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節的潮濕黏膩如同蘭喬曦此刻的心情,揮之不去。六月的陽光穿透機場巨大的玻璃幕牆,將整個出發大廳籠罩在一片刺目的光暈中。蘭喬曦站在洗手間的化妝鏡前,第三次調整口罩的位置。鏡中人眉眼如畫,即使不施粉黛也明媚動人。她將愛馬仕絲巾重新係好,橘色的絲巾與米色風衣形成恰到好處的撞色——既不張揚,又符合她這個年齡該有的優雅得體。


    \"三十八歲的人了,還做這種小姑娘才會做的事。\"蘭喬曦對著鏡子自嘲地笑了笑,將寬簷帽又壓低了幾分。帽簷投下的陰影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加上墨鏡和口罩的遮擋,她確信即使是最熟悉的人也很難認出她來。


    手機震動起來,是助理發來的消息:\"蘭總,十點的會議資料已經準備好了,您什麽時候到公司?\"


    蘭喬曦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頓了幾秒,最終迴複:\"臨時有事,會議推遲到下午。\"發完這條消息,她立刻將手機調成靜音模式,塞進風衣口袋深處。自從接了父母的心血藍天集團,她很少在工作時間處理私事,更別說為了送別一個比自己小十五歲的男孩而推遲重要會議。


    走出洗手間,蘭喬曦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b32登機口的方向。顧宥澤今天要飛往倫敦,開始為期兩年的mba課程。這本是他們早就知道的事情,昨晚的電話裏,兩人甚至默契地避開了送別的話題,隻是簡單地道了晚安。可今早醒來,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卻驅使她鬼使神差地來到了機場。


    \"隻是遠遠地看一眼就好。\"蘭喬曦在心裏對自己說,選定了c區一根粗大的廊柱作為觀察點。這個位置既能清楚地看到b32登機口的情況,又足夠隱蔽,不會被輕易發現。


    候機大廳裏人聲鼎沸,行李箱滾輪與大理石地麵摩擦的聲音、廣播裏催促登機的通告聲、孩童的哭鬧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嘈雜的背景音。蘭喬曦靠在廊柱上,目光穿過人群,鎖定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顧宥澤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深藍色牛仔褲,身姿挺拔得像一棵小白楊。他正笑著和父母說著什麽,陽光透過玻璃灑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一層金邊。那笑容燦爛得刺眼,和往日對著蘭喬曦時一模一樣——毫無保留,充滿熱情,仿佛整個世界都因他而明亮起來。


    蘭喬曦的胸口突然一陣發緊。前幾天那個雨夜,顧宥澤就是這樣笑著敲開她公寓的門,渾身濕透卻固執地抱著一束向日葵。\"姐姐,生日快樂!\"他眼睛亮晶晶地說,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在地板上匯成一小片水窪。那是蘭喬曦結婚來第一次有人記得她的生日,也是第一次有人叫她\"小姨姐姐\"——這個後來成為他們之間專屬稱唿的親密稱謂。


    \"宥澤,該安檢了。\"


    她看見顧南星——那位在商界以雷厲風行著稱的女強人,正溫柔地整理著兒子的衣領。顧父站在一旁,手裏拿著護照和登機牌,神情嚴肅卻掩飾不住眼中的驕傲。


    就在蘭喬曦以為這場隱秘的送別即將圓滿結束時,顧宥澤突然轉頭,目光如雷達般掃過候機大廳。她的心髒猛地漏跳一拍,下意識地往廊柱後縮了縮身子。但已經晚了——顧宥澤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發現了寶藏的探險家,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笑容。


    \"姐姐!\"他大喊一聲,不顧父母詫異的目光,直接穿過人群向蘭喬曦奔來。


    蘭喬曦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等她反應過來想要轉身離開時,顧宥澤已經衝到麵前,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抱住。熟悉的雪鬆與柑橘香氣撲麵而來,那是她送給他的小眾香水,沒想到他今天特意噴了。


    \"我就知道你會來!\"顧宥澤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他將臉埋在蘭喬曦的頸窩處,唿吸灼熱,\"昨晚掛電話後我就有預感,我的姐姐舍不得我。\"


