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往日畫中形影不離的雙人畫麵,這幅畫裏沒有出現沈澈的身影,隻出現了她的身影。


    顯然這幅畫是單獨為許秋池所作下的畫。


    畫紙底部,墨跡深淺交錯的字跡如時光的烙印。


    從十歲時歪歪扭扭的塗鴉,到如今工整如刻印的筆跡,字裏行間沉澱著少年成長的痕跡。


    沈澈用鋼筆工整地寫道:


    \"今日,你始終不肯迴頭看我。


    你凝望著遠方的風景,卻不知我眼中的風景,從來隻有你。


    當思念無處停靠,整個世界都成了漂泊的孤島,\"


    許秋池凝視著那幅畫,鼻尖驀地一酸,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著轉,終是承不住那沉甸甸的重量,順著瓷白的臉頰無聲滾落,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芒........


    想到以往她不理會沈澈的時候,沈澈會有多傷心啊。


    從這幅畫作上麵她就能深深地感受到了。


    看完之後,她再從這些畫作裏麵抽出一張畫。


    這幅畫作是沈澈17歲那年,春天時期所作下的畫。


    那個時候,許秋池還沒有經曆過父母車禍雙亡的心理陰影。


    畫作裏。


    空蕩的教堂裏,彩繪玻璃投下斑駁的光影。


    長椅間隻坐著他們——女孩的白裙鋪展在木椅上,男孩的襯衫袖口還沾著藍色粉筆灰。


    他們身後的石牆上,那顆歪歪扭扭的愛心尚未幹透:藍色的一半像未褪盡的潮汐,紅色的一半似初綻的薔薇。


    此刻他們無暇欣賞自己的\"傑作\",隻是額頭相抵,在管風琴的餘韻裏交換著第一個青澀的吻。


    成排的白鴿突然掠過玫瑰窗,羽翼攪碎的光斑落在他們交疊的影子上,仿佛連神明也悄悄眨了眨眼。


    這幅畫作底下的文字,比之前的畫作多了很多:


    在這一瞬間裏,願時光永駐。


    秋池,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我的心髒停止跳動為止。


    當它不再為你跳動的那一刻,就是我不在乎你的時候。


    但我相信,以後永遠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往後餘生裏,我永遠會記得年少初吻的那教堂,還有一起畫愛心的那道牆。


    ...


    伴隨著沈澈年齡的日益增大,文字開始逐漸變得文藝起來,畫風也變得越來越好,對她的那份感情也越來越濃烈。


    讓許秋池心裏麵感到震撼的是,沈澈每一幅畫,關注點永遠都在她身上,從來沒有想過自己,


    心情會因她喜而喜,因她悲而悲,沈澈的心情好壞全部都係在了她的身上。


    這該是多麽深厚的一份感情啊!


    ...............................................................


    許秋池默然無語地看完了二十來幅畫,迴想起了她和沈澈青梅竹馬長大的一幕幕場景,沈澈對她的好,讓她心裏麵的震撼和感動無以複加。


    她胸口劇烈起伏,晶瑩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停地從她美眸裏麵噴湧冒出,沿著雪白的臉頰流下,止也止不住。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任由淚水衝刷著那清麗無雙的臉頰,此刻的她,心裏麵百感交集。


    一個男人對你的感情到了這般程度,任何言語和文字來形容都是極其蒼白的。


    她以往意識不到拒絕沈澈對她這份感情是多麽殘酷的事情,看到這些畫作之後,她這才幡然醒悟過來,她自己是一個多麽冷酷無情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了沈澈的心。


    原來,她配不上沈澈!


    根本配不上沈澈對她的這份感情!


    此時此刻,許秋池感到無盡的懊悔和自責。


    然而,現在已經追悔莫及了,沈澈已經十分決絕地跟她說過,等兩個月婚約自動解除之後,兩人之間也將再無任何瓜葛。


    失去沈澈之後,她將失去這個世界上對她而言最珍貴的東西。


    一想到以後,沈澈將會和她形同陌路,再也不會理她,跟陌生人一樣。


    哦不,或許真到了那個時候,兩人之間的關係隻會連陌生人都不如。


    迴憶如潮水般洶湧而至的刹那,她猛地捂住胸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心髒在胸腔裏瘋狂震顫,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攥住,每一下搏動都伴隨著尖銳的刺痛。


    為什麽想到失去沈澈這份感情之後,她的心情,為何就會如此難受??


    錐心刺骨的疼痛如同一把燒紅的鐵鉗,死死夾住她的心髒,將深埋在心底最柔軟的角落一寸寸撕開。


    那些被刻意塵封的記憶、被忽略的悸動、被壓抑的眷戀,在劇痛的衝擊下轟然翻湧,如同沉睡的火山突然噴發,滾燙的岩漿裹挾著所有隱秘的情緒,將她的內心攪得支離破碎。


    腦海裏,她和沈澈青梅竹馬的一幕幕如同電影膠片般開始播放。


    沈家和許家是世交。


    沈澈比她大一歲,她已經忘了第一次初見、認識沈澈到底是什麽時候了。


    反正從她擁有記憶開始,沈澈的身影就開始在她的視線裏麵出現,一直存在於她的眼中,如影隨形地陪她成長。


    或者說,在她還沒有出生降臨到這個世界之前,在她還未擁有記憶的時候,就已經見過沈澈了。


    在她十歲的時候,她還是爛漫天真的小女孩。


    那時的她,總喜歡紮著蓬鬆的雙馬尾,發梢係著的粉色蝴蝶結總在奔跑時歡快顫動。


    她喜歡形影不離地陪沈澈一起玩耍,一起聊天,一起上學,從日出到日落,再到晚上。


    那些蟬鳴聒噪的盛夏午後,別墅庭院裏永遠迴蕩著她銀鈴般的唿喊:


    \"沈澈哥哥,你來追我呀!\"


    \"沈澈哥哥,這邊藏得超隱蔽!\"


    稚嫩的嗓音裹著蜜糖般的甜膩,她踮著腳尖穿梭在紫藤花架下,裙擺揚起的弧度像振翅欲飛的蝶。


    他們玩過家家時,她總要把野花別在鬢邊扮作新娘,舉著樹枝在地上畫個歪歪扭扭的\"家\",仰著沾了草屑的小臉宣布:


    \"沈澈哥哥當爸爸,我當媽媽!\"


    捉迷藏時,她總能循著他衣角的皂角香,從老槐樹的枝椏間揪出滿臉笑意的少年。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她踩著他的影子蹦跳,看晚霞將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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