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臉色這麽差。”


    殷疏寒原本在書房同二亮商量下午遇襲事情,他聽到下人喊萬喜雀接電話。


    他當時隻是好奇,好奇誰會在入睡前打電話過來。


    好吧,他承認他就是心有餘悸,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萬喜雀平日裏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但架不住一些鶯鶯燕燕的糾纏。


    他今日派人到江家,就是讓江洵之死了那條心,要死自己偷摸死去,別髒了萬喜雀的路。


    萬喜雀正失神,被殷疏寒一問,一時手抖摔了電話。


    “到底怎麽了,嚇成這樣。”


    萬喜雀輕咬貝唇,她雙眼微紅,看得出來滿是委屈,但還是故作堅強,她強裝冷靜說:“殷疏寒,佐藤亞良威脅夕蕊的父母撤掉報案,剛剛梁氏打來電話,我聽到佐藤亞良的聲音,我這次又要失敗了。”


    她等了很久,可命運始終壓她一步,讓她隻能痛苦前行。


    “佐藤亞良,又是他!”


    殷疏寒心裏的鬱氣更甚,他摟過萬喜雀的肩頭,聲音溫柔:“沒事,別怕,我來想辦法。更何況,已經交到巡捕房的案子,不是想撤就能撤的。”


    他目光冷寒看向窗外,手輕拍萬喜雀的後背,像是哄孩子一樣。


    “我懷疑今天下午車輛爆炸,也是佐藤亞良搞的鬼,特別是想到我們在萬家臨走的時候,他對我們說的那些話,無疑是在明示他要實施報複。我當時居然以為,他隻是想插手夕蕊的案子而已。沒想到,他根本就是想從源頭除掉我們。”


    “不怕啊,不怕,沒你說的那麽可怕。”殷疏寒邊說邊迴頭給二亮一個眼神,二亮心領神會,輕手輕腳出了大門。


    這個電話剛落,下個電話又起。


    這次換殷疏寒接電話,那邊是餘探長急切的聲音,背景聲有些嘈雜:“李錚被人追殺,逃到了巡捕房,傷勢有些重,你們快些來。”


    “嘖,知道了,馬上就到。”


    殷書寒掛掉電話,正好對上萬喜雀殷切的眼神,他安撫道:“你在家待著,我已經安排了人手保護公館,你放心待在家中。”


    “是遇到什麽事了嗎?你告訴我,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你何必瞞我!”


    萬喜雀最討厭打啞謎,這明明也是她的事,為什麽她就要在身後,而且佐藤亞良心狠手辣、深諳詭譎之術,在殷公館老實待著未必是好事。


    “我隻是擔心你……”


    “你何必擔心我,你之前不是說,你比任何人都能護我周全,難道你現在連自己當初說的話都做不到了嗎?”


    麵對萬喜雀的質問,殷疏寒顯然沒反應過來,就見她雙眸比燈火還要閃耀,雙唇開合都是對他的信任。


    他輕笑出聲,寵溺地拍了拍萬喜雀的腦袋:“你呀,果然伶牙俐齒,二姨太說什麽都不對,唯獨這點說得對,連我都沒辦法反駁你。”


    “好端端的提她幹嘛。”萬喜雀心裏有些別扭,麵色一冷,涼涼說道,“走啊,你不是答應電話中人,馬上就到。”


    見到汽車,萬喜雀心中還有些擔憂,下屬再三確定車輛沒被動手腳後,他們一行人才放心上車。


    “你都不問我,這是要去哪,你就隨我走了?”


    “不是去巡捕房嗎,你以為我沒聽到?那邊就從電話裏蹦過來,抵著我的耳朵吼。”


    “就你機靈。不過,你說得沒錯,佐藤亞良恐怕是想把這件案子所有關聯者都除掉。”


    萬喜雀當然知道,他們到了巡捕房之後,看到兩三個醫生正在為探員包紮傷口。


    餘探長雙手狠命搓著自己的腦袋,怕是再來晚點,萬喜雀就隻能看到半禿的餘探長了。


    “你們來了?這件事上麵要求我們停止調查。”餘探長苦笑,明明當時他承諾過,要救窮苦人民於水火,可現在,他差點連自己的兄弟都保護不了。


    殷疏寒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們料到了,洋人也不過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們也不想與東瀛人發生衝突,如果能夠在平等的基礎上,更多的瓜分錦滬的地盤,那他們才不會因為一個華人與東瀛人交惡。


    想來,佐藤亞良能夠安穩地走出巡捕房,靠的不是別的,就是資源交換和博弈的結果。


    “我今晚接到夕蕊母親的電話,她跟我說,他們要撤銷報案,他們是被人脅迫撤銷的。”


    萬喜雀懂得餘探長那種無力感,她沉吟片刻,繼續說道:“餘探長,你已經很努力了。”


    “可我……唉,不說了,謝謝你的安慰。接下來,我也無能為力了。”


    萬喜雀知道,夕蕊的事也隻能到這裏了,但她不明白,東瀛人為什麽要如此拚命地保下萬家,難道隻是為了一個孩子?


    “李錚現在在哪裏,我們去了解下情況,說句不該說的,其實你們上頭不讓你們繼續追查可能也是為了巡捕房好,你已經聽說了我們下午遇襲的事。”


    殷疏寒用嘮家常的話說著,但聽得人已經心驚肉跳,餘探長不敢多想,隻是這一句話就讓他唿吸急促,冷汗涔涔向外冒。


    “你懂我的意思,這件事你也別往心裏去,帶著兄弟們好好休息。”


    餘探長長歎一口氣,他不知道自己這樣是對還是錯,他很茫然:“你們說,巡捕房現在還能做什麽,我們這樣變成上麵的傀儡,以後我們到底為什麽而活……”


    麵對餘探長的迷茫,殷疏寒倒是看得很開,他隻是輕飄飄地說:“在這個世道,你如果連活著都做不到,還想為民請命?錦滬不是華國人的錦滬,這是事實,先活下去,再想著把土地搶迴來。”


    萬喜雀看向他不語,隻是覺得殷疏寒周身仿佛圍繞著一圈血氣。


    “你說得對,先活著才能談理想。”


    萬喜雀打斷他們關於“活與理想”的探討,詢問李錚的去向和情況。


    “他現在被帶去仁愛醫院了,肩膀、腰間、大腿身中數刀,但是這小子命大,搶救迴來了,我們不知道能保護他多久,督軍你要是方便,還請你派幾個人保護他的安全。”


    殷疏寒一口答應下來,萬喜雀以為他會拒絕。


    仁愛醫院的路上,城郊東瀛人的地盤發生爆炸,震感強烈,熊熊大火點亮城郊的天空。


    殷疏寒不隻是真覺得,還是意有所指,他感慨了一句:“真美啊。”


    “你派人做的?”


    “我隻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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