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城的夜已經深了,客棧的燈籠在風裏晃出昏黃的光暈,照得青石板路上的水窪泛著碎銀般的光。葉凡推開門時,蘇傾雪的帕子已經遞到麵前,沾了溫酒的絲緞擦過他手背的血痕,帶著她慣用的沉水香:“這道劃傷深了,明日得讓林妹妹用劍元溫養。”


    林昭月正低頭理他被劍氣割破的衣袖,蔥白指尖拂過破損處時頓了頓,忽然抬腕。一道淡青色劍氣從她袖中溢出,精準地將斷裂的絲線重新絞合:“我蒼梧劍宗的‘紉雲手’,比針線快。”她耳尖泛紅,眼尾卻仍端著清冷,偏是發間那朵新簪的白玉蘭,被夜風吹得輕輕搖晃。


    “別光顧著擺弄衣裳。”楚紅妝蹦跳著湊過來,掌心托著隻金蠶蠱,蟲身泛著蜜蠟般的光,“這蠱能替你擋三次毒,放懷裏。”說著便要往葉凡衣襟裏塞,被秦挽霜的算珠不輕不重敲在手腕上。


    “明日要呈捷報給陛下,”女扮男裝的長公主倚在桌前撥算珠,玄色錦袍下露出一截猩紅中衣,“葉公子的傷若是被太醫瞧出蹊蹺,豈不是要平白多生枝節?”她抬眼時眉峰微挑,算珠在指尖轉出銀亮的弧,“紅妝,你那蠱蟲雖好,總不如我讓人送來的金創藥實在。”


    葉凡垂眸看著掌心的青銅蠱罐碎片,幽藍的反光映得他眼底暗沉。方才在密室裏,內天地突然泛起的涼意還未消退,前世記憶裏那道模糊的警告像根細針,正一下下紮著他後頸——他分明記得,百年前南疆曾有場毒潮,毒霧裏飄著的,就是這種幽藍的光。


    “傾雪。”他突然開口,“你寒梅閣的情報網,最近可有南疆的消息?”


    蘇傾雪正在替他解腰間的九霄環佩,聞言指尖微滯。她將古琴輕輕擱在桌上,轉身時水袖翻起,袖中滑出個雕著梅紋的竹筒。“本不想擾你,”她指尖旋開竹筒封蠟,抽出張染了墨香的紙箋,“半個時辰前,滇南分閣傳信。南疆十七縣昨日同時出現毒霧,人畜觸之即爛,連草木都枯死了半裏地。”


    紙箋上的字跡還帶著墨汁未幹的潮氣,葉凡掃過“毒霧泛幽藍”幾個字時,指節驟然收緊。楚紅妝湊過來看,原本靈動的眼睛瞬間冷下來,金蠶蠱在她掌心瘋狂蠕動,咬出個血珠:“幽藍毒霧...我毒宗的‘萬蠱蝕天陣’才會用這種瘴氣。我爹...楚天霸,他瘋了?”


    秦挽霜的算珠“啪”地散了一桌。她猛地站起身,玄色披風掃過燭火,映得臉上陰晴不定:“南疆是大楚糧倉,若毒潮蔓延...陛下的北境軍糧要斷。”她看向葉凡時目光灼灼,“葉公子,這忙,你必須幫。”


    林昭月的劍突然“嗡”地出鞘三寸。她望著窗外漸起的山風,劍氣凝成的寒霧在指尖盤旋:“我隨你去。”蘇傾雪已經開始收拾細軟,銀管裏的毒粉換成了驅瘴丹:“寒梅閣在南疆有暗樁,我熟路。”楚紅妝咬著唇撕掉半幅裙角,用血在上麵畫了道蠱紋:“跟我走,毒宗的迷陣,隻有本少主能破。”


    葉凡望著四張各有棱角的臉,喉結動了動。前世他獨自證道時,總覺得人心是最不可控的變數;如今看著這些願意把後背交給他的姑娘,內天地裏的小湖泊突然泛起漣漪——那是他用天道之力推演功法時都未曾有過的溫暖。


    “昭月留青嵐,”他伸手按住林昭月欲拔的劍,“蒼梧劍宗的人該到了,你得迴去複命。挽霜迴皇宮,把毒潮的事透給陛下,但別說我們去了南疆。”他轉向蘇傾雪,“傾雪帶暗樁在滇南接應,莫要硬闖。”最後看向楚紅妝,“紅妝,帶我進毒宗。”


    楚紅妝眼睛一亮,伸手勾住他脖頸拉低,在他耳邊輕笑:“葉哥哥可知道,進毒宗要過三關?”她退開時指尖沾了他一縷發絲,繞成個小圈,“不過看在你替我擋過血影老怪的份上...我教你個歪招。”


    南疆的晨霧比青嵐城濃十倍。葉凡跟著楚紅妝穿過竹樓群時,鼻尖總縈繞著股腐葉混著藥草的腥甜。道上的百姓都行色匆匆,挑著水的婦人交頭接耳:“西坡的毒霧又漫了半裏!”“張老漢家的牛全爛成水了,那味兒...唉。”


    “跟我來。”楚紅妝拽著他拐進條青石板巷,繞過三株開得正豔的曼陀羅,停在座爬滿綠藤的竹樓前。樓裏傳來沙啞的歌聲,是南疆古調《蠱母謠》:“蠱母睡,百蠱醒,醒時血漫滇南境...”


