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的琴葉榕,碧綠的葉子油亮舒展,生機勃勃,與屋內壓抑的氣氛格格不入。


    唐妙的聲音輕飄飄的,“事實就是如此,你還狡辯什麽呢?”她太陽穴突突直跳,不想繼續聽元玨的胡話,“你和梁野本質上都是一樣,你們自大傲慢,自認為是別人命運的主宰者。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唐妙擺了擺手,頭疼得厲害,她皺起眉,露出一臉的倦容,“元玨,我都知道的,你對我的好,都是處心積慮,是在玩溫水煮青蛙的遊戲。你想看我慢慢放棄掙紮,直到依賴你,順從你,心甘情願做你的籠中鳥,這樣才能滿足你變態的自尊心不是嗎?”


    “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啊,我不會喜歡你,不會跟你在一起,更不會原諒你。”


    唐妙決絕的模樣,讓元玨沉默。


    心底卑劣的想法被唐妙突然點破,毫無防備地暴露在陽光之下。


    元玨隻感到無地自容,他甚至第一次對自己的卑鄙感到羞恥。


    被喜歡的人怨恨,是這個世上最痛苦的事也不為過。


    唐妙實在難受,她不再理會元玨,背對著元玨躺下,閉上了眼睛。


    對著唐妙的背影枯坐許久,元玨心裏有許多話想要說,可舌尖發澀,叫他根本無法開口。


    唐妙的目光太過澄澈,每當她靜靜看向他,就像是一麵鏡子,讓他心底的陰暗無所遁形。


    時間久了,元玨才意識到,原來他也是渴望單純,渴望陽光的,甚至執著到即便得不到迴應,也絕不會放手。


    唐妙隻能是他的。


    這一點毋庸置疑,元玨已經固執到偏執,不論陰謀陽謀,他都要將唐妙永遠困在他的身邊。


    他喜歡唐妙,從未這樣喜歡過一個人。


    隻是元玨在承認自己肮髒的想法後,心底也隱隱生出一絲不自信,他控製不住的想,唐妙會永遠弱小嗎?


    元玨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


    他的妙妙心思玲瓏,聰明勇敢,她的未來定是一片光明,她會成長成別人仰望的強者。


    那麽,到了那時,唐妙還會在他身邊嗎?


    答案顯而易見。


    元玨不敢繼續往下想,他牢牢盯著唐妙的後背,像是鎖定獵物的猛獸。


    那假如,他在身邊引導她,培養她呢?


    應該,還來得及吧。


    元玨起了心思,就不會輕易放棄,他開始盤算起該怎麽行動。


    唐妙這一覺睡得既沉又久,醒來時,陽光已經落滿房間。


    溫暖柔軟的被窩讓人懶洋洋的,唐妙抱緊被子翻了個身,望著粉色係的房間呆了會兒,這才徹底清醒。


    她還在元玨家。


    唐妙跳下床,跑到浴室,對著鏡子發現眼睛有些腫。


    打開水龍頭,冰涼的水潑到臉上,昨晚的記憶,像是被劃開了口子,瞬間傾瀉而出。


    她想,經過昨晚的傷人傷己,元玨應該沒臉再見她了。


    反正她請了假,今天一個人過,更是樂得清閑。


    顯然,唐妙還是高看了元玨。


    走出臥室,鮮美的味道撲了過來,唐妙卻皺起眉頭。


    “好些了嗎?”元玨剛好從廚房出來,見唐妙站在客廳,就笑著朝她走去。


    唐妙避開元玨伸過來的手,聲音裏帶著濃濃的鼻音,“你不去上班嗎?”


    元玨收手,並不覺得尷尬,他臉上的笑容不變,“我得照顧你這個病號不是。”他又往前邁了一步,手一伸,就握住了唐妙的,“走了,去吃飯。”


    唐妙抽了兩下,沒抽迴來,幹脆就不再白費力氣,不過幾步遠的距離,他也握不了多久。


    “你不去找梁野算賬?”


    元玨胸口一滯,他知道唐妙是故意讓他不舒服,“吃飽了再說。”


    唐妙看著元玨溫和的笑臉,氣不打一處來,臉皮真厚,她白了元玨一眼不再說話了。


    元玨包了餛飩。


    他又返迴廚房,盛了一小碟紅油酸筍,油亮的光澤,勾起人的食欲。


    唐妙放下水杯,目光忍不住落到了那碟紅彤彤的小鹹菜上,她昨天一整天都吃的很寡淡,現在就想吃些重口的。


    “嚐嚐看。”元玨把筷子遞到唐妙手邊。


    唐妙是不會跟元玨客氣的,她接過筷子夾起一塊放到嘴裏,鮮香酸辣的味道瞬間引爆味蕾,唐妙嚼的‘咯吱’作響。


    “再嚐嚐餛飩。”


