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壓抑的寂靜隻維持了一瞬,便在三聲令人心悸的巨響中粉身碎骨。玄冥教秘術煉製的三重棺槨,那深黑如夜的沉重棺蓋,仿佛被無形巨錘狠狠砸擊,毫無征兆地轟然炸開!狂暴的氣流裹挾著腐朽的塵灰與濃得化不開的腥臭血氣,如同決堤的冥河,咆哮著、翻滾著、奔湧著,瞬間填滿了整片焦黑的庭院。
那不是尋常的血氣,而是粘稠得近乎實質的汙穢洪流。血浪帶著刺骨的陰寒,其色澤介於凝固的暗紫與新生的鮮紅之間,翻騰不休,猶如千萬怨魂在血水中嘶嚎、掙紮。但凡它漫卷過的地方,殘存的瓦礫、斷折的草木,甚至那些曾深嵌在土地裏、承載過無數過往的堅實大地,都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嗤嗤聲,迅速被腐蝕溶解,融入到那滾滾血海之中。
在那血海的最前端,一隻幹枯、赤裸、布滿深褐色陳年疤痕與新鮮血色咒文的腳掌,平穩地踏了出來。這隻腳沒有絲毫猶豫,輕輕落在已被血浪沾染的焦土之上。就在接觸的刹那,更加驚人的變化發生了——以那足尖落點為中心,堅硬的地麵竟如同投入巨石的滾油,瞬息間劇烈沸騰、膨脹、軟化!數丈方圓內的土地,眨眼間便化作一個咕嘟冒泡、猩紅翻滾的恐怖血池!熾熱的蒸汽混雜著腥甜與腐臭直衝雲霄。
緊接著,血浪如披風般向兩旁分開,一個枯槁的身影緩緩自沸騰的血池中升起,全貌顯露人前。殘破不堪的玄冥教高階祭司長袍,腐朽如蛛網般掛在他的骨架上,仿佛曆經了千萬年風霜侵蝕的破布。袍服之下,顯露出的每一寸皮膚,都密密麻麻地篆刻著扭曲、蠕動、仿佛活物般的血色符文,那些符文深邃幽暗,流淌著不祥的邪異光澤,貪婪地吸噬著周遭彌漫的血氣與生機。這張臉,如同被歲月和邪惡徹底揉碎重塑的皮囊,深陷的眼窩燃燒著兩點幽綠鬼火般的邪異光芒。他的出現,仿佛抽走了庭院裏最後一絲光明與溫暖,令整片天地都墮入血色深淵的懷抱。
赫然是失蹤百年,早已被世人認定化為枯骨塵埃的玄冥教上代教主——血冥老祖!
他那對鬼火般的邪目,如同兩把淬毒利匕,穿透血霧與空間的阻隔,精準地鎖定在半空中那截看似尋常、卻散發著磅礴生命氣韻的青翠樹枝上。眼中燃燒著貪婪到極致的熾熱火焰。
“哼!”一聲如同朽木摩擦、又似金鐵刮擦的刺耳怪笑響起,充滿了不屑與嘲弄,“區區乳臭未幹的螻蟻之輩,也敢染指這天地間最為精純的建木本源之力?”言罷,他那布滿符文、枯骨般的利爪便帶著撕破空氣的尖嘯,遙遙對著那半空中的建木枝狠狠抓去!
一股無形無質、卻又粘稠冰冷到令人窒息的邪異吸力瞬間生成。空間仿佛被扭曲,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那節看似堅韌的建木枝劇烈地一顫,通體神光急遽黯淡,仿佛枝幹內蘊藏的無窮生機與空間玄奧正在被一股汙穢之力強行抽取、剝離,枝身甚至發出細微卻刺耳的龜裂聲,眼看就要離地而起,投入那隻催命的魔爪之中!
然而,這世間造化,總有相生相克之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清越、高亢、如同裂帛玉碎、又似九霄鳳鳴的劍吟之聲,陡然間刺破遠方厚沉的雲層與蒸騰的血腥之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由遠及近!那劍鳴仿佛蘊含著淨化邪惡、斬斷汙濁的無上清正之力,聞之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緊隨其後,七道凝練到極致、璀璨奪目的青色劍罡,如同七條撕裂蒼穹的青色蛟龍,破空而至!每一道劍罡都蘊含著精純無匹、生生不息的木屬真元,並非粗暴地斬向血冥老祖本體,而是極其精準、巧妙絕倫地斬落在翻騰的血浪與受縛的建木枝之間!
嗤嗤嗤!
七聲輕響幾乎重疊。青光劍罡與汙穢血浪猛烈碰撞,頓時騰起大片大片腥臭刺鼻的青黑色煙霧。仿佛滾油遇上了寒冰,那看似無物不腐的血浪,竟被這七道劍罡蘊含的純粹生機與鋒銳劍意生生逼退、灼蝕了一瞬!更為關鍵的是,那股纏繞在建木枝上的邪異吸攝之力,也被這七道青光的銳意和阻隔瞬間斬斷、抵消!
光華斂去,七名身著樣式古樸、繡有繁複纏枝古木與靈葉紋飾青袍的老者,已如七棵紮根大地的古鬆,在庭院四周穩穩現身。七人站位玄奧,氣息連成一片,隱隱構建出一座無形的劍意之陣,將血浪和血冥老祖包圍在內。為首的老者鶴發童顏,麵沉似水,周身氣機淵深如海,其手中所持之物尤其引人注目——那是一根通體仿佛由活生生的古樹虯根盤繞而成的手杖,杖頂神光隱隱,雕刻著一條口銜寶珠、栩栩如生、似要破杖騰飛、降下雷罰的青色蟠龍!杖身上散發出的威嚴古老氣息,幾乎能鎮壓一方天地。
青木林家傳承萬載、威名赫赫的鎮族至寶——蟠龍杖!而這七位氣度不凡、神完氣足的老者,正是林家如今活著的脊梁,聲震一方的守護者——林氏七老!
“林——氏——七——老?”血冥老祖的目光如刮骨鋼刀,緩緩掃過七張或熟悉或有些陌生的蒼老麵孔,喉嚨裏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充滿了腐朽的氣息和赤裸裸的輕蔑。他那遍布咒文的枯槁嘴角,咧開一個僵硬的弧度,如同裂開的地縫,露出一口尖銳的黑牙,聲音嘶啞嘲諷,仿佛塵封棺木的開裂,“嗬嗬……百年前,你們林家那一代的七個老不死的,尚且在老祖我手下潰不成軍,連族地都險些付之一炬……憑你們這幾個殘兵敗將,連替他們拾骨都不配的末流貨色,也敢來阻我?簡直……”
狂妄囂張的譏誚話語剛吐出一半,卻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扼住脖頸,驟然死死噎住!
血冥老祖那張僵硬腐朽的臉上,猛地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卻無比真實的裂縫——那是貨真價實的驚愕,甚至染上了一絲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他那剛剛還不可一世、遙指建木枝的枯瘦右手,竟不知在何時、何地,如同陷入無形粘稠的泥沼一般,被數條散發著溫潤光澤、纖細卻堅韌異常、通體如極品翡翠雕琢而成的奇異藤蔓悄無聲息地緊緊纏繞包裹!藤蔓看似柔弱,卻蘊藏著某種空間的束縛力量,正從四麵八方勒緊他幹枯的手臂,符文在其纏繞下明滅不定,原本流轉的邪異血光竟被遏製驅散!
而原本被他邪力牢牢吸攝、距離他掌指隻有咫尺之遙的那一截承載著天地本源奧妙的建木枝,此刻已然憑空消失!其蘊含的磅礴生命氣息與空間玄異波動,清晰地轉移到了——
血冥老祖那驚恐的目光猛地定格!
隻見場中一角,那位一直被他視為隨手可以碾死的螻蟻、名喚林昭的青年,正穩穩當當地站在那裏。他左手的掌心上,赫然安靜地懸浮著、托舉著那節神異非凡的青翠建木枝!方才還在血冥老祖控製下的至寶,此刻竟安然無恙地出現在林昭手中,其翠色似乎更顯生機盎然!而林昭的右手,尚保持著微微引訣的姿態,指尖幾道青色的空間漣漪正緩緩消散於空氣之中,猶如投入湖麵的石子蕩開的餘波。
空間法則——而且是極其高明、幾乎不著痕跡、精準無比的空間置換!
“空間法則?!”這聲震驚到近乎失聲的驚唿,並非來自血冥老祖,而是自林氏七老首席長老的口中爆出!這位持杖老者目光如炬,死死盯著林昭那猶帶些許青色微光的掌心與指尖尚未散盡的波動,素來沉穩如山嶽的麵容上,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震動與難以置信的疑惑,其中甚至夾雜著一絲對未知可能的驚悸。“小友你……這……”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無數疑問翻湧,眼前這青年展現的力量,超出了林家對青木傳承的認知!