    竹樓門“吱呀”開了條縫,露出張滿是皺紋的臉。老巫師的眼睛渾濁如潭,卻在看見楚紅妝時突然清亮:“是...紅妝小主?”他顫巍巍讓開路,“快進來,毒宗的人最近查得嚴。”


    竹樓裏飄著艾草香,牆上掛著成串的風幹蛇蛻。老巫師往火盆裏撒了把朱砂,火星劈啪炸響:“半月前,宗主在祭天台設了‘萬蠱蝕天陣’。說是要引地脈毒氣助他突破長生境,可那陣...那陣要拿活人做引子!”他枯瘦的手抓住楚紅妝的手腕,“十七縣的童男童女,都被偷偷運去祭天台了!”


    楚紅妝的臉瞬間煞白。她腰間的銀鈴本來隨著走動叮當作響,此刻卻像被人掐住了喉嚨,半點聲音也無。“我爹...他當年說要振興毒宗,”她聲音發顫,“不是要當殺人魔!”


    葉凡握緊了袖中的蠱罐碎片。內天地裏,那絲涼意此刻化作洶湧的暗流,推著他想起前世記憶裏的畫麵:血霧彌漫的山穀,滿地都是潰爛的孩童,而站在高台上的男人,腰間掛著的,正是這青銅蠱罐的完整形態。


    “解毒的法子。”他按住楚紅妝顫抖的肩,看向老巫師,“需要什麽?”


    老巫師從懷裏摸出片泛黃的獸皮,上麵畫著株開藍花的草:“這是‘清瘴草’,長在祭天台後峰的懸崖上。要解‘萬蠱蝕天陣’的毒,得用它的根須煮水。但...祭天台周圍全是毒宗的死士,還有萬蠱守護。”


    “我去。”楚紅妝抹了把臉,銀鈴重新叮當作響。她從發間抽出根金簪,往掌心一劃,鮮血滴在獸皮上:“蠱蟲認主血,有我在,萬蠱不會傷你。”


    密林裏的瘴氣比想象中濃。葉凡跟著楚紅妝在樹藤間穿梭時,眼前總浮著淡藍色的霧,沾在衣料上便泛起細密的小泡。楚紅妝吹了聲短笛,金蠶蠱從她袖中飛出,所過之處瘴氣自動散開條路:“這蠱是我用本命血養的,專克毒宗的瘴。”


    清瘴草生在塊凸起的岩石旁,藍花在霧裏像團跳動的火。葉凡剛要去拔,遠處突然傳來破空聲。七八個身著黑衫的人從樹後竄出,腰間掛著的青銅蠱罐與他袖中碎片紋路吻合——正是毒宗弟子。


    “小主!”為首的男人看見楚紅妝,瞳孔驟縮,“宗主說你私通外男,原來...原來你真帶他來偷清瘴草!”


    楚紅妝歪頭笑了,指尖彈飛隻赤蝶蠱:“王七,你跟了我爹二十年,可知道我小時候怎麽馴蠱的?”赤蝶撞在他頸側,他的臉瞬間腫成紫茄,慘叫著去抓脖子,卻抓下把爛肉。


    葉凡的九霄環佩已經橫在胸前。他指尖撥弦,內天地裏的靈氣化作音刃破空而出,將左邊三人的兵器齊齊斬斷。右邊四人剛要放蠱,卻見無數銀線從楚紅妝袖中湧出——那是她養的“千絲蠱”,專絞蠱蟲的命線。


    戰鬥結束得很快。葉凡彎腰拔起清瘴草時,瞥見岩石下還藏著半株,根須上沾著暗紅的血。他正要伸手,楚紅妝突然拽住他胳膊:“別碰!這是‘血瘴草’,和清瘴草共生,專吸人血。”她從懷裏摸出個玉瓶,倒出粒藥丸塞進他嘴裏,“含著,防反噬。”


    就在這時,密林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楚紅妝眼睛一眯,拽著葉凡閃進旁邊的灌木叢。樹葉擦過他手背,沾了層黏膩的露水。透過葉縫,他看見七八個毒宗弟子匆匆走過,為首的那個左臉有道刀疤,正是楚紅妝提過的“馬三”,毒宗最狠的執法者。


    “宗主說今晚子時必須把東西送到山洞,”馬三壓低聲音,“那批童男童女要是出岔子,你們的命就和他們換!”


    “知道了,馬爺。”另個弟子唯唯諾諾,“可那山洞...傳說鬧鬼...”


    “鬼?”馬三冷笑,“等你們見了宗主養的東西,就知道什麽叫活見鬼。”


    腳步聲漸遠。葉凡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指腹輕輕摩挲腰間的九霄環佩。


    琴弦上的霜花不知何時又濃了幾分,像是有人用刀刻了道新的紋路。


    他轉頭看向楚紅妝,後者正舔了舔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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