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竹聲聲入耳,河水淙淙流淌,遠處時不時傳來歡聲笑語。


    潘妍卻隻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短暫的沉默於她而言,像是鍘刀落下的前一秒。


    元玨表情不變,他身子微側,居高臨下打量著眼前的女人,很紳士的微一彎腰,手臂輕揚,冷聲道:“女士先請。”


    禮貌疏離的拒絕。


    私下裏,元玨對待女人雖然冷淡,卻也能維持著表麵的風度。


    潘妍活過來的同時,一顆心略感失落。


    但很快又振作起來。


    這才剛剛開始。


    對著元玨風情萬種的一笑,潘妍抬手虛搭著他,重新迴到船上。


    兩人隔著一張楠木方桌落座,桌上是剛剛路過的服務船,趁兩人岸上交談時,迅速布滿的珍饈。


    潘妍一手捏起酒壺,一手扶住壺底,她微微俯身,連衣裙的衣領便向下散開,露出深深的溝壑。


    佳釀就匯成銀白傾瀉而出,落在元玨麵前的玻璃杯中。


    酒入杯,杯壁上頓時顯現出金色的山河圖,精美絕倫。


    酒滿,江山與美人便盡在眼前。


    “來我們長興,就一定要品這杜康。”潘妍執起杯盞,輕輕與元玨的碰了一下,清脆的聲響,像是在撩撥人的理智,“元總,我敬您。”


    元玨靠在藤椅上,他似笑非笑看著潘妍仰頭一飲而盡,她如波浪般的卷發揚動,披散在她圓潤白皙的肩頭,越發嫵媚撩人。


    的確是個尤物。


    元玨在心底評價著潘妍,可也僅止於此。


    他心裏還氣著他的獵物,沒有興致做別的。


    會應邀出來,隻是怕再待下去,他真的會氣到失去理智再度傷害唐妙。


    潘妍隻是恰巧在正確的時間打來了電話而已。


    一無所知的潘妍再度忐忑起來。


    隻她一人飲酒,那這頓飯就不成席,不過是她一人的獨角戲罷了。


    就在潘妍想要再度展開攻擊之時,元玨執起了筷子,“聽說長興的美食也是一絕。”


    潘妍微愣,快速調整好心情,“是啊,元總嚐嚐這道酒釀丸子。”


    元玨吃象優雅安靜,他細品著佳肴,眸光掠過對岸,隔著一個小花廳,是一群熱鬧食客們,他眉梢微挑,“這家的主人倒是個會玩兒的。”


    終於盼來元玨挑起話題,潘妍當即露出得體微笑,嬌媚的聲音裏帶著討好,“元總好眼光,那邊隻是普通食客,想要在河上觀景吃飯,就得消費達標,身份也要夠格。像我們元氏公司,他們是巴不得我們來賞光的。”


    元玨放下筷子,看著四周景象,聽著潘妍娓娓訴說。


    “說起這家店的老板,他就是我們長興鼎鼎有名的‘太子爺’。相傳金家的祖上就在朝為官,有句話是,流水的朝代,鐵打的金家。隻可惜,到了如今,他們家早就棄政從商了。”


    元玨點頭,他並不覺得惋惜,反倒欣賞金家家主的睿智,水滿則溢,急流勇退,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般的魄力。


    “阻撓工地施工的,也是金家吧?”


    ‘啪嗒’一聲,潘妍手裏的金絲楠木筷掉到了桌上,又‘劈啪’摔到了腳邊。


    “元總,您聽我解釋。”


    元玨往嘴裏送了一塊糯米藕,他今晚似乎專挑甜口的。


    見元玨神情淡淡,潘妍心裏更是發毛,“工人們挖出了文物後,我們就第一時間上報了。您知道的,在長興,這是經常發生的事情,當然這也的確是我們前期工作不夠充分,所以才導致了停工。”


    元玨依舊沉默吃著菜肴。


    潘妍緊張地抿了抿唇,“您說金家從中阻撓,我們也有討論過這個問題。這塊地皮,他們之前的確是參與過競拍,可他們在前幾輪就铩羽而歸,嚴格來說,他們算不上是我們的對手。”


    元玨垂眸嗯了聲,筷子沒停。


    潘妍不敢怠慢,表情嚴肅起來,“這次大肆渲染此事的幾家媒體,金家的確是有入股,可他們也有可能隻是收錢辦事。”


    沉吟片刻,潘妍神色凝重,再次開口,聲音裏沒了輕浮,“元總,雖然這件事已經解決,工程繼續開展。但我會繼續追查這背後的關係,您放心,我也不喜歡被人暗算的感覺,工期延誤的損失,我一定會加倍追討迴來。”


    元玨這才撩起眼皮看去,他眼神銳利,帶了幾分審視睨著潘妍。


    半晌,在潘妍緊張到想喝口酒壓驚時,元玨端起酒杯與潘妍輕輕一碰,“我相信你。”


    誠惶誠恐的潘妍瞬間滿血複活,“保證完成任務。”


    而元玨之所以會提到金家,是因為來這之前,他才得知那個胡同賭場,是金家的太子爺,金閃閃所有。


    他和唐妙在那裏吃了虧,這筆賬自然是要算到金家頭上。


    元玨本就懷疑金家知道地底文物一事,不然他們作為地頭蛇,又怎麽會輕易放棄競標?