就在林家首席長老駭然失聲、心神動搖的一瞬!
“吼——!!!”
一聲飽含驚怒、怨毒、徹底失去理智的瘋狂咆哮,如同旱地驚雷,從血冥老祖的胸腔中炸裂而出,震蕩得整個庭院的殘破建築簌簌顫抖,血池翻騰不休!他那雙鬼火眼瞳瞬間轉為癲狂的赤紅!
他被戲耍了!被一個他視若塵埃的小輩!這恥辱遠比百年前的挫敗更讓他狂暴!
伴隨著這聲充滿毀滅氣息的怒吼,血冥老祖兩側那一直靜立不動、雕刻著詭異符文、散發著深沉不祥氣息的巨大棺槨,毫無征兆地轟然爆炸!
轟!轟!
漆黑的、仿佛混合了焦油與鐵鏽碎末的棺木碎片,如同致命的彈片般四散激射,穿透彌漫的血霧,將焦土打出無數深坑。濃烈的腐朽死氣混合著先前未散的腥臭血氣,再次衝擊著所有人的感官。
左側煙塵與碎屑之中,伴隨著沉重得撼動大地的步伐聲,一個龐大如同小山般的身影踏了出來。那並非活物應有的形態,其身軀呈現出一種扭曲畸變的巨化形態,肌肉虯結賁張如同老樹盤根,卻覆蓋著鐵青的屍蠟與蔓延開來的灰敗屍斑,其上還有大片焦黑灼燒的痕跡,如同經曆過最酷烈的刑罰。那身軀的關節轉動間,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響。尤其可怖的,是他背上斜挎著的那柄足有門板大小、閃爍著幽幽冷光的青銅巨斧!斧刃厚重無比,布滿了如同幹涸血跡般的暗褐色斑塊,鋒刃處卻閃爍著碎金斷鐵的寒芒。更為關鍵的是,那寬闊沉重的斧麵之上,一個古老蒼勁、充滿洪荒鑄造氣息的“工”字篆文,在昏暗的光線下灼灼生輝!
右側的煙塵裏,則輕盈飄出一個身著華麗宮裝的身影。衣裙的顏色曾經鮮豔,如今卻隻剩下一種褪色的粉白,如同在塵土和血液中浸泡、晾曬了無數次。這具身軀保存得相對完好,甚至能看出生前的幾分綽約風姿。長發如墨,卻死氣沉沉地垂落,遮住了大半張慘白如紙的麵孔。一具樣式古樸、琴弦閃爍著微弱星光的瑤琴,被她如同珍寶般,用僵硬的指骨緊緊環抱在胸前。那琴弦偶爾無風自動,發出一兩聲不成調的嘶鳴,便攪得周圍的光線扭曲晃動,仿佛空間自身在痛苦哀鳴!
此等體魄!此等符器!此等以音律操控空間的姿態!
縱然麵目僵硬死氣,氣息汙穢變異,但在場所有人,尤其是在林家七老以及曾有幸目睹過先祖圖譜的典籍長老文博心中,瞬間炸響了他們的名字!
“厲——開……山!”文博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一種源自曆史深處、對英靈褻瀆的憤怒而劇烈顫抖,失聲驚唿,指向那背負青銅巨斧的屍身,“還有……那是……謝……雲裳仙子!百年前……百年前為了封印血河缺口,為了阻止玄冥教當年那場驚世禍亂,最終合力與血冥老魔同歸於盡、雙雙隕落的天工盟煉器宗師厲開山與星月閣以琴入道、冠絕天下的樂聖謝雲裳!他們的……他們的英靈遺軀啊!”
他的唿吸都變得困難,胸口劇烈起伏,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指著那殘留著葬魂棺特有腐朽符文烙印的棺木碎片,聲音悲憤得如同泣血:“喪盡天良!滅絕人性!玄冥教竟用葬魂棺這等至汙至穢的邪器,強行拘禁、鎖住先賢的英靈殘魄,抹殺其意誌,將他們、將他們煉成隻知殺戮的活屍傀儡!褻瀆!這是對英靈最徹底的褻瀆!老魔,你該千刀萬剮!”
文博的悲憤怒吼,撕開了在場所有人心中最後的一絲幻想,也將這場奪寶的爭鬥,瞬間染上了更濃重、更悲壯的守護先賢尊嚴的色彩!林家七老的眼中,除了凝重,更添了深沉的痛惜與憤怒!而場中的低階弟子,更是麵無血色,顫抖著看向那兩位本該受萬世敬仰,如今卻淪落至此的先賢。
刹那間,局勢天翻地覆!
狂暴的混戰再無半分緩衝餘地,徹底爆發!
“吼——!”背負巨斧的天工屍傀厲開山最先暴動。他那渾濁死寂的眼中沒有任何情緒,隻有執行命令和被葬魂棺催動的無盡兇戾!門板般的青銅巨斧帶著撕裂空氣的嗚咽聲,被他那雙屍變的巨臂悍然輪動!目標直指離他最近的一位林家持劍長老!
青銅斧影瞬間暴漲,化作一道橫貫天地的恐怖暗金弧光!看似笨拙實則蘊藏著開山裂石、破滅萬法的野蠻力量!林家七老雖驚不亂,七人身影飛速交錯,手中劍訣流轉不息。刹那間,一道由七柄青色長劍組成的巨大劍環劍陣旋轉成型,清越劍鳴匯成一股,試圖以生生不息的木靈劍陣之力卸開這開天一擊。
錚!
驚天動地的碰撞巨響迸發!火星如瀑!無數青色的劍罡碎片炸裂飛濺,如同被擊碎的琉璃!那蘊含天工盟鑄造精髓的青銅巨斧,其上的“工”字古篆驟然爆發出刺目暗芒,沛然莫禦的力量狠狠砸在劍環之上!七位長老身體同時巨震,腳下立足之處的焦土應聲開裂!劍陣發出的青光瞬間黯淡,劇烈搖曳,如同在颶風中掙紮的竹篾!持劍長老手中名劍哀鳴不止,那無匹巨力沿著劍身傳遞,震得他持劍手臂酸麻,虎口崩裂,一縷鮮血悄然滲出。
“叮——咚——哐……”
與此同時,另一側尖銳到刺破耳膜、混亂無序的琴音猛然炸響!星月屍傀謝雲裳僵硬的十指如同抽筋般在琴弦上瘋狂刮擦、拍擊!根本不再是樂聖應有的空靈清越,而是充滿了混亂、無序、歇斯底裏的噪聲!每一道刺耳的雜音響起,都伴隨著周圍空氣的劇烈抽搐、光線被反複折射彎曲、景物嚴重變形!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扭曲漣漪如同水波,又如同無數碎裂的鏡麵屏障,層層疊疊向四周擴散!空間被這瘋狂的琴音切割、擠壓、拉伸得支離破碎!
幾名境界稍低的林家弟子躲閃不及,瞬間便被卷入這扭曲的空間場中。他們的身體如同被投入萬花筒般劇烈變形拉長、扭曲翻滾,隨即又被狠狠地擠壓折疊!有人隻來得及發出半聲戛然而止的慘叫,便化作一團不成人形的、骨骼血肉被空間強行糅雜一處的猩紅漿糊!淒慘無比!
嗤嗤嗤!
而此刻,被林氏七老劍陣勉力阻擋、威力稍減的血浪,再次借著這混亂的空隙,如同跗骨之蛆,沿著被巨斧劈開的縫隙、繞過扭曲折疊的空間屏障,翻滾蔓延而至!那汙血帶著強烈的腐蝕性死氣和抽吸生機的詭異力量,如同貪婪的巨口,吞噬著沿途的一切生命氣息。庭院中僅存的幾株在角落頑強殘喘的低矮枯草,瞬間化為飛灰。一名護衛弟子護身靈光未能及時運至頂峰,被一小片血珠濺射到衣襟下擺,那布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碳化,如同被強酸腐蝕般迅速向上蔓延!他驚恐地一把撕掉下擺,露出的皮膚也已泛起可怖的焦黑!
血、斧、琴!三位一體!
滔天血浪吞噬生機,青銅巨斧力破萬法,星音琴律扭曲空間!
死亡的陰影,在刹那的混亂中,已經將整座庭院牢牢籠罩!
就在這天地色變、狂暴亂流席卷一切、生與死的間隙隻在方寸之間的刹那混亂縫隙!
