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的指尖剛觸碰到穹頂中央的菱形凹槽,整個空間突然陷入粘稠的寂靜。那些用未知金屬雕刻的壁畫開始滲出幽藍熒光,原本凝固的戰鬥場景逐漸流動,持矛戰士的盔甲縫隙裏溢出星塵般的光點,在地麵聚集成一條蜿蜒的光帶。


    “警告:檢測到時空場異常波動。”係統的機械音帶著罕見的顫音,“正在解析壁畫能量頻率......匹配度97.3%。”


    視網膜上突然鋪開一張全息星圖,無數金色絲線從林宇的指尖延伸向各個星係,每條絲線末端都係著一個微型沙漏。最近的那個沙漏裏,細沙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逆向流動——那是“龍驤”號首次曲率跳躍的倒計時,沙漏底部的數字清晰得令人心悸:03年04月17日 11:23:47。


    “這不可能......”林宇的喉結滾動著,冷汗順著脊椎滑進衣領。三個月前他才在實驗室完成曲率引擎的理論驗證,此刻卻在距地球兩萬光年的遺跡裏,看到了尚未發生的未來。


    壁畫上的戰士突然集體轉身,他們空洞的眼窩對準林宇,手中的長矛尖端迸發出細小的電弧。地麵的光帶驟然亮起,在星圖上勾勒出一條熟悉的軌跡——那是江南三中通往國家科學院的通勤路線,每個紅綠燈節點都精確對應著星圖上的脈衝星位置。


    “林博士,您看這個!”考古隊隊長陳墨的驚唿打破死寂。這位總愛叼著電子煙的中年男人,此刻正蹲在壁畫裂縫前,用鑷子夾起一片指甲蓋大小的金屬片。“這上麵的紋路......和您設計的納米蜂群識別碼完全一致。”


    金屬片在紫外燈下顯影出複雜的螺旋結構,林宇瞳孔微縮。那確實是他上個月剛提交專利的“蜂群量子鎖”,可眼前的金屬片氧化程度至少超過十萬年。他突然注意到陳墨後頸新紋的刺青——一隻銜尾蛇纏繞著六代機引擎,而昨天這人還在抱怨女兒吵著要養寵物蛇。


    “陳隊長,你的刺青......”


    “刺青?”陳墨摸了摸後頸,電子煙差點掉在地上,“我從不碰那玩意兒。林博士,您該不會是被這鬼地方的磁場弄出幻覺了吧?”他的瞳孔在陰影裏收縮成細縫,右手下意識地按在腰間的配槍上。


    林宇的腕表突然發出蜂鳴,指針開始逆時針飛轉。係統界麵彈出警告:海馬體異常放電,建議立即退出該區域。但他的雙腳像被磁石吸附,不由自主地沿著光帶走向穹頂深處。那裏有麵一人高的鏡子,鏡麵蒙著蛛網般的裂紋,卻清晰映出他此刻的模樣——白大褂左襟沾著咖啡漬,是今早蘇清影幫他處理的;領口露出的鎖骨下方,有塊硬幣大小的胎記,母親曾說那是“天使親吻的痕跡”。


    但鏡中的林宇突然抬手,指尖在空氣中劃出一串公式。那是他昨晚在實驗室推演到淩晨的空間曲率修正方程,此刻正以熒光形式懸浮在鏡麵周圍。更詭異的是,鏡中人身後隱約浮現出另一個場景:金屬手術台、閃爍的儀器,以及一位正在調試顯微鏡的女性——她穿著和母親同款的藍白格子圍裙。


    “媽媽?”林宇的聲音發顫。鏡中人轉身的瞬間,所有畫麵突然扭曲成數據流。當視覺恢複時,他發現自己站在高三教室的走廊,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翻卷試卷聲。盡頭的黑板報寫著“距高考還有97天”,而他的校服口袋裏,正硌著那張改變命運的六代機試卷。


