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祁凰站在牢房外,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韓錦程,你以衝喜納妾為由,把那些無辜小姑娘送到中州府時,可曾想過會有今日下場?”


    韓錦程跪在地上,發著抖,一個勁地磕頭:“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蕭祁凰不發一語地看著。


    不大一會兒,韓錦程額頭就磕得紅腫不堪,求饒的聲音像是恐懼到了極點,顯然這幾天日子並不好過。


    不過很正常,龍衛閣從來不是讓人享福的地方,進來容易出去難,來到這種地方,死都是一種奢望。


    蕭祁凰對這種人一直是心硬如鐵,絲毫不為所動:“中州府布政使紀榮是你的舅舅,雲城指揮使紀雲鬆是你的表兄,你們在中州府稱王稱霸,真當自己是個土皇帝了?”


    “我不敢,我沒有!”韓錦程激烈地搖頭,“我都是被逼的——”


    “誰逼的你?”蕭祁凰冷聲道,“助紂為虐的人,隻有逼迫別人的份,誰會逼你?”


    韓錦程身體顫抖,好一會兒,才哆哆嗦嗦開口:“靜……靜靜王,是靜王……”


    蕭祁凰沉默片刻,淡道:“你給出的口供上,似乎沒有這一句。”


    “我……我以為靜王有辦法,有辦法救我出去。”韓錦程忍著恐懼,“我……我……”


    蕭祁凰了然。


    他以為靜王可以救他出去,所以心存僥幸,可就在剛剛,靜王也被抓進來了。


    這讓韓錦程感到絕望。


    這些日子在龍衛閣,他嚐到了以往從未嚐到過的滋味,像是驟然墜入無間地獄,每一天都過得生不如死。


    他們給他用藥,他疼得在地上翻滾。


    他們會分筋錯骨法,像是用鈍刀鋸著他每一根骨頭,他們還會用長針刺入他的穴位,慘叫聲是他被關到這裏之後,發出最多的聲音。


    他們審問時,一個問題答不出來,他就要承受至少半個時辰生不如死的折磨。


    沒有鞭打,沒有棍棒。


    他身上甚至沒有留下一點傷痕。


    可是痛苦卻比鞭打還要慘烈百倍。


    龍衛閣的手段,連鐵骨錚錚的硬漢都承受不住,何況是韓錦程這個一貫養尊處優的人。


    能招的他都招了,隻除了靜王。


    但早在雲城的時候,蕭祁凰就從韓錦程嘴裏問出了真正的幕後主使。


    蕭祁凰來龍衛閣是為了靜王,見韓錦程隻是順便,此時已沒興趣跟他多說,轉頭問了靜王的關押之處,隨後被侍衛帶往靜王的牢房。


    關押靜王的房間其實不是牢房,而是一間密室,尋常龍衛閣影衛受罰關禁閉時,就是在這個地方。


    密室裏沒有窗子,沒有光亮。


    若是不點燈,這裏就是黑漆漆一片。


    禁閉期間沒有食物,沒有水,但這不是最可怕的,真正難熬的是一點光亮都沒有,周遭安靜猶如死寂,不知道何時天亮,何時天黑。


    沒有人說話,連腳步聲都沒有。


    時間的流逝顯得那麽沉寂而漫長,把人腦子裏所有的思緒都抽空了。


    侍衛點了燈,密室門被打開。


    蕭祁凰端著燭火走進去,看著躺在床上的靜王,嘴角微揚:“三皇兄適應得挺快。”


    原本黑暗的密室裏有了燈光,可以清晰看見靜王側躺在板床上的姿勢,身體舒展而放鬆,並未有幾分緊張之感。


    靜王睜開眼,轉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蕭祁凰,沉默片刻,緩緩坐起身:“來看我笑話?”


    “我忙得很,沒空看你笑話。”蕭祁凰把燈火放在角落的燭台上,轉過身來看著靜王,“我們談談吧。”


    “談什麽?”


    蕭祁凰轉頭望著這間小小的密室,四麵都是牆,隻有一個僅能容一人通過的狹窄房門,門一關上,屋子裏立即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屋子裏什麽都沒有,隻有一張狹小的木板床。


    明月命人搬了張椅子過來。


    蕭祁凰在椅子上坐下,神色淡淡,語氣透著一種雲淡風輕的閑適:“你是三年前開始籌謀布局?”


    靜王心頭一緊。


    那一瞬間,他幾乎沒能控製臉上的表情變化。


    “三妹這是什麽意思?”他蹙眉,眼底似是壓著薄怒,“蘇尚書貪汙之事,我事先並不知情——就算我知情好了。明知他做錯事還維護,是我不對,但這隻是基於他是本王姨父的關係上,母妃跟姨母是親姐妹,本王維護他情有可原吧?三妹若是因此就懷疑本王圖謀不軌,請拿出證據來!”


    “證據會有的,你不必激動。”蕭祁凰漫不經心一笑,“明日一早,我會派人去捉拿中州布政使紀榮,雲城指揮使紀雲鬆,中州府杏花閣我已經派人潛伏監視,所有牽涉其中的官員一個都跑不掉。”


    隨著她一字一句落音,靜王麵上血色一點點褪盡。


    即便是在光線昏暗的密室裏,也能看得出他那張素來溫潤雅致的臉,此時已蒼白如紙。


    “你可以繼續否認。”蕭祁凰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聽說青州布政使也被迫跟你成了一條船上的人?三皇兄還真是手段了得……用一些沒及笄的少女來控製朝中官員,雖然卑劣下作,但確實有效。”


    靜王僵硬地坐著,心頭泛起冰冷的寒意,他死死盯著蕭祁凰,眼底閃過尖銳的光芒。


    “東安王這幾年看似安分守己,實則暗中擴充兵馬,是打算扶你上位?”蕭祁凰挑眉,“其實我挺好奇,三皇兄為什麽會認為東安王有能力扶持你?憑他是藩王嗎?他的兵馬隻占南詔兵馬的十成之一……除非還有其他人暗中幫忙。”


    靜王嘴角抿緊,一動不動地坐在床沿,周身像是被一層無形的薄霧包裹著,看不清他眼底神色。


    角落裏跳動的燭火,在密室裏發出幽暗的光。


    他們是皇族兄妹,本該沒有利益糾葛。


    可此時此刻,在這間不算明亮的密室裏,他們不發一語地對視著,像是在進行著某種無聲的較量——表麵上看來確實如此。


    可事實卻是一麵倒的碾壓。


    靜王緩緩攥緊雙手,整個人像是墜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寒潭,冷得讓他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真切:“你……”


    “三皇兄想問我,為何會知道這些?”蕭祁凰笑了笑,“其實我更想知道,你的自信從何而來。”


    靜王看著她,麵上神色晦暗。


    良久,他嘴角上揚,聲音充滿著諷刺和冰冷:“這個江山是父皇的江山,所有兄弟都有份,他憑什麽——他有什麽資格,擅自決定把江山傳給一個公主?他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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