處在戰場邊緣、手持建木枝、方才以空間置換震驚全場的林昭,其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混亂的氣流與能量衝擊拂動他額前淩亂的發絲,那截沉甸甸、蘊含無窮造化的建木枝,被他以一種近乎獻祭、又如同烙印的姿態,毫不猶豫地、狠狠按向自己眉心!
那裏,一個由血脈傳承、自然生成、色澤如同最鮮活嫩芽的青木印記,正因他全力催動體內的青木長生訣而發出溫和但清晰的微光。
枝與印,接觸了!
不是硬物撞擊的觸感,而像是水乳交融、血脈相通的微妙迴歸感!
嗡——!
一股無法抗拒、仿佛源自開天辟地之初的洪荒洪流,帶著粉碎星辰、再造乾坤的磅礴意誌,在接觸點猛烈爆發,瞬間衝垮了林昭自身構築的所有心神堤壩,順著眉心青木印記的通道,狠狠衝入他的識海深處!
“呃……啊——!!”
林昭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痛苦慘嚎,仿佛整個頭顱從內部被劈開、被塞入了萬鈞星辰!他身體猛地弓如蝦米,雙腿再也無法支撐,“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身體劇烈地抽搐著,雙手死死抱住頭顱,手指幾乎要嵌入自己的顱骨!青色的血管在他脖頸和太陽穴處暴突如蚯蚓,痛苦扭曲到了極致!
海量的信息碎片,根本不是他現在的靈魂所能承載的重量,如同無數把鏽蝕的碎片刀刃,粗暴地在他的精神世界瘋狂切割、衝刷、烙印!
他看到:太古洪荒,混亂初定。一位頂天立地、周身繚繞著火焰、金屬、水紋、巨岩與青木五種法則神光的遠古巨神,矗立於混沌初開的蒼茫大地。神祗巨掌擎天,手中光芒萬丈的神斧狠狠劈砍在一段支撐蒼穹、巨大無邊、翠光流溢的神木主幹之上!碎屑紛飛如星辰!取其一段最核心、最堅韌的柱狀主幹,以無上偉力將其重塑,化作五根擎天支柱,深深楔入大地的五行核心。柱分五色,神光流轉交織成網,終於將混亂的五行元素鎮壓、梳理、塑造成一個穩固的——五行天穹世界!那神木,正是建木!
他看到:時光荏苒,滄海桑田。建木不再撐天。一個由精研鑄造冶煉、通曉萬物材料本質的匠師們組成的超級勢力——“天工盟”,迎來了其最輝煌卻也最為禁忌的時刻。一群披著麻袍、氣息或狂熱或冷靜或悲憫的天工先祖,聚集在一截被雷火劈斷、蘊藏著龐大生命精華和空間之力的巨大建木殘骸旁。神木雖死,餘威猶存,其偉力之龐大足以改變世界格局。先祖們的爭論在畫麵中無聲地劇烈碰撞,最終,某種絕望的共識仿佛壓倒了萬物有靈的敬畏。他們動用了最強大的神火和最古老的切割陣紋,強行煉化那不甘的神木殘骸,取其核心精華!神木的悲鳴震蕩識海!神木的烙印在劇烈反抗後被強行抹除!最終,那些無比堅韌、蘊含空間力量的神木精華,被塑造成了……十二口樣式古老、內外刻滿封魂絕滅符文的巨大漆黑棺槨——葬魂棺的原胚!一個本應象征生命與溝通的偉大造物,在絕望與抉擇中被扭曲改造成了專司拘禁、汙染、抹殺的至邪之器!何等諷刺!何等無奈!
他看到:光影急速閃迴,越來越靠近現在的時間點。血雨腥風的記憶碎片撲麵而來,充滿了壓抑的黑暗與刻骨的背叛!一間光線昏暗、燃燒著古老青銅獸爐、空氣裏彌漫著藥草和塵封卷軸氣息的密室角落。一個身影背對著燭光,模糊不清,卻散發出一種陰鷙刻骨的氣息。那人正小心翼翼、如同對待稀世珍寶般,從一張殘破得幾乎無法拚湊、卻流轉著無上生機道韻的古卷上,用秘法小心翼翼地拓印著其中關鍵的文字!那古卷的材質奇特,隱隱帶著古木紋理,其上的字跡蒼勁有力,蘊含著難以言喻的生命力量——正是林家傳承核心《青帝長生訣》的至要殘章!而就在此時,一個身著樸素青衫、麵容依稀可辨正是年輕時方師傅的老者,難以置信地闖入密室!“師弟?!你……你怎能……”背叛者的身影猛然一震,拓印被強行打斷,一絲難以挽迴的失誤破壞了法陣。憤怒與恐懼瞬間爆發!一場無聲而慘烈的搏殺在狹小空間內驟然上演!光芒閃爍,術法碰撞!鮮血噴灑在牆壁和布滿灰塵的古老卷軸上!“唔……”年輕方師傅的身影最終緩緩軟倒,手中的斷刃跌落在地,發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隨即黯淡。背叛者的背影在搖曳的燭影中顯得格外猙獰,他迅速卷起那未完成的拓印,最後用冰冷陰毒的目光掃了一眼倒地的軀體,如同看著一件即將廢棄的工具,毫不猶豫地轉身遁入黑暗的秘道之中。那殘破的古卷原本存放的位置,隻留下觸目驚心的血跡和一絲殘留的空間波動……
最後,如同宿命的巧合,如同因果鎖鏈的最後一扣,所有記憶的碎片洪流,最終衝刷匯聚定格!定焦在眼前那張占據了他整個視野、枯槁腐朽布滿血色咒文的老臉——血冥老祖那張幹屍般猙獰的臉上!就在其眉心最中央的位置,一塊極細微、形狀奇特如同葉脈、色澤深沉溫潤如同千萬年沉香木的天然烙印,正散發出微弱而詭譎的暗沉光暈!這烙印的模樣、那種仿佛能沉靜魂魄的獨特韻味……與他此刻手中緊握著的建木枝,與他剛剛在記憶碎片中看到的支撐五行天穹的建木,與他用盡意誌催動、源自家族血脈的青木印記!完全源自同一脈的力量!這分明是建木核心力量在靈魂深處烙印下的某種古老標記!
百年的迷霧!師尊隕落的真相!背叛者的真容!千絲萬縷,終於在此刻被這股源於建木本源的磅礴力量徹底貫通、串聯、照亮!
痛苦、憤怒、明悟、憎恨……萬般情緒在林昭跪地的身體中猛烈衝撞!他猛然抬起那張因為劇痛和滔天恨意而扭曲漲紅的臉頰!
“原來……是——你——!!”
一聲狂怒到極致、甚至撕破了他嘶啞喉嚨的厲嘯,如同瀕死孤狼的嚎叫,狠狠撕裂混亂的戰場!他眼中燃燒的青芒已非人形,仿佛有兩團實質的青色本源烈焰噴薄而出,穿透眼前翻滾的血浪、劈空的巨斧、扭曲的音波,死死釘在血冥老祖那張令人作嘔的腐朽麵皮之上!
“百年前!暗室之中!盜取青帝長生訣核心殘卷!謀害方先師、我師傅方承風的罪魁禍首!叛師滅祖、滅絕人倫的叛徒!!!”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沸騰的岩漿深處硬生生撬出來的血淋淋的烙印!
轟隆!
這兩句話蘊含的信息量,如同在戰場核心引爆了一枚恐怖的精神炸彈!其衝擊力甚至超過了血冥老祖現身、超過了雙先賢屍傀降臨的震撼!
血冥老祖那一直維持著倨傲殘忍、似乎掌控一切的身軀,在聽到“方師傅”三字和那直指核心的指控時,如同被九天神雷轟然劈中!他周身繚繞的汙穢血光劇烈地一蕩,那張腐朽僵硬的臉孔甚至出現了極其細微但無比真實的抽搐與凝滯!仿佛一張無形的麵具被強行撕開了一道裂縫!
而場外!
林家七老的反應更是駭人欲絕!為首那位手持蟠龍杖的威嚴長老,瞳孔驟然縮成針尖大小,失聲脫口:“方……承風?!”這個名字如同禁忌的符咒,瞬間擊穿了七位長老沉凝如山的心境!七張蒼老的麵孔齊齊劇變!震驚、難以置信、刻骨的哀痛、被強行揭開的陳年隱傷、以及如山嶽般沉重的憤怒在瞬間如火山爆發!方承風,那是百年前林家最為驚才絕豔、被寄予厚望的內門弟子!其莫名隕落是林家百年來的最大疑案,也是巨大的損失!此刻驟然聽聞其死訊背後的驚天陰謀與背叛,其兇手竟直指眼前這血冥老魔!這血仇,已然超越了守護建木本身的意義!七老周身劍氣不受控製地狂暴湧動,眼中燃燒的是屬於家族的怒焰!
