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的雨夜,我在事務所門口發現了一個淋得透濕的少年。他約莫十五歲,懷裏緊緊抱著一本畫滿紅線的速寫本,右眼戴著一枚青銅眼罩——眼罩上赫然刻著當年青銅扣的同款“嬰”字紋路。


    “您是林偵探嗎?”少年聲音發顫,掀開速寫本,裏麵每一頁都畫著扭曲的紅線網絡,“我能看見那些東西……它們在地鐵隧道裏爬,像巨大的紅色血管。”他自稱阿海,半年前右眼突然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紅線,直到某天在末班地鐵上,看見一個穿校服的女孩被紅線拖進隧道牆壁,消失前她塞給阿海這枚眼罩。


    我接過眼罩,金屬觸感冰涼刺骨,眼罩內側刻著極小的字:“九嬰殘魂,以眼為引——白衣留。”


    阿海帶我來到市立醫院站,這是101路公交改地鐵後的終點站。深夜的站台空無一人,軌道深處傳來規律的“哐當”聲,像有人在鐵軌上拖拽重物。阿海的右眼突然滲出血絲,他指著隧道口驚唿:“來了!”


    一輛沒有編號的地鐵緩緩駛入,車廂玻璃上布滿水汽,隱約能看見裏麵坐滿了穿舊式服裝的乘客。車門打開的瞬間,濃重的腐臭味撲麵而來,一個穿民國校服的女孩對我們招手,她手腕上纏著的紅線正滴著黑水——正是阿海畫中的失蹤女孩。


    “快上車,不然就來不及了。”女孩的聲音空洞沙啞。我握緊桃木劍,阿海卻拽著我衝進車廂,車門在身後“嘶”地關上,車窗外的站台開始飛速倒退,卻始終停留在原地。


    車廂裏的乘客們都低著頭,他們的後頸處伸出根根紅線,匯入車頂的血色管道。阿海的眼罩發燙,他指著一個戴瓜皮帽的老乘客:“他脖子上的紅線連向市中心廣場……”話音未落,老乘客突然抬起頭,腐爛的臉上咧開嘴笑,露出滿口紅線編織的牙齒。


    地鐵駛入一片漆黑的隧道,車廂燈光開始頻閃。我看見隧道牆壁上滲出粘稠的血液,凝固成巨大的嬰兒掌印。阿海突然慘叫一聲,右眼的眼罩被震飛,紅線從他眼眶裏鑽出,與車頂管道連接。


    “他被選中了!”民國女孩撕開自己的校服,露出胸口用紅線繡的101路路線圖,“當年船嬰爆炸時,有塊殘魂碎片鑽進了新生嬰兒體內,現在該迴來了……”


    地鐵在一個從未見過的站台停下,四周是由無數眼球組成的牆壁,每個眼球都映著不同年代的末班乘客。民國女孩將阿海按在中央石台上,石台突然豎起尖刺,紅線從阿海體內湧出,在半空織成嬰孩輪廓。


    “多謝你把容器送來。”戴眼鏡男人的聲音從眼球牆傳來,他的臉在無數眼球中扭曲浮現,“當年我用分身假死,現在該取迴屬於我的力量了!”眼球牆裂開,伸出無數紅線手,將阿海體內的殘魂碎片抽出,注入戴眼鏡男人的虛影中。


    我揮劍斬斷連接阿海的紅線,卻發現劍刃觸碰到紅線時冒出白煙——這些紅線竟是由十年來城市新增的怨念凝聚而成。


    阿海在劇痛中睜開雙眼,他的右眼變成純粹的血色,映出整個城市的紅線網絡。“我知道怎麽阻止了!”他指著眼球牆上最大的那隻眼球,“那是白衣姐姐留下的封印眼,隻要把眼罩嵌進去……”


    戴眼鏡男人的虛影撲來,紅線纏住我的脖頸。千鈞一發之際,阿海將眼罩狠狠按進封印眼,整麵眼球牆爆發出金光。我看見白衣女子的影像從眼罩中升起,她手中托著當年的玉佩碎片,與封印眼共鳴。


    “九嬰殘魂,以眼為祭,以怨還怨!”白衣女子的聲音響徹隧道,所有紅線開始逆向流動,將戴眼鏡男人的虛影拖入封印眼。阿海的右眼恢複正常,但眼眶周圍留下了永久的紅線紋路。


    地鐵重新啟動,載著我們迴到市立醫院站。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穹頂照進來,車廂裏的乘客們化作光點消散,隻留下滿地褪色的紅線。民國女孩在消失前塞給阿海一張泛黃的車票,票麵上印著“101路,無盡循環”。


    如今阿海成了我的助手,他那隻能看見紅線的右眼,時常能發現城市角落裏隱藏的詭異。我們在事務所樓下的梧桐樹上掛了個風鈴,每當有末班乘客的亡魂經過,風鈴就會發出類似公交車報站的聲響。


    而在城市的地鐵線路圖上,市立醫院站的標識旁,不知何時多了一行極小的字:“本站末班車,隻載有緣人。”偶爾有晚歸的乘客會拍到照片:空無一人的站台長椅上,放著一個係著紅線的紅繈褓,繈褓旁邊,是一張永遠無法被驗票的單程車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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