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霧裹著鬆針的苦澀鑽進鼻腔,葉凡貼著青石板牆根挪動,玄色衣擺掃過牆角的青苔,在晨露裏洇出淺淡的痕。


    前麵李劍鋒的玄色弟子服已沒入月洞門,他屏住唿吸——方才那幾個弟子的腳步聲裏帶著鍛體境骨髓境的勁氣,若被察覺,以他如今凝液境的修為雖能脫身,但暴露行蹤便壞了全盤計劃。


    “趙統領的殘魂最多撐到寅時三刻。”李劍鋒的聲音從庭院裏飄出來,帶著刻意壓低的沙啞,“王霸那老匹夫說蒼梧劍塚裏藏著能破長生境封印的秘寶,等咱們拿到東西,再把聖女的血混著蝕魂蠱撒進演武場,到時候...”


    葉凡的指節在牆麵上掐出白痕。他記得前世也聽過類似的話——那是他被暗算前,敵方勢力為引他入甕時的密謀。不同的是,這一世他提前三天聽見了“火並”二字,喉間泛起鐵鏽味,是咬得太狠的舌尖滲了血。


    “三天後的子時,月黑風高。”另一個弟子的聲音帶著興奮的顫音,“等蒼梧劍宗的護山大陣被蠱蟲攪亂,王霸的人從後崖摸上來,咱們裏應外合...到時候聖女的太初劍典,葉家的九霄環佩,全都是咱們的!”


    九霄環佩!


    葉凡的瞳孔驟縮。他摸了摸胸口,那枚古琴形狀的玉佩還貼著皮膚,可裏麵原本流轉的清越琴音,在方才斷崖的悶響後便徹底沉寂——原來不是封印消失,是有人要借劍塚的秘寶,連他的金手指都算計進去。


    庭院裏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李劍鋒罵了句“蠢貨”,接著是重物拖行的聲音。


    葉凡順著牆根挪到窗下,透過糊著米紙的窗縫瞥見:李劍鋒正用劍尖挑起地上的麻袋,裏麵露出半截染血的青衫,竟是真正的李劍鋒——喉管被割開的傷口還在滲血,屍體旁邊擺著個巴掌大的青銅蠱罐,罐口爬著幾縷幽綠色的霧氣。


    “蝕魂蠱果然好用。”李劍鋒扯下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張陌生的國字臉,“那小子要是敢來劍塚,趙統領的殘魂就能附他身上,到時候...嘖嘖,長生境大能的記憶,夠咱們消化幾輩子。”


    葉凡的後背抵著冰涼的牆麵,掌心的青玉墜子被攥得發燙——這是楚紅妝給他的避毒玉,此刻正微微發燙,說明周圍有蠱蟲。他突然意識到,方才在斷崖聽見的悶響,根本不是劍塚石門開啟,而是有人用蝕魂蠱強行喚醒了某個封印中的殘魂。


    “走!”國字臉將人皮麵具塞迴懷裏,“去演武場看看聖女,別讓她察覺不對。”


    腳步聲漸遠,葉凡等了半炷香時間才直起腰。晨霧散了些,能看見庭院角落的海棠樹正落著殘花,紅瓣飄在李劍鋒的血上,像極了前世他倒在血泊裏時,頭頂飄落的桃花。


    “前世因多疑失了所有,這一世...”他對著碎在地上的瓷片整理衣襟,鏡中映出的眼睛亮得驚人,“該信的人,我信得徹底;該算的賬,我要連本帶利討迴來。”


    客棧二樓的雕花門被推開時,燭火晃了晃。蘇傾雪正倚在軟榻上撥弄琵琶,聽見動靜抬眼,指尖的銀甲在燭火裏泛著冷光:“查到什麽了?”