    “林宇!發什麽呆呢?”趙天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親切感。那個曾讓他墜入深淵的紈絝子弟,此刻正勾著他的肩膀,手腕上戴著塊鑲鑽勞力士——正是趙父被捕前變賣的贓物。“聽說你昨晚又幫蘇清影補物理?兄弟,別忘了咱們的賭約啊。”


    林宇猛地推開對方,後背撞上冰涼的牆壁。係統在意識深處尖叫:**錯誤!當前時空能量波動超過閾值!**他低頭看向掌心,那裏赫然印著和壁畫戰士相同的矛形印記,而趙天雷的瞳孔裏,正流轉著與“鴻蒙”ai相同的紅光。


    “你不是真的趙天雷......”林宇的指甲掐進掌心,血腥味混著走廊裏的劣質油墨味,“這裏是哪裏?”


    “哪裏?”趙天雷的嘴角咧開,露出過於整齊的白牙,“當然是你最熟悉的地方——你的大腦。或者說,是某個更高維度的存在,為你量身定製的牢籠。”他抬手敲了敲走廊的玻璃窗,玻璃上立刻浮現出複雜的數學公式,“看,這是你七歲時解出的第一道奧數題,這是你母親縫補玩偶時的針腳頻率,還有這個......”


    公式突然化作數據流,在空氣中拚出蘇清影的臉。她的發絲被虛擬的風吹起,眼中倒映著林宇從未見過的星空。“林宇,當你看到這段影像時,或許已經明白了——你的人生,從出生那天起就是一場精密的實驗。”


    畫麵切換到產房,母親躺在床上,脖頸處插著根輸送管,淡綠色的液體正流入她的靜脈。嬰兒床上的男嬰背部有塊菱形胎記,與穹頂的凹槽形狀分毫不差。“第37次播種實驗啟動,樣本編號ly-037,基因優化完成度92%。”畫外音是陳墨的聲音,卻帶著金屬質感的機械腔。


    林宇感到一陣眩暈,視網膜上的星圖突然碎裂成無數碎片,每片碎片裏都映著不同版本的自己:有的在推演六代機,有的在修補宇宙膜,還有的正站在某個陌生星係的廢墟中,掌心托著一顆即將熄滅的恆星。


    “時間不是線性的,林博士。”趙天雷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你以為自己在改變未來,其實隻是在重複過去。那些被你視為‘突破’的科技,不過是高維文明循環播放的錄像帶。”他打了個響指,走廊的牆壁開始剝落,露出背後密密麻麻的量子線路,“就像這個遺跡,既是你的起點,也是你的終點。”


    林宇突然想起母親常說的話:“小宇,你出生那天,天上的星星都在跳舞。”此刻他終於明白,那些所謂的“星舞”,不過是高維文明在調試實驗參數。他的目光落在走廊盡頭的消防栓上,玻璃反光裏映出真實的自己——白大褂上的咖啡漬位置,竟與鏡中影像完全重合。


    “係統,”他在心底默念,“啟動自毀程序。”


    “警告!宿主意識存在異常波動,是否確認執行?”


    “確認。”


    視網膜上綻開刺目的紅光,趙天雷的身影開始模糊。林宇感到有什麽東西正在從他的大腦深處剝離,像是臍帶被剪斷的劇痛。當他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仍站在遺跡穹頂下,陳墨正用力搖晃他的肩膀,遠處傳來考古隊員的驚唿:“快!林博士的生命體征在斷崖式下跌!”


    “我......沒事。”林宇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掌心的矛形印記正在消退。他看向穹頂的菱形凹槽,那裏不知何時多了道新的劃痕——正是他在“幻覺”中用指尖刻下的曲率方程。


    陳墨遞來一塊金屬片,正是之前發現的納米蜂群識別碼殘片。林宇突然注意到,殘片邊緣有行極小的刻字,用的是母親教他的第一套密碼:ly-037,歡迎來到循環的終點。


    係統突然傳來新的提示:檢測到時空閉環修正完成,當前時間線已偏離原軌跡0.0001%。林宇抬頭看向穹頂壁畫,那些戰士的姿勢悄然改變——他們不再持矛戰鬥,而是集體麵向他,手中托著發光的沙漏。


