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還在惡化,先前還隻是壓抑的呻吟,不知何時,驟然化為淒厲的尖叫,此起彼伏,撕裂著每一個人的耳膜。


    那些蜷縮在地上的身影,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攥住,猛烈地抽搐起來,幅度之大,令人心驚。


    新一輪的嘔吐排山倒海般襲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絕望。


    不再是零星的汙穢,而是真正的洪流,從一個個痛苦扭曲的口中,從一個個無法自控的身體中噴湧而出。


    濃烈到極致的酸腐惡臭,仿佛凝固成了實質,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每一次唿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


    地麵上,那些嘔吐物迅速蔓延,匯聚,形成一片令人作嘔的,粘稠的海洋。


    整個一樓,在短短的時間內,徹底淪為人間煉獄,汙穢遍地,哀鴻遍野。


    留守的士兵們,即使見慣了生死,此刻也被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震懾。


    他們的臉色鐵青,拳頭緊握,青筋在額角突突直跳。


    一名年輕的士兵再也忍不住,胃裏一陣翻湧,他猛地扭過頭,劇烈地幹嘔起來,卻什麽也吐不出,隻有酸水。


    “還愣著幹什麽!”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兵,也是這支留守隊伍的臨時指揮,發出一聲怒吼,聲音因極度的憤怒和焦灼而嘶啞,“把人拖出去!快!別讓他們泡在這些鬼東西裏!”


    命令如同一道電流,瞬間擊穿了士兵們的遲滯。


    他們不再猶豫,強忍著幾欲噴薄而出的惡心感,踏著那片滑膩惡臭的“海洋”,衝向那些在汙穢中掙紮的身影。


    動作粗暴,卻帶著一絲絕望的急切。


    他們抓住那些虛軟無力的手臂,或是直接攔腰抱起,將一個個受害者從那片汙穢的中心拖拽出來,向著食堂門口,向著相對幹淨的區域轉移。


    靴子踩在嘔吐物上,發出“噗嗤噗嗤”的惡心聲響,濃烈的氣味無孔不入,鑽入他們的口鼻,刺激著他們的每一根神經。


    他們知道,多耽擱一秒,這些人就多一分危險。


    陳宇的胸腔劇烈起伏,胃裏翻江倒海,他原本肚子是沒什麽感覺的,隻是這股氣味實在是太過於劇烈,導致他這會也有點想吐了。


    “媽的!”他重重咽了口口水。原本以為不是什麽大事,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他習慣性的躲了起來。媽的,陳宇!你又要躲著嗎?你特麽一直在躲著,當初那幾個混仔,你要怕一輩子嗎?


    “李明!邢科!!我們去幫忙!”


    三人不再遲疑,如同三道利箭,義無反顧地衝進了那片狼藉之中。


    陳宇二次強化後的力量在此刻顯露無疑,他俯身,雙臂一較力,便將一個身材中等的男生從地上抱起,兩個男生身體癱軟,口鼻間盡是汙物,氣息微弱。


    陳宇咬緊牙關,將他穩穩地抱起,快步衝向門口。


    李明則相對冷靜,他選擇幫助那些尚有意識,但已經無法自行移動的人,攙扶著他們,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向安全地帶。


    邢科就不用說了,一個又一個的背著,也不管那些嘔吐物落在他的肩膀上,一個又一個。


    汗水混合著汙水的臭氣,浸濕了他們的衣衫,但無人退縮。


    就在食堂內部的救援進行得如火如荼之際,王德明和周毅帶著一部分士兵和藥品,去而複返。


    當他們再次抵達一號食堂時,即便是王德明這樣見慣風浪的人物,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氣,腳步為之一頓。


    眼前的景象,比他們離開時,還要慘烈百倍。


    整個一樓地麵,幾乎完全被黃綠色的嘔吐物和穢物所覆蓋,形成一片廣闊的,散發著熏天惡臭的沼澤。


    空氣中彌漫的酸腐氣味,濃烈到幾乎可以滴出水來,令人聞之欲嘔,頭暈目眩。


    “這……這怎麽會……”王德明喃喃自語,聲音中充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


    周毅的眉頭緊緊蹙起,目光銳利如刀,掃視著這片慘狀,他身後的士兵們也個個麵色凝重。


    隨行的校醫院醫生,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此刻也顧不上其他,他強忍著不適,快步上前。


    他蹲下身,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從地上沾取了一些嘔吐物的樣本,又觀察了幾個病患的排泄物。


    片刻之後,他站起身,臉色無比嚴肅,對王德明和周毅沉聲道:“是細菌性腸胃炎!急性,而且毒性非常猛烈!必須立刻使用抗生素,並且大量補充電解質和水分,否則……”


    他沒有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未盡之言的含義。


    王德明當機立斷:“藥品已經取迴!周連長,立刻組織人手,分發藥物!”