    唐妙又拿起湯匙舀起一顆餛飩,輕輕咬下一小口,還是薺菜餡的,薺菜鮮美,豬肉餡香而不膩,是冬季裏難得的美味。


    “好吃嗎?”元玨的目光始終落在唐妙臉上,見她微微眯起眼睛,就知道她是喜歡這個味道的,上次她也吃得這樣滿足。


    “嗯。”唐妙轉過臉,笑著對元玨點頭,笑到一半,突然想起昨晚的氣還沒消,趕忙撤迴笑容,像是一朵尚未盛開的花朵突然蔫了。


    “小氣。”元玨捏了捏唐妙的臉,顯然他對唐妙的笑容意猶未盡。


    唐妙不再搭理元玨,自顧吃了起來。


    “再來點兒嗎?”元玨看著唐妙吃的起勁,他的食欲也好了不少。


    唐妙搖了搖頭,喝掉最後一口湯。


    元玨抽出紙巾去擦唐妙的嘴角。


    “誒呀,我自己會擦。”


    唐妙去搶元玨手裏的紙巾,元玨又怎麽會讓她得逞,他抓住唐妙的雙手,“老實點。我給你服務還不好嗎?”


    “用不著。”


    “就知道你沒良心。”元玨笑著敲了敲唐妙腦袋,鬆開了她,“一會兒跟我去見方鐸。”


    唐妙縮了縮脖子,方鐸?


    她其實並不想見。


    唐妙的目的是讓元玨能夠搭上方鐸這條線,這樣她才能彌補元玨因為來救她而被取消合同的損失。


    所以昨晚她才會故意引起元玨的好奇心,可誰知道這男人竟然那麽過分。


    “我撿到了方老師的印章,你去還給他。”唐妙垂下眼簾,“我還是不舒服,就不去了。”


    “哪裏不舒服?我們這就去醫院。”


    “再睡一覺就好了,下午還要迴學校。”


    唐妙不會撒謊,尤其在熟人麵前,她的眼神總是閃躲。


    元玨看出唐妙的心虛,心念一轉,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你在給我製造見方鐸的機會?”


    唐妙抿抿唇沒說話,找來外套翻了會兒,將一個印章放到桌子上,“這個。”


    元玨挑眉,拿起印章,是一枚古樸的和田玉章,表麵圓潤光滑,棱角處有些許暗紅的印泥,顯然是用了些年月,那章的側麵刻著‘念淩’。


    “方鐸的。”


    唐妙點頭,提起這個,臉上不禁露出嫌惡的表情,“我從梁野那裏找到的,很有可能是他偷走的,不知道又有什麽陰謀詭計。”


    “他再多的陰謀詭計,不還是讓你識破了?”元玨拉著唐妙坐下,摸了摸她的腦袋,“為什麽把這個給我?”


    “我就是單純的想物歸原主,可我自己又見不到方鐸。”這是唐妙早就想好的借口。


    “說謊。”元玨捏了捏唐妙的臉,他滿臉的笑意,“你是想讓方鐸欠我一個人情。”


    唐妙揮開元玨的手,就覺得這人真討厭,非得打破沙鍋問到底,甕聲甕氣道:“我不想欠你的。”


    元玨剛想要冷哼,又連忙忍住,卻被口水嗆到,猛烈咳了起來。


    唐妙嫌棄的想要躲開,卻被元玨拽住,她無奈遞了杯水過去,“喝口水吧。”


    元玨狠狠瞪了唐妙一眼,要不是這小混蛋起那個破名字,他至於這麽狼狽嗎?


    “趕緊把你手機備注給我換掉。”元玨啞著嗓子想大聲吼又發不出聲,一激動又咳了起來。


    唐妙微怔,緊接著明白過來,哈哈笑起來。


    這是唐妙第一次在他麵前笑的這樣開心。


    雖然是在嘲笑他。


    可是她開懷大笑的樣子真好看。


    元玨出神地看著唐妙,眉眼間浮現著溫柔。


    唐妙笑夠了,才發現元玨盯著她發呆,伸出手指戳了戳對方肩膀,“喂,你傻了啊。”


    眨了下眼,元玨不自然地咳了聲,“把備注改了。”


    “改就改。”唐妙當著元玨的麵,笑嘻嘻的把朱哼哼改成了元玨。


    元玨的臉色這才稍霽,清了清嗓子,他知道唐妙昨晚看到了郵件,“合同取消跟我迴來找你,沒有任何關係。”


    “唐妙,跟你說過多少遍,不要對我說謝謝,怎麽就是聽不進去呢?現在還變本加厲,想著給我補償了。”


    “東西已經給你了,愛去不去。”唐妙板著臉起身就走。


    “當然要去了,我都聽你的。”


    元玨笑著伸手將唐妙圈住,他仰頭看著變了臉色的唐妙,“別生氣,我很高興你會替我著想。”


    唐妙瞪大眼睛,連生氣都忘記了,她震驚無比,“胡說,我是要跟你劃清界限!”


    元玨讓唐妙瞪的心裏癢癢的,根本就不在意唐妙說的話,隻覺得她圓圓的眼睛真好看,“妙妙真好看。”


    唐妙愣了愣,旋即紅了臉,“你,你不要臉。”


    “我的妙妙就是好看,哪裏都好看,怎麽看都好看,比誰都好看。”


    唐妙覺得她的臉都要冒煙了,完全忘了剛才兩人在說什麽,“閉嘴,你煩不煩啊。”


    “那就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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