正是這源於信息層麵的劇變與震撼帶來的致命間隙!
就在血冥老祖的身軀因那靈魂深處的隱秘被當眾戳破而劇震、就在林家七老因家族百年懸案真相突現而心神劇烈動搖的毫厘之間!
那根被林昭死死按在眉心青木印記之上、似乎也因承載了無盡信息而震顫嗡鳴、閃爍著濃烈到化不開的青色神光的建木枝,其本身蘊含的某種“迴歸”的終極本能,終於壓倒了所有人為的束縛!
嗡——!
建木枝通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烈光!一股比任何空間法則都要純淨、渾厚、充滿原始生機的空間力量從中沛然湧出!它不再需要林昭的催動,仿佛掙脫了手掌的束縛,猛地自行從林昭指間飛旋而出!那仿佛玉化又似精金鑄就的斷枝末端,瞬間分化出無數細若蠶絲、卻堅韌到不可思議的根須!根須並非紮入普通泥土,而是無視了焦土、無視了滾沸的血池,直接穿透進庭院核心最為堅實、最深埋著古老靈脈碎片的地脈深處!
轟!!!
無數道純粹到極致的青色光芒從根部爆發,沿著建木枝的根須與主幹瘋狂向上蔓延、匯聚!這光芒之盛烈,仿佛整個建木的魂魄在瞬間點燃!一道璀璨奪目、仿佛貫穿古今未來的青色光柱,如同創世之初的第一縷光,攜帶著淨化汙穢、重開天地的磅礴意誌,以無堅不摧、沛然莫禦之勢,從建木枝端悍然爆發,直衝雲霄!
原本被血色與陰霾籠罩的沉重天幕,在這道通天貫地的青光衝擊之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發出一聲令整個山河都為之一窒的刺耳裂響!
喀嚓——!
層層疊疊、厚重如鉛的汙穢雲層被硬生生、幹脆利落地撕裂開來!一個巨大的、瘋狂旋轉的、仿佛巨大磨盤又似通往異次元通道的青色漩渦,在蒼穹正中央驟然顯現!漩渦深邃無垠,其核心處彌漫著令人心悸的時空亂流,隱約可見光怪陸離的景象飛速掠過!而在這巨大漩渦的最深處,就在那青光射入、即將消逝的彼端——
一片奇異的景象逐漸清晰地倒映在眾人因極度震撼而僵滯的眼球深處!
那是一片懸浮於混亂時空中、正支離破碎坍塌的巨大陸地!它有著奇異的結構,非金非石,如同古老神祗破碎的遺骸。在那塊瀕臨崩潰、布滿無數巨大裂縫的破碎大陸的最核心處,一座用閃爍著金屬、玉石、巨木等多種光芒的混合材料構築而成的古老祭壇,正艱難地懸浮於空間亂流的中心!
祭壇的樣式粗獷、滄桑、彌漫著遠古祭祀的氣息。而在祭壇的最頂端,最為引人注目的是——一根斜斜插入祭壇中央巨大石座的巨大斷枝!它大半部分已沉入石座,仿佛與之融為一體,僅剩一小截露在外麵。那露出的部分,色澤深沉溫潤,紋理細密如雲卷雲舒,正是林昭和七老都無比熟悉的、那截剛剛被激活的建木枝的母體本源,那塊曾經指引林昭來到此地的——沉香木!
正是這塊沉香木此刻受到同源的強烈召喚,正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神光,成為了時空坐標!
“天……天外天!是古傳說中的那片失落的神匠秘境!傳說是匠神最後的居所!!”一個充滿了驚恐、絕望、歇斯底裏的尖利嘶喊聲,陡然從那位正在以扭曲琴音幹擾空間的星月屍傀口中爆發出來!盡管那聲音幹澀嘶啞如同砂紙摩擦,全然沒有了生前雲裳仙子的空靈清越,但那語句裏的含義卻無比清晰!它混亂扭曲的琴音甚至因此出現了一瞬致命的停頓,“攔住他!快……攔住他!主上……‘棺中人’大人……要的是……”
砰!!!
話未說完!
血冥老祖那張因內心震動(包括家族汙點被揭和星月屍傀的失控喊叫)而陰晴不定的麵孔,在聽到“棺中人”三個字時,猛地爆發出十倍於之前的暴戾、驚恐、以及一種被揭破逆鱗的毀滅性怒火!
“聒噪!!多嘴的傀儡!!”
一聲比厲鬼嚎叫還要刺耳的怒叱!他那纏繞著翡翠藤蔓、剛剛恢複些許活動的幹枯右爪,竟毫無征兆地,閃電般反向揮出!其速度快到超越了大部分人的視覺捕捉極限!
利爪破空!
嗤啦!
一蓬混合著慘綠屍血、汙穢內髒碎片與碎裂靈晶的黑紫色血霧猛地炸開!腥臭撲鼻!
星月屍傀謝雲裳那雙勉強維持著一點人形、正驚恐地迴頭欲言的慘白眼瞳瞬間凝固!她的胸膛被那隻枯爪毫無阻礙地完全洞穿!僵硬的嬌軀劇烈地一顫!然後像斷了線的木偶般軟倒下去。懷中那具閃爍著星光的瑤琴,琴弦盡數崩斷,發出一聲哀絕無比的最後低鳴,隨即光華盡失,如凡鐵般墜落塵埃!那雙空洞的眼眸,最後映出的是破碎的天空漩渦,然後徹底失去了最後一絲殘存的波動。
血冥老祖利爪收迴,指尖還沾染著那汙穢詭異的屍血與靈晶碎片。他伸出猩紅的舌頭,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不緊不慢的姿態,輕輕舔舐著爪尖上的粘稠靈血,臉上殘留著殺伐的暴戾,眼中卻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貪婪與一種被揭破後氣急敗壞的嘲弄。
然後,他那雙幽綠鬼火般的眼睛,猛地抬起來,不再去看驚駭失語、悲憤怒吼的林家七老,不再理會咆哮著揮斧再戰的天工屍傀厲開山,甚至不再望向那還在他另一支手上掙紮、暫時被壓製住的翡翠藤蔓束縛,而是越過了所有人的頭頂,直接穿透那巨大漩渦的混亂通道,死死鎖定在那漩渦深處、懸浮在破碎大陸中心祭壇上、正散發著璀璨青光的半截沉香木!
他的眼神,如同最狡猾的獵手,終於等到獵物完全踏入陷阱的最後一刻。
接著,在所有人因接二連三的劇變而處於極度震駭、心神失守的刹那!
血冥老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包括正在漩渦邊緣壓製建木反噬、被仇恨燒灼心神的林昭,都徹底思維凝固、大腦空白、仿佛靈魂都被凍結冰封的舉動!
他那遍布咒文、猙獰扭曲的臉上,那張鬆弛腐朽、如同幹枯樹皮般的老臉,被他那隻剛沾染了汙血、指尖猶帶粘稠的枯爪,毫無征兆地、幹脆利落地、一把狠狠撕扯了下來!
是的,撕了下來!
如同揭掉一張偽裝已久的麵具!
嗤啦——
隨著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牙齒發酸的、仿佛剝離生皮的破裂聲,一塊邊緣還粘連著些許凝固汙血與黑色組織液的人皮麵具碎片被他扯掉、隨手丟在地上,還在冒著絲絲黑氣!
一張新顯露出來的、藏匿在那腐朽偽裝之下的真實麵容,終於毫無保留、清清楚楚地暴露在慘白的天光、衝霄的青芒與無數道顫抖驚恐的目光聚焦之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那巨大漩渦的旋轉所吞噬,徹底靜止!
因為這張臉!
這張臉的輪廓、眉弓的形狀、鼻梁的弧度、下頜的線條……竟然……竟然與漩渦邊緣,半跪於地、緊握雙拳、渾身因痛苦與滔天恨意而劇烈顫抖的林昭——
有著驚心動魄、如同一個古老家族血脈模板刻印出來般的——
七!分!相!似!!!
血冥老祖(或者說,顯露了真容的某人)舔了舔嘴角殘留的汙血,仿佛在品嚐勝利的果實。他那張與林昭有七分酷肖、卻布滿了歲月滄桑刻痕與深沉到令人心悸的陰霾之色的臉上,扭曲出一個混合了親情偽飾、得意狂喜與殘忍期待的獰笑,聲音嘶啞如同破鑼,卻清晰地穿透了戰場的喧囂,如同帶著冰刺,狠狠紮入林昭的靈魂最深處,也紮入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髒:
“我的……乖——孫——兒——!時機正好!替爺爺我……去把那祭壇正中的‘匠神碑’……取迴來!可——好?