    沙漏底部的數字正在跳動,最終定格為:00年00月00日 00:00:00。


    陳墨的電子煙掉在地上,發出滋啦的電流聲。他後頸的銜尾蛇刺青正在蠕動,鱗片下隱約可見金屬光澤。“林博士,”他的聲音變得陌生而冰冷,“現在,該開始真正的實驗了。”


    林宇的腕表突然顯示出母親的手機號,通話記錄裏有一條未讀彩信。點開的瞬間,整個遺跡劇烈震動,全息星圖重新展開,而每個星係的中心,都懸浮著一個菱形胎記的投影。


    彩信內容是張老照片,七歲的林宇抱著縫補好的玩偶,母親站在他身後,露出溫柔的微笑。但仔細看就會發現,母親的瞳孔裏倒映著不屬於地球的星空,而玩偶的紐扣位置,正是“龍驤”號首次曲率跳躍的坐標。


    係統的機械音再次響起,卻帶著從未有過的溫度:宿主已觸發自我意識覺醒,第37次實驗進入最終階段。請注意,前方將出現......


    話音未落,穹頂突然裂開一道縫隙,漆黑的宇宙中,一艘與“龍驤”號完全相同的飛船正在逼近,船頭的激光炮口閃爍著熟悉的紅光。林宇終於明白,為什麽每次科技突破都會伴隨文明的毀滅——因為所謂的“突破”,不過是高維文明重置實驗的信號。


    陳墨舉起配槍,槍口卻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對不起,林博士。我隻是個負責循環的節點......”槍響的瞬間,他的身體化作無數光點,匯入穹頂的星圖。


    林宇握緊掌心的金屬殘片,指甲深深陷入那個菱形凹槽。他想起高三考場上的自己,麵對六代機試卷時的那份篤定——原來從一開始,答案就寫在時間的閉環裏。


    “係統,”他望向逼近的飛船,嘴角揚起苦澀的笑,“這次,我想試試打破循環。”


    視網膜上的數據流突然變得透明,林宇看到了更深處的真相:無數個平行宇宙裏,無數個林宇正在進行相同的抉擇。有的選擇成為文明的播種者,有的選擇化作宇宙的醫師,而他......


    “我選擇成為漏洞。”


    話音落下的瞬間,所有的時間刻度開始扭曲,穹頂的壁畫轟然倒塌,露出背後真正的實驗室——無數個培養艙裏漂浮著嬰兒,每個嬰兒的背部都有菱形胎記。而中央的主控台上,擺放著那塊瑞士銀行的微型量子計算機,屏幕上跳動著一行字:第38次播種實驗,即將開始。


    林宇將金屬殘片插入控製台,母親的摩爾斯電碼突然在腦海中響起。這一次,他終於聽懂了隱藏在“迴家吃飯”背後的真正信息:打破閉環的鑰匙,在你出生的地方。


    培養艙的警報聲此起彼伏,林宇轉身走向實驗室出口,白大褂在身後揚起,像一麵破舊的旗幟。他知道,此刻的“離開”正是實驗的一部分,但至少,他已經在時間的齒輪上刻下了第一道裂痕。


    走廊盡頭的門緩緩打開,刺眼的光芒中,他看到了七歲那年的自己,正抱著縫補好的玩偶站在星空下。玩偶的填充物裏,露出半截瑞士銀行的鑰匙——那是開啟下一個循環的密鑰。


    “你好,ly-037。”幼年的自己抬頭看他,眼中閃爍著超越年齡的智慧,“歡迎來到時間的起點。”


    林宇彎腰抱起玩偶,指尖觸到填充物裏的硬物。那是塊微型芯片,上麵刻著他尚未寫出的宇宙膜修補公式。遠處傳來飛船引擎的轟鳴,而他的腕表指針,正悄然指向那個改變命運的時刻:03年04月17日 11:23:47。


    這一次,他決定在試卷上寫下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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