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匪方才趁亂撿起了元玨丟下的那把刀,他離兩人很近。


    他的內心本就扭曲至極,怕死卻又視他人生命為草芥,元玨折磨了他,他就恨不得將元玨扒皮抽筋。


    可惜隻有那個女人背對著他。


    也好,他原本就打算殺了這個賤女人的。


    機會來了,綁匪也顧不得後果,仇恨依然占據上風。


    所以他不管不顧要將刀刺入唐妙後背。


    誰都沒料到,元玨會替唐妙擋下這一刀。


    還想再刺第二刀的時候,綁匪腰間一陣劇痛,人就被保鏢踹到了地上,骨頭斷裂的聲音清脆無比。


    沒有了針劑注射,綁匪在劇痛中徹底昏死過去。


    變故實在突然,唐妙被元玨抱在懷裏,她很清晰地感受到了元玨的僵硬,也看到了元玨額頭上的冷汗。


    “元玨。”唐妙無意識的呢喃著,她眼中的驚恐並未散去,四周的聲音仿佛離她越來越遠,眼中隻剩下元玨隱忍的表情。


    元玨的手下已經圍了過來,並將唐妙擠到了一邊。


    解決綁匪,本該是件很輕鬆的事情。


    可偏偏這個女孩突然跳出來,她不僅打亂了節奏,還惹惱了他們老板,現在又讓他們老板受了傷。


    唐妙在他們眼中,無異於是個壞事的累贅。


    沒人願意管她。


    元玨卻在昏迷前,命令手下將唐妙放在他身邊。


    因為唐妙被綁架,元玨找來的時候,也帶了私人醫生。


    隻是醫生沒想到,前腳治療完小姑娘,後腳又輪到他家老板需要治療了。


    一番忙碌後,醫生被請了出去。


    這群手下的頭頭,隻是冷冰冰看了眼縮在角落裏的唐妙,就轉身出去了。


    唐妙並不在乎他們對她的態度。


    ‘啪嗒’一聲,門被上鎖。


    是怕她跑了。


    唐妙扯了扯嘴角,想要冷笑,臉上卻僵硬的做不出任何表情。


    湧動在內心的感情過於複雜,唐妙反倒越發麵無表情。


    元玨救了她,又替她報仇,現在又為了救她受傷昏迷。


    說不觸動那是假的。


    但是這些感動並未動搖唐妙想要逃離元玨的念頭。


    尤其是在今天看清元玨暴戾的本性後。


    唐妙要逃離元玨的心思一刻未停。


    隻是以後,唐妙對待元玨,到底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可以憎惡到底了。


    唐妙把頭埋進雙膝,之後她該用怎樣的態度對待元玨呢?


    經曆過一天的驚心動魄,唐妙現在根本無法思考,她腦袋裏一團漿糊。


    屋裏很溫暖,唐妙縮在沙發上,渾渾噩噩間睡了過去。


    後背上的那一刀隻差幾厘米就能刺中要害。


    元玨身體素來強悍,用過藥,睡了一覺,他的精力已經恢複八成。


    元玨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唐妙。


    他做了個夢。


    夢裏,唐妙將他騙到了一個籠子裏,趁他不備,給籠子掛了鎖,然後頭也不迴地跑掉了。


    元玨從噩夢中驚醒。


    視線落在角落的沙發上,元玨從夢裏帶來的糟糕心情瞬間消散。


    仔細看去,唐妙穿著厚重的睡衣沉沉睡著,那張小臉上倒是恢複了幾分血色,可衣服上滿是髒汙,就連柔順的長發也淩亂著。


    元玨躡手躡腳走到唐妙身前蹲下,冷銳的目光將唐妙從頭打量到腳,發現她掌心的傷痕根本就沒處理過,這會兒血跡已經幹涸,瑩白掌心中的暗褐色格外刺目。


    將唐妙抱到了床上,元玨想出去叫醫生,卻發現門從外麵鎖上了。


    元玨臉色沉的更加可怕了。


    守在外麵的人聽到響動,連忙打開門,就見自家老板那張冰塊臉上陰沉的像要落冰碴。


    “徐醫生呢?”


    “我,我這就把徐醫生帶來。”


    很快,徐醫生就風風火火趕了過來。


    “進去給她好好檢查。”


    徐醫生心裏一咯噔,昨晚上焦頭爛額的,那小姑娘安靜地坐在角落,讓人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徐醫生原本是打算看完自家老板,再去問這位小姑娘的。


    結果,他剛忙完就讓那群壯漢推了出去,完全把這事拋到了腦後。


    這會兒再給唐妙檢查,徐醫生眉頭直皺,怎麽又添了新傷?