那不是尋常的血氣,而是粘稠得近乎實質的汙穢洪流。血浪帶著刺骨的陰寒,其色澤介於凝固的暗紫與新生的鮮紅之間,翻騰不休,猶如千萬怨魂在血水中嘶嚎、掙紮。但凡它漫卷過的地方,殘存的瓦礫、斷折的草木,甚至那些曾深嵌在土地裏、承載過無數過往的堅實大地,都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嗤嗤聲,迅速被腐蝕溶解,融入到那滾滾血海之中。
在那血海的最前端,一隻幹枯、赤裸、布滿深褐色陳年疤痕與新鮮血色咒文的腳掌,平穩地踏了出來。這隻腳沒有絲毫猶豫,輕輕落在已被血浪沾染的焦土之上。就在接觸的刹那,更加驚人的變化發生了——以那足尖落點為中心,堅硬的地麵竟如同投入巨石的滾油,瞬息間劇烈沸騰、膨脹、軟化!數丈方圓內的土地,眨眼間便化作一個咕嘟冒泡、猩紅翻滾的恐怖血池!熾熱的蒸汽混雜著腥甜與腐臭直衝雲霄。
緊接著,血浪如披風般向兩旁分開,一個枯槁的身影緩緩自沸騰的血池中升起,全貌顯露人前。殘破不堪的玄冥教高階祭司長袍,腐朽如蛛網般掛在他的骨架上,仿佛曆經了千萬年風霜侵蝕的破布。袍服之下,顯露出的每一寸皮膚,都密密麻麻地篆刻著扭曲、蠕動、仿佛活物般的血色符文,那些符文深邃幽暗,流淌著不祥的邪異光澤,貪婪地吸噬著周遭彌漫的血氣與生機。這張臉,如同被歲月和邪惡徹底揉碎重塑的皮囊,深陷的眼窩燃燒著兩點幽綠鬼火般的邪異光芒。他的出現,仿佛抽走了庭院裏最後一絲光明與溫暖,令整片天地都墮入血色深淵的懷抱。
赫然是失蹤百年,早已被世人認定化為枯骨塵埃的玄冥教上代教主——血冥老祖!
他那對鬼火般的邪目,如同兩把淬毒利匕,穿透血霧與空間的阻隔,精準地鎖定在半空中那截看似尋常、卻散發著磅礴生命氣韻的青翠樹枝上。眼中燃燒著貪婪到極致的熾熱火焰。
“哼!”一聲如同朽木摩擦、又似金鐵刮擦的刺耳怪笑響起,充滿了不屑與嘲弄,“區區乳臭未幹的螻蟻之輩,也敢染指這天地間最為精純的建木本源之力?”言罷,他那布滿符文、枯骨般的利爪便帶著撕破空氣的尖嘯,遙遙對著那半空中的建木枝狠狠抓去!
一股無形無質、卻又粘稠冰冷到令人窒息的邪異吸力瞬間生成。空間仿佛被扭曲,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那節看似堅韌的建木枝劇烈地一顫,通體神光急遽黯淡,仿佛枝幹內蘊藏的無窮生機與空間玄奧正在被一股汙穢之力強行抽取、剝離,枝身甚至發出細微卻刺耳的龜裂聲,眼看就要離地而起,投入那隻催命的魔爪之中!
然而,這世間造化,總有相生相克之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清越、高亢、如同裂帛玉碎、又似九霄鳳鳴的劍吟之聲,陡然間刺破遠方厚沉的雲層與蒸騰的血腥之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由遠及近!那劍鳴仿佛蘊含著淨化邪惡、斬斷汙濁的無上清正之力,聞之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緊隨其後,七道凝練到極致、璀璨奪目的青色劍罡,如同七條撕裂蒼穹的青色蛟龍,破空而至!每一道劍罡都蘊含著精純無匹、生生不息的木屬真元,並非粗暴地斬向血冥老祖本體,而是極其精準、巧妙絕倫地斬落在翻騰的血浪與受縛的建木枝之間!
嗤嗤嗤!
七聲輕響幾乎重疊。青光劍罡與汙穢血浪猛烈碰撞,頓時騰起大片大片腥臭刺鼻的青黑色煙霧。仿佛滾油遇上了寒冰,那看似無物不腐的血浪,竟被這七道劍罡蘊含的純粹生機與鋒銳劍意生生逼退、灼蝕了一瞬!更為關鍵的是,那股纏繞在建木枝上的邪異吸攝之力,也被這七道青光的銳意和阻隔瞬間斬斷、抵消!
光華斂去,七名身著樣式古樸、繡有繁複纏枝古木與靈葉紋飾青袍的老者,已如七棵紮根大地的古鬆,在庭院四周穩穩現身。七人站位玄奧,氣息連成一片,隱隱構建出一座無形的劍意之陣,將血浪和血冥老祖包圍在內。為首的老者鶴發童顏,麵沉似水,周身氣機淵深如海,其手中所持之物尤其引人注目——那是一根通體仿佛由活生生的古樹虯根盤繞而成的手杖,杖頂神光隱隱,雕刻著一條口銜寶珠、栩栩如生、似要破杖騰飛、降下雷罰的青色蟠龍!杖身上散發出的威嚴古老氣息,幾乎能鎮壓一方天地。
青木林家傳承萬載、威名赫赫的鎮族至寶——蟠龍杖!而這七位氣度不凡、神完氣足的老者,正是林家如今活著的脊梁,聲震一方的守護者——林氏七老!
“林——氏——七——老?”血冥老祖的目光如刮骨鋼刀,緩緩掃過七張或熟悉或有些陌生的蒼老麵孔,喉嚨裏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充滿了腐朽的氣息和赤裸裸的輕蔑。他那遍布咒文的枯槁嘴角,咧開一個僵硬的弧度,如同裂開的地縫,露出一口尖銳的黑牙,聲音嘶啞嘲諷,仿佛塵封棺木的開裂,“嗬嗬……百年前,你們林家那一代的七個老不死的,尚且在老祖我手下潰不成軍,連族地都險些付之一炬……憑你們這幾個殘兵敗將,連替他們拾骨都不配的末流貨色,也敢來阻我?簡直……”
狂妄囂張的譏誚話語剛吐出一半,卻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扼住脖頸,驟然死死噎住!
血冥老祖那張僵硬腐朽的臉上,猛地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卻無比真實的裂縫——那是貨真價實的驚愕,甚至染上了一絲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他那剛剛還不可一世、遙指建木枝的枯瘦右手,竟不知在何時、何地,如同陷入無形粘稠的泥沼一般,被數條散發著溫潤光澤、纖細卻堅韌異常、通體如極品翡翠雕琢而成的奇異藤蔓悄無聲息地緊緊纏繞包裹!藤蔓看似柔弱,卻蘊藏著某種空間的束縛力量,正從四麵八方勒緊他幹枯的手臂,符文在其纏繞下明滅不定,原本流轉的邪異血光竟被遏製驅散!
而原本被他邪力牢牢吸攝、距離他掌指隻有咫尺之遙的那一截承載著天地本源奧妙的建木枝,此刻已然憑空消失!其蘊含的磅礴生命氣息與空間玄異波動,清晰地轉移到了——
血冥老祖那驚恐的目光猛地定格!
隻見場中一角,那位一直被他視為隨手可以碾死的螻蟻、名喚林昭的青年,正穩穩當當地站在那裏。他左手的掌心上,赫然安靜地懸浮著、托舉著那節神異非凡的青翠建木枝!方才還在血冥老祖控製下的至寶,此刻竟安然無恙地出現在林昭手中,其翠色似乎更顯生機盎然!而林昭的右手,尚保持著微微引訣的姿態,指尖幾道青色的空間漣漪正緩緩消散於空氣之中,猶如投入湖麵的石子蕩開的餘波。
空間法則——而且是極其高明、幾乎不著痕跡、精準無比的空間置換!
“空間法則?!”這聲震驚到近乎失聲的驚唿,並非來自血冥老祖,而是自林氏七老首席長老的口中爆出!這位持杖老者目光如炬,死死盯著林昭那猶帶些許青色微光的掌心與指尖尚未散盡的波動,素來沉穩如山嶽的麵容上,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震動與難以置信的疑惑,其中甚至夾雜著一絲對未知可能的驚悸。“小友你……這……”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無數疑問翻湧,眼前這青年展現的力量,超出了林家對青木傳承的認知!
