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壓得極低,像一塊浸透了血的灰布懸在頭頂。葉凡替秦挽霜別好碎發時,指尖觸到她額角的冷汗——玄甲上的刀痕還在滲血,卻被她用軍甲裏襯的棉絮死死堵住了。


    “阿葉。”蘇傾雪的聲音從左邊傳來,帶著一絲沙啞。她倚著那把九霄環佩,琴身上還沾著敵人的血,但指尖卻在琴弦上輕輕撥動,甜香混著血腥氣彌漫開來,“山坳裏的火把,是寒梅閣的暗樁傳來的消息。”她頓了頓,染著丹蔻的指甲劃過嘴角的血漬,“不是追兵,是……請帖。”


    話音未落,馬蹄聲裹著夜霧撞進戰場。為首的侍衛翻身下馬時,玄色披風被風掀開一角,露出胸口繡著的丹爐紋——那是青雲城煉丹協會的標記。


    “葉公子!”侍衛單膝跪地,腰間鐵牌撞在焦土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我家樓主昨夜觀星,見丹星落向青嵐方向,特命小人星夜兼程送來請帖。”他從懷中摸出一個檀木匣,匣蓋一啟,三縷丹香直衝雲霄,“青雲城十年一度的‘萬丹大會’,誠邀葉公子共襄盛舉。”


    葉凡的指節在天道碎片上微微收緊。前世他雖為問道大能,卻因遭人暗算隕落,這一世重來,最缺的便是“名”——不是浮名,而是能護四女、護葉家的底氣。丹道大會……他的目光掃過蘇傾雪染血的裙角,林昭月散了半邊的發帶,楚紅妝懷裏蔫頭耷腦的蠱蟲,以及秦挽霜玄甲上的刀痕,心裏突然燃起一團火焰。


    “為何邀我?”他問,聲音沉得像壓了一塊鐵。


    侍衛抬頭,額角沾著草屑:“三日前,小人在青嵐藥市聽藥農說,葉公子用半株千年朱果煉出‘駐顏丹’,給葉老夫人服下後,白發轉黑。又有商隊傳信,說公子替蒼梧商盟煉的‘固元丹’,竟在丹紋裏煉出了‘壽’字——丹師協會的老人們都說,這是近百年未見的‘道紋丹’。”


    林昭月的指尖在劍鞘上輕輕一叩。她本是清冷的人,此刻卻彎了彎眼睛:“原來你偷偷給我師尊煉的那爐丹,被商隊傳開了。”


    楚紅妝的金斑蠱突然振翅,在葉凡眼前繞了三圈,落在檀木匣上。她歪著頭笑,虎牙在夜色裏閃了閃:“阿葉的丹火能養蠱,比我用毒火煉的蠱蟲精神多了——那些老東西要是知道,怕是要搶著把丹方塞你手裏。”


    秦挽霜摸出虎符,借著月光看上麵新亮的紋路。她突然低笑一聲,將虎符收進袖中:“丹會在青雲城,那是大楚與南疆的交界。若能在丹會上立威,既能斷了那些追兵的念頭,又能替我在朝堂多鋪條路。”她轉頭看向葉凡,眼尾的血漬還沒擦淨,“阿葉,這是機會。”


    蘇傾雪的琴突然發出一聲清越的鳴響。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帕子上洇開淡紅的花:“我昨夜替你試了試寒梅閣的丹方,加一味‘冰魄草’能去丹毒。”她把帕子疊好,塞進葉凡掌心,“萬丹大會,該讓那些自恃丹道正宗的老東西,看看什麽叫……天人煉的丹。”


    葉凡低頭,掌心的帕子還帶著蘇傾雪的體溫。他望著四位女子:蘇傾雪眼尾的紅,林昭月發間的亂,楚紅妝蠱蟲的蔫,秦挽霜甲上的痕,突然笑了。“好。”他說,聲音裏裹著星火,“我們去。”


    第二日清晨,晨霧未散時,一行五人已上了路。楚紅妝的蠱蟲在前麵飛,替他們探著山路;林昭月的劍懸在馬側,劍氣劈開沾露的荊棘;秦挽霜騎在最前,虎符在腰間晃,引著商隊自動讓道;蘇傾雪靠在馬背上,用帕子替葉凡擦著劍上的血——那劍是昨夜斬了趙無極的,此刻還沾著暗紅的血漬。


    “公子留步!”馬蹄聲在山隘口頓住。穿青衫的商人扶著扁擔跑過來,額角全是汗,扁擔兩頭的錦匣卻穩穩當當。“小人錢三,在青嵐城開藥材行的。”他抹了把汗,從錦匣裏捧出一株裹著冰魄的藥材,“聽說公子要參加萬丹大會,這株‘九葉靈芝’是小人壓箱底的,送與公子煉丹用。”


    葉凡接過靈芝,冰氣順著指尖直竄到天靈蓋。他挑眉:“錢老板為何幫我?”