    “怎麽樣?”元玨交代了幾句就闊步進屋,見唐妙已經睜開眼,他上前摸了摸唐妙的腦袋。


    “瞧瞧小姑娘這膝蓋磕的,再看看這雙手。”徐醫生是位四十多歲的男醫生,家裏的女兒比唐妙大不了幾歲,他是知道女孩兒家有多愛美的,所以對著元玨說話就沒忍住苛責的語氣。


    “是,怪我,我沒護好她。”元玨的語氣誠懇,並沒有被冒犯的不悅,他看向唐妙,聲音溫柔,“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唐妙瞳孔驟縮,下意識縮了縮肩膀。


    元玨昨晚折磨人、逼著她開槍的場景曆曆在目,他的冷酷狠戾,讓唐妙害怕。


    元玨眸光一沉,起身離開。


    她怕他了。


    曾經想要的屈服,真的實現了,反倒讓元玨胸口發堵。


    “讓護士過來處理傷口。”


    徐醫生打了個寒顫,忙不迭去叫來了護士。


    怎麽說翻臉就翻臉!


    護士忙完,一出門,元玨就走了進來,他手裏提著一個袋子,“換身衣服。”


    唐妙坐在床邊,正試圖站起來,她沒想到元玨這麽快進來,嚇了她一跳,又跌坐迴了床上。


    元玨抿了抿唇,壓下心底淡淡的疼,大步走過去,“想去哪兒?我抱你過去。”


    唐妙低頭,擰眉看著蹲在她身前的元玨,臉上沒有一絲血汙,甚至掛著淡淡笑意的元玨,完全與昨晚那個惡魔不沾邊。


    元玨仰頭看著唐妙,她的長發垂了下來。


    絲絲縷縷,落在臉頰,就像是柔軟的絲紗,將元玨困在其中,勒在他的心髒上,逼得它越跳越快。


    兩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似乎比這絲紗還要纏繞。


    唐妙迴神,將長發別到耳後,她移開目光,“你,迴避下。”


    元玨挑了挑眉,強作鎮定,放下衣服出去了。


    唐妙唿了口氣,慢慢站起來,膝蓋上的傷口尚未結痂,隻要來迴彎折,傷口就會被撕扯,疼痛難耐。


    換好衣服,唐妙走出房間,空氣裏彌漫著食物的香氣。


    “過來吃飯。”


    元玨放下托盤,衝唐妙招了招手。


    唐妙撇開眼,覺得這人像是在換狗。


    可她餓了,既不願意為了麵子跟胃過不去,也不想表現出她的懼怕。


    唐妙慢騰騰走過去。


    靠近窗戶邊有個吧台,雨過天晴,燦爛的陽光落在台麵上,兩碗熱氣騰騰的雞絲湯麵,兩份小涼菜,在日光下散發出誘人的味道。


    元玨拉著唐妙,將她扶到高腳椅上坐好,這才坐到她對麵。


    唐妙低垂眉眼,她不是不懂元玨的示好,隻是她實在不想迴應。


    對一個可以視為仇人也不為過的人產生感激之情,那是對自己的折磨。


    唐妙不是個喜歡自我折磨的人。


    但唐妙也不是個不知感恩的人。


    所以,她隻能選擇沉默。


    早餐很美味,元玨卻吃得沒滋沒味。


    他瞥了眼吃的頭不抬眼不睜的唐妙,氣不打一處來。


    這跟他所設想的完全不同。


    元玨想過,唐妙可能會質問,埋怨,亦或者感謝,慶幸,要不就是害怕到吃不下,再不濟也該吵著離開。


    “就這麽好吃?”


    唐妙滿嘴的麵抽空嗯了聲。


    元玨額角抽了抽,他摸不透唐妙的心思,卻又不能耍手段逼問。


    “昨天的事,你不想知道?”


    唐妙握著筷子的手一頓,繼而含糊不清道:“不想。”


    橫豎元玨不會按照她的想法來處理,而那個綁匪也是真的作死,唐妙不願意再多管閑事。


    “……他現在在警局。”


    唐妙終於肯抬頭,她吃驚地看向元玨,“你,你,”


    看著唐妙瞪圓眼睛的模樣,元玨的心情終於好了點,他剛想裝模作樣講兩句,唐妙的話就讓他氣個半死。


    “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唐妙幹脆丟下筷子,她手上纏著紗布,筷子用著不順,吃了半天,也隻是出力不出工,根本就填不飽肚子。


    “你把他丟到警局,萬一他反過來告你對他動用私刑呢?他身上可是有槍傷的,你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有股子興奮勁自心底猛地竄了上來,炸成花,隨著血液四處流淌,直達元玨眼底,他那雙深邃犀利的眼眸亮得驚人。


    唐妙注意到了,連忙收聲,她暗罵自己在多管閑事。


    “我吃飽了。”


    “妙妙。”元玨已經繞到了唐妙身前,他輕輕抓住唐妙的肩膀,彎下腰,“你在擔心我,我很開心。”


    唐妙皺了皺眉,不肯直視元玨,“沒有,我怕你連累我。”


    “撒謊。”元玨抱住唐妙,將下巴擱在她頭頂,臉上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唐妙趴在元玨懷裏,她沒力氣掙紮,也沒精力反駁,索性就繼續沉默,她這一沉默,就睡了過去。


    不掙紮,乖乖給抱的唐妙,簡直可以稱得上奇跡。


    元玨那股子興奮勁消了點,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稍微鬆開點,就發現唐妙在他懷裏睡著了。


    元玨哭笑不得,將唐妙抱迴了房間,給她脫了鞋,蓋好被子,又讓人送來文件,就在一旁的桌前處理起公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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