就在林家首席長老駭然失聲、心神動搖的一瞬!
“吼——!!!”
一聲飽含驚怒、怨毒、徹底失去理智的瘋狂咆哮,如同旱地驚雷,從血冥老祖的胸腔中炸裂而出,震蕩得整個庭院的殘破建築簌簌顫抖,血池翻騰不休!他那雙鬼火眼瞳瞬間轉為癲狂的赤紅!
他被戲耍了!被一個他視若塵埃的小輩!這恥辱遠比百年前的挫敗更讓他狂暴!
伴隨著這聲充滿毀滅氣息的怒吼,血冥老祖兩側那一直靜立不動、雕刻著詭異符文、散發著深沉不祥氣息的巨大棺槨,毫無征兆地轟然爆炸!
轟!轟!
漆黑的、仿佛混合了焦油與鐵鏽碎末的棺木碎片,如同致命的彈片般四散激射,穿透彌漫的血霧,將焦土打出無數深坑。濃烈的腐朽死氣混合著先前未散的腥臭血氣,再次衝擊著所有人的感官。
左側煙塵與碎屑之中,伴隨著沉重得撼動大地的步伐聲,一個龐大如同小山般的身影踏了出來。那並非活物應有的形態,其身軀呈現出一種扭曲畸變的巨化形態,肌肉虯結賁張如同老樹盤根,卻覆蓋著鐵青的屍蠟與蔓延開來的灰敗屍斑,其上還有大片焦黑灼燒的痕跡,如同經曆過最酷烈的刑罰。那身軀的關節轉動間,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響。尤其可怖的,是他背上斜挎著的那柄足有門板大小、閃爍著幽幽冷光的青銅巨斧!斧刃厚重無比,布滿了如同幹涸血跡般的暗褐色斑塊,鋒刃處卻閃爍著碎金斷鐵的寒芒。更為關鍵的是,那寬闊沉重的斧麵之上,一個古老蒼勁、充滿洪荒鑄造氣息的“工”字篆文,在昏暗的光線下灼灼生輝!
右側的煙塵裏,則輕盈飄出一個身著華麗宮裝的身影。衣裙的顏色曾經鮮豔,如今卻隻剩下一種褪色的粉白,如同在塵土和血液中浸泡、晾曬了無數次。這具身軀保存得相對完好,甚至能看出生前的幾分綽約風姿。長發如墨,卻死氣沉沉地垂落,遮住了大半張慘白如紙的麵孔。一具樣式古樸、琴弦閃爍著微弱星光的瑤琴,被她如同珍寶般,用僵硬的指骨緊緊環抱在胸前。那琴弦偶爾無風自動,發出一兩聲不成調的嘶鳴,便攪得周圍的光線扭曲晃動,仿佛空間自身在痛苦哀鳴!
此等體魄!此等符器!此等以音律操控空間的姿態!
縱然麵目僵硬死氣,氣息汙穢變異,但在場所有人,尤其是在林家七老以及曾有幸目睹過先祖圖譜的典籍長老文博心中,瞬間炸響了他們的名字!
“厲——開……山!”文博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一種源自曆史深處、對英靈褻瀆的憤怒而劇烈顫抖,失聲驚唿,指向那背負青銅巨斧的屍身,“還有……那是……謝……雲裳仙子!百年前……百年前為了封印血河缺口,為了阻止玄冥教當年那場驚世禍亂,最終合力與血冥老魔同歸於盡、雙雙隕落的天工盟煉器宗師厲開山與星月閣以琴入道、冠絕天下的樂聖謝雲裳!他們的……他們的英靈遺軀啊!”
他的唿吸都變得困難,胸口劇烈起伏,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指著那殘留著葬魂棺特有腐朽符文烙印的棺木碎片,聲音悲憤得如同泣血:“喪盡天良!滅絕人性!玄冥教竟用葬魂棺這等至汙至穢的邪器,強行拘禁、鎖住先賢的英靈殘魄,抹殺其意誌,將他們、將他們煉成隻知殺戮的活屍傀儡!褻瀆!這是對英靈最徹底的褻瀆!老魔,你該千刀萬剮!”
文博的悲憤怒吼,撕開了在場所有人心中最後的一絲幻想,也將這場奪寶的爭鬥,瞬間染上了更濃重、更悲壯的守護先賢尊嚴的色彩!林家七老的眼中,除了凝重,更添了深沉的痛惜與憤怒!而場中的低階弟子,更是麵無血色,顫抖著看向那兩位本該受萬世敬仰,如今卻淪落至此的先賢。
刹那間,局勢天翻地覆!
狂暴的混戰再無半分緩衝餘地,徹底爆發!
“吼——!”背負巨斧的天工屍傀厲開山最先暴動。他那渾濁死寂的眼中沒有任何情緒,隻有執行命令和被葬魂棺催動的無盡兇戾!門板般的青銅巨斧帶著撕裂空氣的嗚咽聲,被他那雙屍變的巨臂悍然輪動!目標直指離他最近的一位林家持劍長老!
青銅斧影瞬間暴漲,化作一道橫貫天地的恐怖暗金弧光!看似笨拙實則蘊藏著開山裂石、破滅萬法的野蠻力量!林家七老雖驚不亂,七人身影飛速交錯,手中劍訣流轉不息。刹那間,一道由七柄青色長劍組成的巨大劍環劍陣旋轉成型,清越劍鳴匯成一股,試圖以生生不息的木靈劍陣之力卸開這開天一擊。
錚!
驚天動地的碰撞巨響迸發!火星如瀑!無數青色的劍罡碎片炸裂飛濺,如同被擊碎的琉璃!那蘊含天工盟鑄造精髓的青銅巨斧,其上的“工”字古篆驟然爆發出刺目暗芒,沛然莫禦的力量狠狠砸在劍環之上!七位長老身體同時巨震,腳下立足之處的焦土應聲開裂!劍陣發出的青光瞬間黯淡,劇烈搖曳,如同在颶風中掙紮的竹篾!持劍長老手中名劍哀鳴不止,那無匹巨力沿著劍身傳遞,震得他持劍手臂酸麻,虎口崩裂,一縷鮮血悄然滲出。
“叮——咚——哐……”
與此同時,另一側尖銳到刺破耳膜、混亂無序的琴音猛然炸響!星月屍傀謝雲裳僵硬的十指如同抽筋般在琴弦上瘋狂刮擦、拍擊!根本不再是樂聖應有的空靈清越,而是充滿了混亂、無序、歇斯底裏的噪聲!每一道刺耳的雜音響起,都伴隨著周圍空氣的劇烈抽搐、光線被反複折射彎曲、景物嚴重變形!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扭曲漣漪如同水波,又如同無數碎裂的鏡麵屏障,層層疊疊向四周擴散!空間被這瘋狂的琴音切割、擠壓、拉伸得支離破碎!
幾名境界稍低的林家弟子躲閃不及,瞬間便被卷入這扭曲的空間場中。他們的身體如同被投入萬花筒般劇烈變形拉長、扭曲翻滾,隨即又被狠狠地擠壓折疊!有人隻來得及發出半聲戛然而止的慘叫,便化作一團不成人形的、骨骼血肉被空間強行糅雜一處的猩紅漿糊!淒慘無比!
嗤嗤嗤!
而此刻,被林氏七老劍陣勉力阻擋、威力稍減的血浪,再次借著這混亂的空隙,如同跗骨之蛆,沿著被巨斧劈開的縫隙、繞過扭曲折疊的空間屏障,翻滾蔓延而至!那汙血帶著強烈的腐蝕性死氣和抽吸生機的詭異力量,如同貪婪的巨口,吞噬著沿途的一切生命氣息。庭院中僅存的幾株在角落頑強殘喘的低矮枯草,瞬間化為飛灰。一名護衛弟子護身靈光未能及時運至頂峰,被一小片血珠濺射到衣襟下擺,那布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碳化,如同被強酸腐蝕般迅速向上蔓延!他驚恐地一把撕掉下擺,露出的皮膚也已泛起可怖的焦黑!
血、斧、琴!三位一體!
滔天血浪吞噬生機,青銅巨斧力破萬法,星音琴律扭曲空間!
死亡的陰影,在刹那的混亂中,已經將整座庭院牢牢籠罩!
就在這天地色變、狂暴亂流席卷一切、生與死的間隙隻在方寸之間的刹那混亂縫隙!
處在戰場邊緣、手持建木枝、方才以空間置換震驚全場的林昭,其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混亂的氣流與能量衝擊拂動他額前淩亂的發絲,那截沉甸甸、蘊含無窮造化的建木枝,被他以一種近乎獻祭、又如同烙印的姿態,毫不猶豫地、狠狠按向自己眉心!