    士兵們迅速行動起來,從帶來的箱子中取出大量的急性腸胃藥和抗生素。


    整個下午,食堂外的空地上,一片兵荒馬亂。


    士兵們在醫生的指導下,開始給還能吞咽的受害者喂服抗生素。


    陳宇、李明、邢科三人也一刻沒有停歇,他們穿梭在人群中,一會兒幫忙按住因為劇痛而不斷掙紮的病患,方便士兵喂藥;一會兒又拿著瓶裝礦泉水,小心翼翼地給虛弱的受害者喂服溶解了補液鹽的水。


    那補液鹽帶著一股古怪的金屬味,許多人喝下後又是一陣幹嘔,但為了活命,隻能強忍著灌下去。


    陽光炙烤著大地,混雜著嘔吐物的酸臭和藥品的苦澀,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和焦慮,汗水濕透了衣背,嗓子幹得冒煙,但沒有人停下手中的動作。


    希望與絕望,在這一刻交織。


    然而,人力終有窮盡之時。


    盡管所有人都在拚盡全力,但病患的數量實在太過龐大,而有效的救助卻顯得杯水車薪。


    當傍晚的餘暉染紅天際,給這片混亂的場景鍍上一層悲涼的血色時,一個殘酷的事實擺在了眾人麵前。


    死亡,還是不可避免地降臨了。


    由於脫水和電解質的缺失,以及體質免疫力較差的學生老師,因為細菌進入血液,引發了敗血症和膿毒症,這種全身性感染,導致多器官功能衰竭,最終離開了這個世界。


    一個、兩個、十個、數十個……


    起初隻是零星的噩耗,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死亡的陰影迅速擴大。


    那些身體本就虛弱的老人,以及一些體質稍差的年輕人,終究沒能扛過這兇猛的病菌。


    傍晚時分,初步統計下來,已有數百人永遠地閉上了眼睛,離開了這個剛剛開始變得陌生的世界。


    而更多的人,雖然暫時保住了性命,卻依舊沒有脫離危險,高燒不退,上吐下瀉,生命體征微弱。


    悲傷和絕望,如同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頭。


    食堂內部已然無法再用作安置病患的場所,那片汙穢之地,本身就成了新的感染源。


    無奈之下,王德明下令,將所有病患轉移到食堂外的廣場上。


    廣場相對開闊,通風也好一些。


    夜幕降臨,廣場上點起了臨時的照明,密密麻麻地躺滿了虛弱的病患。


    士兵和尚有餘力的學生、教職工們,分組輪流照看,時刻關注著病患的情況,幫助他們喝水、服藥。


    但能做的,也僅限於此了。


    接下來,隻能依靠他們自身的意誌力和免疫力,與死神搏鬥。


    為了應對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周毅指揮手下的士兵,對整個南城大學校區內的所有教育超市、小賣部進行了一次徹底的搜刮。


    他們帶迴了數量驚人的礦泉水和一些易於消化的食物,勉強足夠支撐這將近三千人的消耗。


    接下來的幾天,對於廣場上的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場漫長而煎熬的考驗。


    每一天都有新的生命逝去,每一天也都有人在絕望中看到一絲曙光。


    陳宇和邢科李明幾乎沒有合眼,他們機械地重複著喂水、喂藥、處理汙物的動作,身體早已疲憊不堪,但精神卻因為高度的緊張而異常亢奮。


    五天後,當廣場上大部分人的病情終於穩定下來,開始緩慢恢複時,死亡人數再次攀升了數百。


    這場突如其來的細菌感染,如同一次殘酷的篩選,帶走了近千條鮮活的生命。


    第六天清晨,陽光驅散了連日來的陰霾。


    廣場上,那些幸存下來的人們,雖然依舊虛弱,但眼中已經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這場可怕的災難,似乎終於要過去了。


    然而,平靜僅僅維持了不到一天。


    當夜幕再次籠罩大地,南城大學四號教學樓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了沉寂的夜空。


    緊接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響起,那聲音充滿了野性的暴戾,絕非人類所能發出。


    借著遠處應急燈的微弱光芒,守夜的士兵和一些警覺的幸存者,駭然看到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四號教學樓的陰影中竄出。


    那是一頭猿猴!


    一頭體型遠超認知的巨猿!


    它直立起來,足有兩米多高,身軀魁梧,肌肉虯結,黑色的毛發在夜風中微微擺動。


    一雙閃爍著猩紅兇光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一名落單的巡邏士兵。


    隻一瞬間,那巨猿便如一道黑色閃電般撲了過去,粗壯的手臂帶著千鈞之力揮下!


    “嘭!”


    一聲悶響,那名士兵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便如同斷線的風箏般被狠狠拍飛出去,身體撞在一旁的牆壁上,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生死不知。


    “敵襲!開火!”


    淒厲的警報聲和士兵的怒吼聲同時響起。


    周圍的士兵反應極快,手中的突擊步槍瞬間噴吐出憤怒的火舌。


    “噠噠噠噠!”


    密集的子彈如同雨點般射向那頭巨猿。


    巨猿吃痛,發出陣陣憤怒的咆哮,身上炸開數朵血花,但它皮糙肉厚,子彈似乎並未對它造成致命傷害。


    它兇性大發,還想再度撲上,但麵對持續不斷的火力壓製,以及越來越多趕來的士兵,它那原始的兇性中,也閃過一絲忌憚。


    巨猿不甘地咆哮了幾聲,頂著重火力把那名生死不知的士兵拎起,龐大的身軀猛地一轉,幾個縱躍,便再次消失在教學樓的陰影之中,迅速遠去。


    槍聲漸漸平息,但一股比細菌感染更加深沉的寒意,籠罩在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頭。


    這個世界,真的不一樣了。


    新的威脅,已經悄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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