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寧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睡著的。


    反正,她是被趙青瀾搖醒的。


    她睜著朦朧的眼睛,有些無辜的望著眼前表情莫名其妙有些難看的男人,“趙先生,你幹嘛?”


    輕軟嗓音,還帶著幾分剛從睡夢中蘇醒的沙啞。


    可趙青瀾卻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怎麽在這兒就睡著了,身體又不舒服了?”


    “沒有啊~”


    宋祈寧從椅子上坐直身體,開始迴想睡著前的事情。


    一開始,是因為覺得那幅《白鶴》和《殺死知更鳥》的畫風非常接近,於是,她就沒忍住,拿起手機就開始搜索《殺死知更鳥》的畫家信息。


    但是,她看了很多,除了能夠得出畫家藝名叫冉星,是法國人以外,就得不到任何信息了。


    可世上真的會有畫風如此接近的兩個人嗎?


    哪怕有一絲可能性,宋祈寧覺得都不能放過,於是乎就在畫室待得久了些,試圖找到更多趙安然的畫做對比。


    可遺憾的是,趙青瀾似乎隻保存了這麽一幅。


    當然,還有一幅半成品水彩畫。


    那幅作品畫風不能說是哪種,隻能說完全就是一團亂麻。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幼兒園小朋友啟蒙時期的隨手塗鴉。


    但就是這麽一副畫,被同樣放到了藏畫室最中間的位置。


    和趙安然那幅畫一樣,被封了一層緊密畫框,又被珍藏在玻璃展櫃中。


    且畫作的署名看起來像是趙青瀾幫忙寫上去的。


    她認得他那獨具風格的筆跡。


    署下的是一個英文名:elsa,翻譯過來就是艾莎。


    宋祈寧猜測這可能是趙安然幼年時期初學繪畫的作品。


    至於英文名,也很有可能是趙安然的。


    她正自顧想得出身,絲毫沒有注意到趙青瀾一直在看她。


    見她低著腦袋神色憂心忡忡的樣子,他微微皺眉。


    然後,在她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忽然伸手扣住她的腰和腿彎,將她抱了起來。


    宋祈寧瞬間迴神,“趙先生,你幹什麽?”


    趙青瀾麵色不愉:“胡管家說你還沒吃晚飯,也沒喝藥,現在去餐廳。”


    不容置疑的語氣,甚至有些嚴肅。


    趙先生真是越來越拿她當小孩養了。


    宋祈寧不由有些犯慫,但由於她現在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還是掙紮。


    “不用了趙先生,我不餓,你先放我下來,我有點事要問你。”


    她像隻撲騰的貓,趙青瀾無奈,隻得將她放了下來。


    然而,大概是方才的坐姿不對,以至於腿部整個都已經麻痹掉。


    方才被抱著還沒什麽感覺,此刻被放下來瞬間,宋祈寧猝不及防往前栽去。


    而且囧的是,她栽倒的方向還正好是趙青瀾的懷裏。


    溫軟觸感傳來,趙青瀾不閃不避,甚至還很好心的伸手扣住了她的肩膀,給予她平衡。


    “慢慢說,不急。”


    他低聲說著,嗓音卻是帶笑。


    宋祈寧尷尬得臉頰忍不住發熱。


    總感覺他在嘲笑她。


    但現在沒心情計較這些。


    她仰起臉看他:“趙先生,你放在中間的那兩幅畫,都是安然畫的嗎?”


    趙青瀾環著她的腰,並未放手。


    “隻有一幅是。”


    宋祈寧眨了眨眼,“所以,elsa是誰呢?”


    聞言,趙青瀾嘴角掛著的淺淡笑意一點點散去。


    “不記得了。”他道。


    這個迴答,讓宋祈寧有些無語。


    不記得了又是什麽鬼?


    要不要迴答得這麽敷衍啊?


    她忍不住嘟噥:“不記得了你還珍藏得那麽好。”


    “隻是我不記得了。”


    趙青瀾看著她小金魚似的嘟起的唇,抬手,隔著不到一厘米的距離,宛若摩挲過她的唇角,卻又漫不經心略過。


    宋祈寧眼睫輕動,便聽他繼續道:“但爺爺說,這是一位對我很重要的人畫的。”


    一位很重要的人、女孩子。


    而且,看起來還是很小時候的作品。


    宋祈寧忍不住半開玩笑道:“不會是你的小青梅畫的吧?”


    誰知她話一出口,趙青瀾竟然順勢“嗯”了一聲。


    宋祈寧一哽。


    還真是啊?


    不知怎的,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很難以言喻的感覺。


    這在之前從未出現過。


    腿上的麻痹感已經好了很多,她微微往後退了一步,撤出他的攙扶範圍。


    再開口時,嗓音是她自己都沒發覺的鬱悶:“既然是對自己很重要的人,還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怎麽會一點都不記得?”


    她不由質問:“難道你們長大後就不見麵了嗎?”


    “嗯。”


    趙青瀾微垂眼瞼:“她去世了。”


    宋祈寧聞言,表情一僵。


    嘴唇囁嚅了幾秒後,她最終道:“抱歉。”


    趙青瀾搖頭,繼續道:“以及,說不記得,並不是騙你。”


    “十年前,我在一場爆炸中傷到了腦袋,遺忘了很多東西。”


    “後來恢複了,但關於elsa的記憶,我卻怎麽都想不起來了。”


    十年前,剛好是趙先生一家遭遇滅門案的大致時期。


    當年他身處國內的爸媽以及妹妹,慘的慘死,失的失蹤,而身處美國留學的他亦遭受刺殺。


    重傷失去記憶,這沒什麽好懷疑的。


    宋祈寧忍不住抬眼去觀察他的表情。


    他方才語氣平淡,但她卻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種難言的、埋藏於深處的隱晦悲傷。


    那並非偽裝,更像是經由潛意識帶動,自然而然表露的情緒。


    即使已經不記得了,也依舊如此悲傷嗎?


    果然,那這位elsa一定如爺爺所說那般,對他是個很重要的人吧?


    宋祈寧不由想到了一些小說和電視劇裏,那種早死的白月光劇情。


    想來,這位elsa在趙先生心中,也一定和早死的白月光沒什麽兩樣了吧?


    畢竟,在這些所有壓抑又偏沉鬱的畫作中,她是除了他妹妹以外,最鮮明熱烈的色彩。


    以及,那幅畫上有關女孩的署名,還是由他親手寫下。


    以他之手,撰以她名。


    雖然那隻是一幅再潦草不過的塗鴉畫。


    但即便如此,即便他已經不記得她了,但還是會將她曾經畫過的畫,放到和妹妹安然一樣的中心位置裏珍藏著。


    既是青梅竹馬,那必定是門當戶對的。


    想來,如果這個叫elsa的女孩子沒有去世的話,如今,怕是早該已經和趙先生結為夫妻,並且生下可愛的寶寶了吧?


    思維很是活躍,越想越多,越想越豐富。


    可宋祈寧根本控製不住。


    方才想要尋找線索的心情,也倏然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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