那裏,一個由血脈傳承、自然生成、色澤如同最鮮活嫩芽的青木印記,正因他全力催動體內的青木長生訣而發出溫和但清晰的微光。
枝與印,接觸了!
不是硬物撞擊的觸感,而像是水乳交融、血脈相通的微妙迴歸感!
嗡——!
一股無法抗拒、仿佛源自開天辟地之初的洪荒洪流,帶著粉碎星辰、再造乾坤的磅礴意誌,在接觸點猛烈爆發,瞬間衝垮了林昭自身構築的所有心神堤壩,順著眉心青木印記的通道,狠狠衝入他的識海深處!
“呃……啊——!!”
林昭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痛苦慘嚎,仿佛整個頭顱從內部被劈開、被塞入了萬鈞星辰!他身體猛地弓如蝦米,雙腿再也無法支撐,“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身體劇烈地抽搐著,雙手死死抱住頭顱,手指幾乎要嵌入自己的顱骨!青色的血管在他脖頸和太陽穴處暴突如蚯蚓,痛苦扭曲到了極致!
海量的信息碎片,根本不是他現在的靈魂所能承載的重量,如同無數把鏽蝕的碎片刀刃,粗暴地在他的精神世界瘋狂切割、衝刷、烙印!
他看到:太古洪荒,混亂初定。一位頂天立地、周身繚繞著火焰、金屬、水紋、巨岩與青木五種法則神光的遠古巨神,矗立於混沌初開的蒼茫大地。神祗巨掌擎天,手中光芒萬丈的神斧狠狠劈砍在一段支撐蒼穹、巨大無邊、翠光流溢的神木主幹之上!碎屑紛飛如星辰!取其一段最核心、最堅韌的柱狀主幹,以無上偉力將其重塑,化作五根擎天支柱,深深楔入大地的五行核心。柱分五色,神光流轉交織成網,終於將混亂的五行元素鎮壓、梳理、塑造成一個穩固的——五行天穹世界!那神木,正是建木!
他看到:時光荏苒,滄海桑田。建木不再撐天。一個由精研鑄造冶煉、通曉萬物材料本質的匠師們組成的超級勢力——“天工盟”,迎來了其最輝煌卻也最為禁忌的時刻。一群披著麻袍、氣息或狂熱或冷靜或悲憫的天工先祖,聚集在一截被雷火劈斷、蘊藏著龐大生命精華和空間之力的巨大建木殘骸旁。神木雖死,餘威猶存,其偉力之龐大足以改變世界格局。先祖們的爭論在畫麵中無聲地劇烈碰撞,最終,某種絕望的共識仿佛壓倒了萬物有靈的敬畏。他們動用了最強大的神火和最古老的切割陣紋,強行煉化那不甘的神木殘骸,取其核心精華!神木的悲鳴震蕩識海!神木的烙印在劇烈反抗後被強行抹除!最終,那些無比堅韌、蘊含空間力量的神木精華,被塑造成了……十二口樣式古老、內外刻滿封魂絕滅符文的巨大漆黑棺槨——葬魂棺的原胚!一個本應象征生命與溝通的偉大造物,在絕望與抉擇中被扭曲改造成了專司拘禁、汙染、抹殺的至邪之器!何等諷刺!何等無奈!
他看到:光影急速閃迴,越來越靠近現在的時間點。血雨腥風的記憶碎片撲麵而來,充滿了壓抑的黑暗與刻骨的背叛!一間光線昏暗、燃燒著古老青銅獸爐、空氣裏彌漫著藥草和塵封卷軸氣息的密室角落。一個身影背對著燭光,模糊不清,卻散發出一種陰鷙刻骨的氣息。那人正小心翼翼、如同對待稀世珍寶般,從一張殘破得幾乎無法拚湊、卻流轉著無上生機道韻的古卷上,用秘法小心翼翼地拓印著其中關鍵的文字!那古卷的材質奇特,隱隱帶著古木紋理,其上的字跡蒼勁有力,蘊含著難以言喻的生命力量——正是林家傳承核心《青帝長生訣》的至要殘章!而就在此時,一個身著樸素青衫、麵容依稀可辨正是年輕時方師傅的老者,難以置信地闖入密室!“師弟?!你……你怎能……”背叛者的身影猛然一震,拓印被強行打斷,一絲難以挽迴的失誤破壞了法陣。憤怒與恐懼瞬間爆發!一場無聲而慘烈的搏殺在狹小空間內驟然上演!光芒閃爍,術法碰撞!鮮血噴灑在牆壁和布滿灰塵的古老卷軸上!“唔……”年輕方師傅的身影最終緩緩軟倒,手中的斷刃跌落在地,發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隨即黯淡。背叛者的背影在搖曳的燭影中顯得格外猙獰,他迅速卷起那未完成的拓印,最後用冰冷陰毒的目光掃了一眼倒地的軀體,如同看著一件即將廢棄的工具,毫不猶豫地轉身遁入黑暗的秘道之中。那殘破的古卷原本存放的位置,隻留下觸目驚心的血跡和一絲殘留的空間波動……
最後,如同宿命的巧合,如同因果鎖鏈的最後一扣,所有記憶的碎片洪流,最終衝刷匯聚定格!定焦在眼前那張占據了他整個視野、枯槁腐朽布滿血色咒文的老臉——血冥老祖那張幹屍般猙獰的臉上!就在其眉心最中央的位置,一塊極細微、形狀奇特如同葉脈、色澤深沉溫潤如同千萬年沉香木的天然烙印,正散發出微弱而詭譎的暗沉光暈!這烙印的模樣、那種仿佛能沉靜魂魄的獨特韻味……與他此刻手中緊握著的建木枝,與他剛剛在記憶碎片中看到的支撐五行天穹的建木,與他用盡意誌催動、源自家族血脈的青木印記!完全源自同一脈的力量!這分明是建木核心力量在靈魂深處烙印下的某種古老標記!
百年的迷霧!師尊隕落的真相!背叛者的真容!千絲萬縷,終於在此刻被這股源於建木本源的磅礴力量徹底貫通、串聯、照亮!
痛苦、憤怒、明悟、憎恨……萬般情緒在林昭跪地的身體中猛烈衝撞!他猛然抬起那張因為劇痛和滔天恨意而扭曲漲紅的臉頰!
“原來……是——你——!!”
一聲狂怒到極致、甚至撕破了他嘶啞喉嚨的厲嘯,如同瀕死孤狼的嚎叫,狠狠撕裂混亂的戰場!他眼中燃燒的青芒已非人形,仿佛有兩團實質的青色本源烈焰噴薄而出,穿透眼前翻滾的血浪、劈空的巨斧、扭曲的音波,死死釘在血冥老祖那張令人作嘔的腐朽麵皮之上!
“百年前!暗室之中!盜取青帝長生訣核心殘卷!謀害方先師、我師傅方承風的罪魁禍首!叛師滅祖、滅絕人倫的叛徒!!!”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沸騰的岩漿深處硬生生撬出來的血淋淋的烙印!
轟隆!
這兩句話蘊含的信息量,如同在戰場核心引爆了一枚恐怖的精神炸彈!其衝擊力甚至超過了血冥老祖現身、超過了雙先賢屍傀降臨的震撼!
血冥老祖那一直維持著倨傲殘忍、似乎掌控一切的身軀,在聽到“方師傅”三字和那直指核心的指控時,如同被九天神雷轟然劈中!他周身繚繞的汙穢血光劇烈地一蕩,那張腐朽僵硬的臉孔甚至出現了極其細微但無比真實的抽搐與凝滯!仿佛一張無形的麵具被強行撕開了一道裂縫!
而場外!
林家七老的反應更是駭人欲絕!為首那位手持蟠龍杖的威嚴長老,瞳孔驟然縮成針尖大小,失聲脫口:“方……承風?!”這個名字如同禁忌的符咒,瞬間擊穿了七位長老沉凝如山的心境!七張蒼老的麵孔齊齊劇變!震驚、難以置信、刻骨的哀痛、被強行揭開的陳年隱傷、以及如山嶽般沉重的憤怒在瞬間如火山爆發!方承風,那是百年前林家最為驚才絕豔、被寄予厚望的內門弟子!其莫名隕落是林家百年來的最大疑案,也是巨大的損失!此刻驟然聽聞其死訊背後的驚天陰謀與背叛,其兇手竟直指眼前這血冥老魔!這血仇,已然超越了守護建木本身的意義!七老周身劍氣不受控製地狂暴湧動,眼中燃燒的是屬於家族的怒焰!