    林昭月握著青鋒劍站在窗邊,劍氣攪得窗紙簌簌響:“你身上有蝕魂蠱的味兒。”


    楚紅妝趴在桌上玩著金蠶蠱,聞言抬頭,發間的銀鈴叮當作響:“哥哥的避毒玉都燙成這樣了,定是見著好東西了。”


    秦挽霜放下手中的輿圖,指尖在“蒼梧山”的位置重重一按:“直說吧,需要我們做什麽。”


    葉凡關緊門,將庭院裏的見聞複述一遍。說到“九霄環佩”時,蘇傾雪的琵琶弦“錚”地斷了一根;林昭月的劍尖在青磚上劃出半寸深的痕;楚紅妝的金蠶蠱突然炸成一團綠霧,又被她笑著捏迴掌心;秦挽霜的輿圖被指甲戳出個洞,正好在“後崖”的位置。


    “三天後的子時。”蘇傾雪扯下腰間的銀鏈,上麵串著十二枚青銅鈴鐺,“寒梅閣在蒼梧山有十三處暗樁,我去把王霸的兵力分布摸清楚。”


    林昭月將青鋒劍往桌上一插,劍鳴震得茶盞跳起來:“演武場歸我,敢動昭月的人,我讓他們豎著來橫著走。”


    楚紅妝晃了晃手腕,十根手指各爬著隻赤練蠱:“蠱蟲我來對付,他們用蝕魂蠱,我便用萬毒噬心蠱,看是他們的蠱毒狠,還是我的蠱蟲饞。”


    秦挽霜將輿圖疊好收進袖中,唇角勾起抹冷笑:“李將軍的玄甲衛就駐紮在山腳下,我這就去——”


    “我去。”葉凡按住她的手,“你留在客棧統籌全局,他們要的是我和昭月,我露麵更合適。”


    秦挽霜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輕輕一扣,又迅速鬆開:“李將軍最信我的手令,你帶著這個。”她摘下腰間的玄鐵虎符,“見到他就說‘長公主有令,星夜勤王’,他會調一個千人隊過來。”


    葉凡捏著虎符站起身,燭火在他眼底跳動:“戌時三刻,我帶玄甲衛迴來。在此之前,昭月守前門,紅妝守後院,傾雪盯著暗樁,挽霜...”他看向秦挽霜,“你幫我看著九霄環佩,若我沒迴來...”


    “胡說什麽!”林昭月打斷他,劍尖挑起他的衣襟,“你若敢出事,我便提著青鋒劍殺到王霸老巢,把他的人頭當球踢。”


    楚紅妝撲過來揪住他的衣袖:“哥哥要是不迴來,紅妝就放萬蠱入山,讓他們連骨頭渣都剩不下!”


    蘇傾雪撥了撥斷弦的琵琶,低笑一聲:“葉凡,你可知寒梅閣的規矩?護不住要護的人,閣主就要自毀雙目。”她抬眼時,眼底的寒芒比銀甲更利,“所以你最好活著迴來。”


    秦挽霜沒說話,隻是將虎符往他掌心按了按。他能感覺到她指尖的溫度透過虎符傳來,像前世她在他瀕死時,用掌心渡給他的最後一口真氣。


    “我會迴來。”葉凡逐個看進四人眼底,“帶著玄甲衛,帶著平安,帶著——”他頓了頓,“帶著咱們的未來。”


    客棧外傳來打更聲,戌時初刻。葉凡推開窗,山風卷著鬆濤灌進來,他望著蒼梧山方向的陰雲,突然想起庭院裏那株海棠樹。前世他死在海棠花落時,這一世,他要讓那些想看他血濺海棠的人,先嚐嚐被海棠花埋了的滋味。


    山腳下的將軍府燈火通明,葉凡的身影融入夜色。而在客棧二樓的窗口,四道目光正追著他的背影,像四盞不熄的燈,在漸濃的夜色裏明明滅滅。


    與此同時,蒼梧山後崖的密洞裏,王霸摸著手中的青銅蠱罐,罐口滲出的幽綠霧氣裏,隱約能聽見沙啞的笑聲:“那小子來了...來了...我的殘魂,終於能...重見天日了...”


    (暗樁的青銅鈴鐺在霧裏輕響,客棧的燭火突然明滅三次——這是寒梅閣傳來的急訊:王霸的兵力,比預想中多了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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