    事實也的確如此。


    隻是金家沒想到穩賠的項目,卻在元玨的決策下,變成與政府合作在遺址上修建博物館,愣是將普通小區住宅,炒成了高檔文雅,古風遺存的高級住宅。


    金家怎能不眼紅?


    自然是要使些絆子,誇大工程停擺,交期延誤等因此輪番上演。


    元玨並不打算與金家交惡,但也不代表他會任人欺負。


    相反元玨睚眥必報。


    既然金閃閃的把柄落到他手裏,他怎麽可能不好好利用。


    “香園胡同那塊地,很不錯。”


    潘妍臉上閃過錯愕,她眨了下眼,“是,是不錯。可元總,您知道那裏是什麽地方嗎?”潘妍盡量壓低聲音,“那可是三不管的地下賭場。”


    元玨放下湯勺,酒釀的濃醇滑過舌尖,“金家的家長總該管管孩子。”


    潘妍愣了會兒,想通後她再也控製不住表情,滿臉震驚道:“您是說,金閃閃!”她又慌忙收住聲,雙手都因激動微微發顫,“金家竟然還不知道那幕後的主人是他!”


    元玨頷首,不再多說,他提供了進攻武器,該怎麽做,手下的人自然明白。


    金家雖說棄政從商,可幾代人的人的深耕經營哪能說斷就斷。


    官商不分家。


    沒有偏向的支持,金家不可能發展的這樣快。


    金閃閃的這檔子醜聞,金家就算是為了保住表麵的清譽,也必定會嚴肅處理。


    “這幾個,再來一份帶走。”元玨修長手指點了三個盤子,吩咐潘妍時,眼中多了抹焦急。


    他就這麽離開,那小獵物會不會趁機逃跑。


    再說唐妙。


    元玨從酒店摔門離去後,她想過逃跑,可那把刀子又被元玨藏了起來,她不敢。


    唐妙悲從中來,但也不敢將悲傷停留太久,她哭過,就告誡自己要堅強。


    她現在能做的,就是保存實力,靜待時機甩開元玨。


    折騰了一天,唐妙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計。


    既然餓了,那就填飽肚子。


    唐妙拿起桌上的菜譜,在最貴的裏麵挑了幾樣看起來可口的,就打電話叫了客房服務。


    反正不用花她的錢。


    他們住的是頂級套房,酒店自然不敢怠慢,他們甚至派了大廚親自將飯菜送上來,五星級的酒店,廚師肯定也要頂配。


    以至於唐妙吃的很歡快,一時忘了如今的處境。


    正是心花怒放的時候,客房的門開了又關。


    元玨手裏提著複古餐盒,悄然立在餐廳中央。


    唐妙以為元玨整晚都不會迴來。


    她吃驚地抬頭看向突然冒出來的男人,手一抖,肉丸便脫離了筷子的掌控,一蹦一跳,滾落到元玨腳邊。


    元玨控製不住的抽了抽嘴角,同樣的,心也放迴了肚子。


    嗯,挺乖,沒逃跑。


    哦,還知道喂飽自己。


    當然,元玨進門前假設過許多可能性的場景,不過沒哪個場景裏,是唐妙正在大快朵頤的。


    真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胃口不錯。”元玨闊步走到桌邊,長腿勾開椅子坐了下去,他掃視了眼桌上的飯菜,神情微頓,總共三樣菜,竟然跟他帶迴來的那些分毫不差。


    元玨的火氣頓時消了一大半,因為唐妙和他的不謀而合。


    唐妙緊張盯著元玨,沒了動筷子的想法。


    這個變態讓人倒胃口。


    “你幫了我一個忙。”


    唐妙被元玨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搞得滿頭霧水,她擰著眉,眼裏盡是迷茫,嘴巴微微張開,看上去就有點呆。


    元玨低笑出聲,覺得唐妙蠢萌的像隻被唬住的小貓咪,“早上你帶我去的那個巷子,成了我拿捏他背後主人的把柄。”


    元玨打開食盒,將三份菜擺放到桌上,“你是我的小福星。唐妙,你注定是我的。瞧,我們連點的菜都一樣。”


    眼前有刺目的閃電刺啦劈過,耳邊有轟隆的驚雷猛然炸響。


    “元玨,你有病。”


    唐妙看著桌上兩份相同的飯菜,欲哭無淚。


    她不過是想坑害變態一迴,變態反倒因禍得福,她還慘遭變態欺辱。


    她上輩子是毀了銀河係嗎?


    “還是你點的比較好吃。”元玨充耳不聞,已經自顧吃了起來,他之前並不餓,剛剛在‘覓’裏,也隻是每樣嚐了一口,迴來見唐妙吃的津津有味,他竟然覺得餓了。


    唐妙扔了筷子,癱坐在椅子上。


    美味的食物,總有治愈壞心情的奇效。


    元玨並未意識到他吃的是唐妙吃剩的,他的壞心情甚至全都不見了。


    “想說什麽?”元玨慢條斯理擦著嘴角,抬眼去看唐妙陰鬱的模樣,心裏覺得好笑。


    小小年紀,裝什麽深沉。


    唐妙屏住唿吸,才讓自己稍稍鎮定下來,“我不想跟你在一起。”


    元玨表情不變,斜睨著唐妙,“嗯,可以不想,但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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