    蘭喬曦能感覺到周圍投來的好奇目光,更清楚地看到不遠處顧家父母臉上迅速凝結的冰霜。顧南星的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神秘女子\",而顧父的表情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顧宥澤,放開我。\"蘭喬曦壓低聲音命令道,雙手抵在他胸前用力推拒,\"你父母在看呢。\"


    \"讓他們看好了。\"顧宥澤反而抱得更緊,聲音裏帶著年輕人特有的倔強,\"我早就想告訴他們了,正好...\"


    \"別鬧了!\"蘭喬曦猛地掙脫他的懷抱,後退兩步拉開距離。她的聲音刻意壓得很低,卻掩飾不住其中的慌亂,\"我隻是順路經過,看到你在這就打個招唿。你快去安檢吧,別誤了航班。\"


    顧宥澤的笑容僵在臉上,眼中閃過一絲受傷:\"姐姐,你為什麽...\"


    \"宥澤,這位是?\"顧南星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兩人身邊,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眼神卻冷得像冰。她今天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香奈兒套裝,珍珠耳環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整個人散發著不容侵犯的氣場。


    蘭喬曦感到一陣窒息。在豪門裏摸爬滾打多年的她,太熟悉這種眼神了——那是上流社會審視外來者時特有的目光,充滿評估與輕蔑。


    \"媽,這是蘭喬曦,我跟你提過的...\"顧宥澤剛要介紹,就被蘭喬曦打斷。


    \"顧太太您好,我是蘭天集團的蘭喬曦。\"她主動伸出手,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冷靜,\"貴公子曾經為我們公司的一個項目提供過幫助,今天碰巧在機場遇到,特地來道個別。\"


    顧南星輕輕握了握她的手,一觸即分:\"原來如此。感謝蘭小姐特意來送行,不過我們還要趕飛機,就不多聊了。\"她轉向兒子,語氣不容置疑,\"宥澤,該過安檢了。\"


    顧宥澤站在原地沒動,眼神在母親和蘭喬曦之間來迴遊移,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蘭喬曦知道這是他生氣的前兆——那個雨夜之後,他們有過幾次爭執,每次顧宥澤露出這種表情,接下來就會說出或做出一些衝動的事情。


    \"快去吧。\"蘭喬曦搶先開口,聲音輕柔卻堅定,\"到了倫敦記得報平安。\"她故意用了公事公辦的口吻,仿佛他們真的隻是普通的業務夥伴。


    顧宥澤的眼睛暗了下來,最終在母親的催促下不情不願地轉身離開。走了幾步,他突然迴頭喊道:\"蘭喬曦,等我迴來!\"聲音在嘈雜的機場裏格外清晰,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


    蘭喬曦沒有迴應,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迅速轉身融入人群。她走得很快,幾乎是小跑著出了航站樓,直到站在機場外的陽光下,才敢摘下墨鏡和口罩,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她望著天空中翱翔的飛機,心中五味雜陳。或許,這一別,就是永遠了吧。


    女人果然是一個容易動情的生物,此刻仿佛心口有未曾說出口的話,那些隱晦的情感,都隨著這架飛機,消失在了天際。


    蘭喬曦深唿吸一口,站在原地,望著大廳裏人來人往的方向久久未動,剛剛內心的忐忑像潮水般翻湧,竟生出一種醜媳婦見公婆的狼狽感。


    她原本以為這場意外的碰麵就此結束,卻在轉身準備離開時,手機再次震動起來,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蘭小姐,我是顧南星。方便的話,請到t2航站樓一層的星巴克聊聊。半小時後見。\"


    蘭喬曦盯著屏幕,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早該料到會有這一出,可真正麵對時,喉嚨還是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般發緊。她摸了摸自己精心保養的臉龐——即使快四十歲了,在蘇萌的運氣加持下,皮膚緊致,身材窈窕,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一半都多。但在顧南星這樣的豪門太太眼中,這或許反而成了罪過——一個\"老女人\"勾引她寶貝兒子的證據。


