。


    巴不得天天纏著唐妙的元玨,則想起了昨晚那個主動的擁抱,他看了眼唐妙,嘴角忍不住上揚。


    江九川眨了眨眼,有沒有搞錯,他是想看元玨暴躁喝悶醋,怎麽還被塞了一嘴狗糧!


    “說起來,我還一次演唱會都沒看過,妙妙,演唱會好玩嗎?”江九川繼續挖坑。


    “很好的!”唐妙滿臉真誠的安利,她恨不得穆遙立馬再開一場,這樣江九川也能去看了。


    “阿玨呢?你也覺得很好嗎?”


    屋裏很安靜,除了唐妙,剩下兩人都很期待元玨的答案。


    “不錯。”元玨又往唐妙的小碟裏夾了粒蜜豆。


    “既然你們都喜歡,下次再開演唱會,我邀請你們一起來。”


    “真的!”唐妙喜不自勝的看向穆遙,天呐,她的偶像在邀請她呢。


    “嗯,會的。”穆遙的目光悄悄掠過元玨,袖口裏的手握成了拳,“不過,我還是很好奇,究竟唐小姐是怎麽開始喜歡我的?”


    又是這個問題。


    唐妙愣了下,她心口一縮,塵封心底的迴憶破土而出,帶著尖銳的刺,在她心中橫衝直撞。


    元玨看向穆遙,銳利的目光帶著警告。


    他離唐妙最近,注意力又一直在她身上,自然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


    元玨想要阻止,可唐妙卻搶在他前麵開口。


    “說起來是個巧合,我那天心情很差,打開收音機你的聲音就出現了,那會兒你正在打新歌《風吹》。”


    唐妙笑了笑,她的聲音很輕,記憶順著往事複蘇,“我記得你當時說,寫這首歌的時候,心情也不是很好,你坐在桌前仰望窗外,你說風卷走了枯葉,帶走了它對樹的留戀,可葉子的脈絡裏永遠都有大樹的印刻,那他就不會孤單。”


    唐妙聲音仿佛就是那片隨風飄搖的葉子,“團圓不意味著長久的陪伴,隻要不曾忘記,就會一直在一起。我覺得你說的很對,我就是那個時候起開始喜歡你的作品。”


    元玨彎了下嘴角,她說喜歡的隻是穆遙的作品。


    “原來你還是個治愈係啊。”江九川的巴掌招唿在穆遙的後背上啪啪作響,“還真小看你了,騙小姑娘還真有兩把刷子。”


    穆遙嘴角一抽,幹笑了兩聲,他以為唐妙會說那些千篇一律的理由,什麽他溫柔,他陽光,他樂觀,這些他偽裝出來的特質。


    卻沒想到唐妙會提起他的那段采訪,他寫這首歌的時候,正是他人生的至暗時刻。


    唐妙連連擺手,“不是欺騙,我知道,那個時候他說的都是真心話。”


    她清楚的記得,穆遙當時聲音裏的真誠與痛苦,那種真情實感是不會騙人的。


    是因為經曆過,所以才會感受到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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