    錢三搓了搓手,笑得見牙不見眼:“上月公子替小人治好了中蠱的獨子,用的丹方裏竟摻了半片梧桐葉——小人後來才知道,那是‘天人丹經’裏的‘引靈術’。”他壓低聲音,“再說了……公子昨夜以一敵三千的事,早順著商隊傳到十州了。跟著公子,小人這藥材行,往後怕要改名叫‘萬丹行’嘍。”


    眾人皆笑。林昭月的劍突然輕鳴,她抬眼望向前方:“到了。”青雲城的城門在晨霧裏若隱若現,城牆上掛著三丈長的紅綢,上麵用金線繡著“萬丹大會”四個大字。城門口擠著穿錦袍的丹師、背藥簍的藥農、挎劍的江湖客,連南疆來的蠱師都站了兩排,身上的銀飾叮當作響。


    “那不是孫半仙麽?”楚紅妝的蠱蟲突然炸毛,“他去年在南疆賣假‘百毒丹’,害我毒宗的弟子躺了半月。”


    葉凡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穿玄色丹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城門口,手裏搖著鵝毛扇,腰間掛著七八個丹瓶。那男人也看見了葉凡,扇柄在掌心一敲,丹瓶相撞發出脆響——其中一個丹瓶的瓶口,飄出縷黑氣。


    “葉小公子。”孫半仙晃著扇子走過來,丹袍上的“丹師協會”徽章在陽光下刺目,“聽說你會煉‘道紋丹’?老夫倒要看看,是你這毛頭小子的丹火旺,還是老夫的‘九轉丹訣’強。”他說話時,目光掃過蘇傾雪的琴、林昭月的劍、楚紅妝的蠱、秦挽霜的甲,最後落在葉凡腰間的九霄環佩上,眼尾微微一縮。


    “明日卯時三刻,丹台見。”他甩了甩袖子,帶著弟子擠進人群,玄色袍角掃過葉凡的鞋尖。


    “阿葉。”秦挽霜勒住馬,從袖中摸出一卷羊皮紙,“我讓暗衛查了,這次參賽的丹師裏,有三分之二跟孫半仙同出‘玄丹宗’。他昨日讓人在城內外散布消息,說你是靠‘旁門左道’煉丹,還說……還說……”她頓了頓,把羊皮紙塞進葉凡手裏,“明日丹會,他怕是要耍手段。”


    葉凡展開羊皮紙,上麵密密麻麻記著各丹師的丹方弱點、慣用手法,甚至連孫半仙愛用“赤焰草”引火,卻總控不好火候的毛病都標紅了。他抬頭看向秦挽霜,她正替他理著被風吹亂的發,眼尾的血漬已經擦淨,隻剩點淡紅的印子:“我大楚長公主,可不會讓我的人受委屈。”


    夜色降臨時,五人住進了城中心的“丹香樓”。二樓雅間裏,炭火燒得正旺,桌上擺著蘇傾雪讓人送來的桂花釀,林昭月的劍擱在窗台上,楚紅妝的蠱蟲在丹爐邊爬來爬去,秦挽霜攤開地圖,用玉簪點著丹台的位置。


    “我試了試錢老板送的九葉靈芝。”葉凡從懷中摸出一塊丹泥,在掌心搓圓,“加上蘇姐姐的冰魄草,能中和靈芝的燥性;昭月的劍意可以在凝丹時辟出真空,防止雜質侵入;紅妝的蠱蟲能守著丹火,溫度低了就放熱,高了就吸火;挽霜的策論……”他看向秦挽霜,笑了,“能讓孫半仙的小動作,還沒出手就被拆穿。”


    蘇傾雪端起酒盞,杯沿輕輕碰了碰葉凡的:“那我們便坐等明日,看阿葉的丹火,燒穿這青雲城的天。”


    林昭月舉起劍,劍尖挑起一盞酒:“以劍為引,丹成時,當有劍氣衝霄。”


    楚紅妝把蠱蟲按在丹爐上,蠱蟲的金斑亮得刺眼:“我的寶貝們說了,誰要敢動阿葉的丹,就把他的丹爐啃成篩子。”


    秦挽霜舉起虎符,上麵的軍魂虛影在火光裏浮動:“大楚玄甲軍的煞氣,替你鎮著丹台的場子。”


    葉凡望著四位同伴,內天地中的小湖突然翻起巨浪。寒梅、劍塚、蠱池、軍陣在湖麵上投下倒影,四團光——甜香的、清冽的、鮮活的、厚重的——交融在一起,將小湖染成了五彩。


    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可誰都知道,明日的青雲城,要燒的不是燭火。


    是丹火。


    是天人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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