    星巴克裏的冷氣開得很足,蘭喬曦點了一杯冰美式,選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杯壁上的水珠不斷凝結、滑落,就像她此刻紛亂的思緒。她想起三個月前第一次見到顧宥澤的場景——那個夜晚的荒唐,竟然是她這輩子最難忘的迴憶,雖然自己一直不承認。


    \"蘭小姐很守時。\"顧南星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迴憶。這位貴婦人優雅地落座,點了一杯紅茶。


    “蘭小姐很會保養。”落座後,顧南星端起咖啡輕抿一口,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蘭喬曦的臉,“和宥澤站在一起,倒像是同齡人。”話裏藏刀的意味,讓蘭喬曦手中的咖啡杯微微晃了晃。


    “顧太太過獎了。”蘭喬曦放下杯子,挺直脊背,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我今天隻是來道謝的,宥澤幫過我不少忙,我不想連這點禮數都落下。”


    顧南星冷笑一聲,指尖摩挲著杯沿:“幫你?蘭小姐也是在商圈打拚多年的人,應該知道‘幫’這個字背後的代價。宥澤從小被我們寵著長大,心思單純,可經不起算計。”


    “您誤會了。”蘭喬曦攥緊了裙擺,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我和宥澤之間清清白白,年齡差距擺在這,我從未想過和他有什麽結果。他年輕氣盛,做事容易衝動,但我分得清輕重。”


    \"我兒子今年二十三歲,剛從劍橋本科畢業,前途無量。\"


    蘭喬曦握緊了咖啡杯,指節泛白:\"顧太太,我想您誤會了。我和宥澤真的隻是...\"


    \"隻是什麽?\"顧南星輕笑一聲,眼神銳利,\"蘭小姐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麽。宥澤年輕氣盛,容易被成熟女性的魅力吸引,但這不過是一時衝動。\"她從手提包裏取出一張支票,推到蘭喬曦麵前,\"這裏是兩百萬,足夠補償您這段時間的''辛苦''。我希望您能主動切斷與宥澤的所有聯係。\"


    蘭喬曦盯著那張支票,突然覺得荒謬至極。她把支票推迴去,聲音因壓抑的憤怒而微微發抖:\"顧太太,我理解您作為母親的擔憂,但您未免太看輕人了。我蘭喬曦雖然比不上顧家富貴,但也不至於為了錢出賣自己。我和宥澤之間的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樣。\"


    \"那是怎樣?\"顧南星端起茶杯,語氣輕蔑,\"蘭小姐今年三十八歲了吧?離過婚,事業有成,正是寂寞的時候。我兒子年輕英俊,家境優越,對您這樣的女性來說,確實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蘭喬曦感到一陣刺痛,但很快冷靜下來:\"顧太太,年齡和經曆不是您攻擊我的武器。我承認宥澤是個優秀的年輕人,但我們之間並不是你想的那麽齷齪。今天我來機場,隻是出於朋友的關心。您大可放心,他去英國的這兩年,我不會主動聯係他,以後我也不會聯係他。\"


    \"朋友?\"顧南星冷笑,\"我兒子看你的眼神,可不像看朋友的眼神。蘭小姐,人貴有自知之明。你和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刀,直直刺入蘭喬曦的心髒。她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麵上劃出刺耳的聲響:\"顧太太,話不投機半句多。我還有會要開,先走一步。\"她轉身離開,脊背挺得筆直,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麵上敲出清脆的節奏。


    走出咖啡廳,七月的熱浪撲麵而來,與室內的冷氣形成鮮明對比。蘭喬曦站在陽光下,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她扶住旁邊的欄杆,深唿吸幾次才平複下來。手機又響了,是顧宥澤發來的消息:\"姐姐,我登機了。不管我家人跟你說了什麽,都不要放在心上。等我迴來,好嗎?\"


    蘭喬曦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最終沒有迴複。她抬頭望向天空,恰好看見一架飛機騰空而起,在蔚藍的天幕上劃出一道白色的軌跡。就像她和顧宥澤之間短暫的交集,美麗卻注定轉瞬即逝。


    陽光將自己的影子拉得細長,原來在別人眼裏,自己和顧宥澤之間,從來都隻是一場不切實際的鬧劇。不過還好,蘭喬曦固執的認為自己也沒有把它當成一段要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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