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蟲蛀堂”櫥窗裏的紅墨水圓點突然扭曲,化作一隻爬動的墨色甲蟲。林疏撞開店門,鈴繩上懸掛的不是鈴鐺,而是串成一串的書釘,每顆釘子都鏽著暗紅血痕。店內貨架上擺滿玻璃展櫃,明治手稿在紫外線下泛著熒光,而最深處的展櫃裏,那本封麵空白的手稿正在自行翻頁,紙頁邊緣滲出粘稠的黑液。


    “想要《蠕蠕手劄》?”陰影裏傳來冷笑。一個穿和服的女人跪坐在地,她的後頸至腳踝布滿書頁狀的鱗片,每片鱗片都印著片假名——正是百年前因文字獄自殺的女詩人小野小町的絕筆。“當年我被誣陷篡改和歌,他們就把我的詩稿縫進活人皮肉裏。”她抬手撫過鱗片,展櫃玻璃瞬間布滿蛛網裂紋,“現在,該輪到你們了。”


    黑貓突然撲向展櫃,爪子按在玻璃上的刹那,所有手稿開始燃燒,卻燒出一行行直立行走的片假名。林疏後頸的蛇形胎記爆發出強光,她扯下展櫃鎖鏈,手稿自動展開,露出第一頁用血寫的詛咒:“凡讀此筆者,皮肉將化紙,骨髓成墨汁。”而紙頁中央,正蜷縮著一個由亂碼組成的嬰兒輪廓,它睜開墨點眼睛,張開嘴發出書頁摩擦的聲響。


    “封!”林疏將銅片拍在稿紙上,蛇形紋路亮起藍光。小野小町的鱗片突然剝落,化作飛蛾撲向手稿,卻在接觸藍光的瞬間化為灰燼。展櫃後的暗門應聲而開,門後是座微型印刷廠,生鏽的滾筒上粘著人皮殘片,而印刷版上刻著的,正是母親日記裏提到的“時空文字轉換器”。


    手稿突然卷成紙筒,纏住林疏的手腕。她感到皮膚下的文字正在被剝離,視線開始模糊——卻看見1912年的印刷廠,小野小町被按在印刷機上,官員用燒紅的字模在她後背燙印禁詩;又看見母親二十年前闖入這裏,將《蠕蠕手劄》的核心文字注入剛出生的自己體內。“原來如此……”她猛地咬破舌尖,將血滴在銅片上,“文字的詛咒,就該用血來解!”


    藍光暴漲,印刷廠轟然倒塌。林疏在瓦礫中找到半塊懷表,表盤上刻著母親的名字,而表蓋內側用極小的字寫著:“當蠕蠕蟲蛀盡時間,唯有未被書寫的空白,能承載新生。”黑貓叼來濕透的《文字獄典》,最後一頁浮現出新的字跡:“東京國立博物館,平成時代的空白卷軸正在等待……”


    雨停時,林疏站在博物館門前,後頸的胎記已淡成銀色細線。她將懷表放在按鍵處,金屬探測儀突然發出蜂鳴,屏幕上顯示的不是金屬輪廓,而是無數正在遊走的片假名。展廳深處,一盞孤燈照亮著玻璃櫃裏的空白卷軸,而卷軸上方的監控攝像頭,鏡頭裏倒映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母親正隔著玻璃對她微笑,手中握著一支沒有筆尖的鋼筆,在虛空中劃出一道光痕。


    街角的舊書攤前,黑貓跳上擺滿和歌集的書架,爪子按住一本1912年初版書。書脊上的名被蟲蛀成空洞,而書頁間飄落的不是紙灰,是一枚閃著藍光的蛇形鱗片,靜靜躺在晨露裏,像一句未被書寫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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