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音餘悸


    救護車的藍光穿透晨霧時,我才發現自己掌心死死攥著半塊帶血的骨鈴。妹妹被醫護人員抬走前,死死抓著我的衣角,顫抖著吐出三個字:\"紙嫁衣...\"話音未落,遠處的義莊廢墟突然騰起一縷黑煙,在空中扭曲成嫁衣的輪廓。


    一個月後,妹妹仍在重症監護室昏迷不醒。我翻遍她的筆記本,在扉頁發現用紅筆反複書寫的地址——城西孤兒院。當我推開鏽跡斑斑的鐵門,撲麵而來的不是消毒水味,而是熟悉的紙錢焦糊氣。院子裏的秋千架下,七個孩童背對我坐著,他們的燈籠早已熄滅,露出裏麵泛著青光的頭骨。


    \"新媽媽來了。\"最左邊的孩童緩緩轉頭,腐爛的嘴角掛著涎水。我腰間的骨鈴突然發燙,竟從背包裏掙脫,懸浮在空中發出尖銳的嗡鳴。孤兒院的牆壁開始剝落,露出後麵密密麻麻的符咒,每張符咒上都畫著穿著嫁衣的女人,眉心處都有個鈴鐺形狀的印記。


    院長辦公室的抽屜裏,我翻出本泛黃的登記簿。1987年7月15日那頁,用朱砂寫著\"林三娘義女收養記錄\",照片欄裏的女孩脖頸處戴著和妹妹同款的銀鐲。窗外突然響起招魂鈴的聲音,迴頭時,整麵牆的符咒都變成了林三娘的臉,她裂開的血盆大口裏,正緩緩吐出妹妹的銀鐲。


    深夜的病房,心電監護儀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我衝進去時,看見妹妹的手腕上浮現出紅色絲線,正與窗外某個黑影相連。黑影穿著破爛的嫁衣,手中搖晃著骨鈴,每搖一下,妹妹的唿吸就微弱一分。我抓起桌上的剪刀狠狠剪斷絲線,血珠濺在牆上,瞬間化作林三娘的獰笑。


    \"她的魂魄還沒完全迴來。\"瞎眼老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轉身時,隻看見飄落在地的鎮魂鈴殘片,上麵用血寫著:月圓之夜,迴魂之時,鈴響七聲,永困幽冥。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時變成了詭異的血紅色,七聲鈴響穿透夜空,妹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坐起,瞳孔中映出孤兒院深處——那裏,林三娘的嫁衣正在月光下無風自動,每片布料都滲出猩紅的血水。


    血月徹底占據夜空的刹那,妹妹突然詭異地扭曲著脖頸轉頭,嘴角咧到耳根,發出林三娘尖銳的笑聲:“找到你了!”她的指甲暴長三寸,泛著青黑色的幽光,直刺我的咽喉。千鈞一發之際,老嫗留下的鎮魂鈴殘片迸發刺目金光,將那隻利爪逼退。


    我拽起妹妹奪門而出,卻發現醫院走廊已變成陰森的古宅長廊。牆紙上的仕女圖眼睛全變成空洞的黑洞,每個黑洞深處都藏著半張嬰兒的臉。腳下的地磚縫隙滲出腥臭的羊水,身後傳來密密麻麻的爬行聲——無數長著鱗片的嬰兒從血泊中鑽出,它們頭頂都嵌著枚鈴鐺,隨著晃動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逃不掉的...”妹妹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二重唱,“七十二個鈴鐺,七十二道血咒,該完成最後的祭典了。”我迴頭驚見她的身體正在膨脹,皮膚下蠕動著無數凸起,每一個凸起都頂著嬰兒的輪廓。


    狂奔中,我撞進一間標著“器材室”的房間,卻發現裏麵擺滿了紅綢包裹的木箱。扯開最近的紅綢,裏麵竟是具穿著紙嫁衣的幹屍,胸口嵌著枚生鏽的骨鈴。當我取下骨鈴的瞬間,所有木箱同時爆開,數百具幹屍齊刷刷轉頭,它們脖頸處的鈴鐺齊聲作響,組成陰森的童謠:“紅嫁衣,白鈴鐺,活人獻祭入幽冥......”


    天花板突然垂下無數鎖鏈,將我和妹妹吊到半空。林三娘的虛影從血月中浮現,她的嫁衣此刻已化作無數鈴鐺組成的巨網,每枚鈴鐺上都刻著我的生辰八字。“上次讓你壞了好事,這次...”她張開布滿尖牙的巨口,“要用你妹妹的魂魄,敲響第七十二枚鎮魂鈴!”


    妹妹的身體開始透明化,她眼中閃過一絲清明,虛弱地嘶吼:“去孤兒院地下室!那裏有...鈴...”話未說完,她的魂魄就被吸入林三娘的鈴鐺巨網。地麵裂開巨大的漩渦,我墜入黑暗前,最後看到的是孤兒院的方向——那裏正升起七十二盞綠燈,每盞燈下都跪著個抱著鈴鐺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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