正是這源於信息層麵的劇變與震撼帶來的致命間隙!
就在血冥老祖的身軀因那靈魂深處的隱秘被當眾戳破而劇震、就在林家七老因家族百年懸案真相突現而心神劇烈動搖的毫厘之間!
那根被林昭死死按在眉心青木印記之上、似乎也因承載了無盡信息而震顫嗡鳴、閃爍著濃烈到化不開的青色神光的建木枝,其本身蘊含的某種“迴歸”的終極本能,終於壓倒了所有人為的束縛!
嗡——!
建木枝通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烈光!一股比任何空間法則都要純淨、渾厚、充滿原始生機的空間力量從中沛然湧出!它不再需要林昭的催動,仿佛掙脫了手掌的束縛,猛地自行從林昭指間飛旋而出!那仿佛玉化又似精金鑄就的斷枝末端,瞬間分化出無數細若蠶絲、卻堅韌到不可思議的根須!根須並非紮入普通泥土,而是無視了焦土、無視了滾沸的血池,直接穿透進庭院核心最為堅實、最深埋著古老靈脈碎片的地脈深處!
轟!!!
無數道純粹到極致的青色光芒從根部爆發,沿著建木枝的根須與主幹瘋狂向上蔓延、匯聚!這光芒之盛烈,仿佛整個建木的魂魄在瞬間點燃!一道璀璨奪目、仿佛貫穿古今未來的青色光柱,如同創世之初的第一縷光,攜帶著淨化汙穢、重開天地的磅礴意誌,以無堅不摧、沛然莫禦之勢,從建木枝端悍然爆發,直衝雲霄!
原本被血色與陰霾籠罩的沉重天幕,在這道通天貫地的青光衝擊之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發出一聲令整個山河都為之一窒的刺耳裂響!
喀嚓——!
層層疊疊、厚重如鉛的汙穢雲層被硬生生、幹脆利落地撕裂開來!一個巨大的、瘋狂旋轉的、仿佛巨大磨盤又似通往異次元通道的青色漩渦,在蒼穹正中央驟然顯現!漩渦深邃無垠,其核心處彌漫著令人心悸的時空亂流,隱約可見光怪陸離的景象飛速掠過!而在這巨大漩渦的最深處,就在那青光射入、即將消逝的彼端——
一片奇異的景象逐漸清晰地倒映在眾人因極度震撼而僵滯的眼球深處!
那是一片懸浮於混亂時空中、正支離破碎坍塌的巨大陸地!它有著奇異的結構,非金非石,如同古老神祗破碎的遺骸。在那塊瀕臨崩潰、布滿無數巨大裂縫的破碎大陸的最核心處,一座用閃爍著金屬、玉石、巨木等多種光芒的混合材料構築而成的古老祭壇,正艱難地懸浮於空間亂流的中心!
祭壇的樣式粗獷、滄桑、彌漫著遠古祭祀的氣息。而在祭壇的最頂端,最為引人注目的是——一根斜斜插入祭壇中央巨大石座的巨大斷枝!它大半部分已沉入石座,仿佛與之融為一體,僅剩一小截露在外麵。那露出的部分,色澤深沉溫潤,紋理細密如雲卷雲舒,正是林昭和七老都無比熟悉的、那截剛剛被激活的建木枝的母體本源,那塊曾經指引林昭來到此地的——沉香木!
正是這塊沉香木此刻受到同源的強烈召喚,正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神光,成為了時空坐標!
“天……天外天!是古傳說中的那片失落的神匠秘境!傳說是匠神最後的居所!!”一個充滿了驚恐、絕望、歇斯底裏的尖利嘶喊聲,陡然從那位正在以扭曲琴音幹擾空間的星月屍傀口中爆發出來!盡管那聲音幹澀嘶啞如同砂紙摩擦,全然沒有了生前雲裳仙子的空靈清越,但那語句裏的含義卻無比清晰!它混亂扭曲的琴音甚至因此出現了一瞬致命的停頓,“攔住他!快……攔住他!主上……‘棺中人’大人……要的是……”
砰!!!
話未說完!
血冥老祖那張因內心震動(包括家族汙點被揭和星月屍傀的失控喊叫)而陰晴不定的麵孔,在聽到“棺中人”三個字時,猛地爆發出十倍於之前的暴戾、驚恐、以及一種被揭破逆鱗的毀滅性怒火!
“聒噪!!多嘴的傀儡!!”
一聲比厲鬼嚎叫還要刺耳的怒叱!他那纏繞著翡翠藤蔓、剛剛恢複些許活動的幹枯右爪,竟毫無征兆地,閃電般反向揮出!其速度快到超越了大部分人的視覺捕捉極限!
利爪破空!
嗤啦!
一蓬混合著慘綠屍血、汙穢內髒碎片與碎裂靈晶的黑紫色血霧猛地炸開!腥臭撲鼻!
星月屍傀謝雲裳那雙勉強維持著一點人形、正驚恐地迴頭欲言的慘白眼瞳瞬間凝固!她的胸膛被那隻枯爪毫無阻礙地完全洞穿!僵硬的嬌軀劇烈地一顫!然後像斷了線的木偶般軟倒下去。懷中那具閃爍著星光的瑤琴,琴弦盡數崩斷,發出一聲哀絕無比的最後低鳴,隨即光華盡失,如凡鐵般墜落塵埃!那雙空洞的眼眸,最後映出的是破碎的天空漩渦,然後徹底失去了最後一絲殘存的波動。
血冥老祖利爪收迴,指尖還沾染著那汙穢詭異的屍血與靈晶碎片。他伸出猩紅的舌頭,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不緊不慢的姿態,輕輕舔舐著爪尖上的粘稠靈血,臉上殘留著殺伐的暴戾,眼中卻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貪婪與一種被揭破後氣急敗壞的嘲弄。
然後,他那雙幽綠鬼火般的眼睛,猛地抬起來,不再去看驚駭失語、悲憤怒吼的林家七老,不再理會咆哮著揮斧再戰的天工屍傀厲開山,甚至不再望向那還在他另一支手上掙紮、暫時被壓製住的翡翠藤蔓束縛,而是越過了所有人的頭頂,直接穿透那巨大漩渦的混亂通道,死死鎖定在那漩渦深處、懸浮在破碎大陸中心祭壇上、正散發著璀璨青光的半截沉香木!
他的眼神,如同最狡猾的獵手,終於等到獵物完全踏入陷阱的最後一刻。
接著,在所有人因接二連三的劇變而處於極度震駭、心神失守的刹那!
血冥老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包括正在漩渦邊緣壓製建木反噬、被仇恨燒灼心神的林昭,都徹底思維凝固、大腦空白、仿佛靈魂都被凍結冰封的舉動!
他那遍布咒文、猙獰扭曲的臉上,那張鬆弛腐朽、如同幹枯樹皮般的老臉,被他那隻剛沾染了汙血、指尖猶帶粘稠的枯爪,毫無征兆地、幹脆利落地、一把狠狠撕扯了下來!
是的,撕了下來!
如同揭掉一張偽裝已久的麵具!
嗤啦——
隨著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牙齒發酸的、仿佛剝離生皮的破裂聲,一塊邊緣還粘連著些許凝固汙血與黑色組織液的人皮麵具碎片被他扯掉、隨手丟在地上,還在冒著絲絲黑氣!
一張新顯露出來的、藏匿在那腐朽偽裝之下的真實麵容,終於毫無保留、清清楚楚地暴露在慘白的天光、衝霄的青芒與無數道顫抖驚恐的目光聚焦之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那巨大漩渦的旋轉所吞噬,徹底靜止!
因為這張臉!
這張臉的輪廓、眉弓的形狀、鼻梁的弧度、下頜的線條……竟然……竟然與漩渦邊緣,半跪於地、緊握雙拳、渾身因痛苦與滔天恨意而劇烈顫抖的林昭——
有著驚心動魄、如同一個古老家族血脈模板刻印出來般的——
七!分!相!似!!!
血冥老祖(或者說,顯露了真容的某人)舔了舔嘴角殘留的汙血,仿佛在品嚐勝利的果實。他那張與林昭有七分酷肖、卻布滿了歲月滄桑刻痕與深沉到令人心悸的陰霾之色的臉上,扭曲出一個混合了親情偽飾、得意狂喜與殘忍期待的獰笑,聲音嘶啞如同破鑼,卻清晰地穿透了戰場的喧囂,如同帶著冰刺,狠狠紮入林昭的靈魂最深處,也紮入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髒:
“我的……乖——孫——兒——!時機正好!替爺爺我……去把那祭壇正中的‘匠神碑’……取迴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