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錦月買的雞很大一隻,一半燉湯一半炒,炊煙嫋嫋,滿院飄香,惹得全家人偷偷咽口水。


    她抓著鍋鏟,不停的翻炒著,撒點蔥花下去,又倒點醬油,還添了一把前幾天下雨後撿的菌子。


    夏天的廚房悶熱難當,肥胖的身材更是令她雪上加霜,羅錦月額頭滲出豆大汗珠,側頭用肩膀上的布料擦去。


    想起什麽,她看向宋華章,後者坐在灶口邊,正往裏塞柴火,英俊冷清的臉被火烤得發紅,掛著一層薄汗,後頸已經濕透了。


    見狀,羅錦月連忙放下鍋鏟道,“你出去吧,我一個人就行了,這裏太熱了。”


    “不熱,不算什麽。”宋華章沒動。


    “那你去看看小宜他們,別讓他們貪涼洗太久。”羅錦月找理由。


    宋華章這才眉頭微動,看向她。


    “去唄,我一個人真能行,今天他們生日,就讓我表現表現嘛。”羅錦月臉頰熱得紅彤彤,卻笑嘻嘻的,“你想想,我這個媽媽在廚房做飯,你這個爸爸幫他們洗澡,孩子幸福感肯定爆棚,一定是個難忘的生日。”


    “……”


    宋華章起身離開廚房。


    外麵三胞胎在洗澡,一人一個桶,洗的是白天曬過的水,微微暖手。


    六月中旬,天氣已經很熱了,早已超過三十度,因此曬著夕陽餘暉這樣洗澡,一點都不冷,水溫很舒服甚至有點覺得不夠涼爽。


    小輝和小峰,就偷偷的舀涼水來,想加進桶裏。


    然而還沒等倒進去,就聽到平靜卻帶著警告的聲音響起,“小輝,小峰。”


    小輝一個哆嗦,“爸爸!”


    小峰也立刻立正了,“爸爸。”


    “小心感冒,不要貪涼。”宋華章把兩人的水瓢拿走,冷水倒迴水缸裏。


    “讓你們幹壞事,被抓了吧。”小宜蹲坐在自己的桶裏,捂嘴偷笑。


    小輝朝她做了個鬼臉,把小宜逗得咯咯笑。


    宋華章拿了個小凳子過來,幫女兒洗頭發,她的頭發有點長了,衝了水之後蓋到了脖子。


    小宜摸摸,眼睛微微發亮,不過很快又黯淡下來,小手玩著毛巾。


    “爸爸,”忽然小輝興奮的說,“羅錦月給我們買了連環畫,可好看了,晚上我們一起看好不好!”


    “對,畫得好漂亮呀。”小宜瞬間也忘了那點小小的失落,高興的說。


    小峰比較穩重一點,嘴角翹著,“爸爸,我們有不會的字可以問你嗎?羅錦月說上麵還有故事。”


    連環畫?


    宋華章下意識看向廚房。


    他知道,連環畫很有趣,不止能幫孩子們解悶,還能讓孩子們開智、增加想象力和見識,可是羅錦月怎麽會想到給孩子們買這個。


    她以前,可是說過讀書就是狗屁、認字沒用的,認為上學就是純粹浪費錢。


    因此他明確認識到自己和羅錦月是兩個世界的人,根本交流不到一起去。


    然而,現在她卻為他買鋼筆,為孩子買連環畫,這些脫離了衣食住行基礎需求的、豐富精神世界的東西。


    羅錦月跟以前真是矛盾得很。


    他越來越看不透她了。


    是偽裝,還是真的痛改前非……


    “吃飯了!”


    一聲吆喝響起,羅錦月端著一碟炒雞肉、一碟炒青菜笑著走出來,院子裏已經擺好小桌子,她把雞肉放在上麵,側頭對一大三小擠眼睛說,“香不香?肚子叫了吧?哈哈,快點洗完穿衣服吃飯咯!”


    說完,她又走進廚房,把飯提了出來,緊接著又把雞湯提了出來,隨後就是碗筷。


    最後舀好飯,把湯鍋裏的雞肉撈起來,擺好七張椅子。


    麻利的一連串動作做完,行雲流水般,她又迴廚房去了。


    一大三小不知不覺目光早已隨著她轉。


    此時看見她走進廚房,都暗暗有些好奇:她去幹什麽?


    很快,裏麵的客氣推辭聲和羅錦月爽快的笑聲給了他們答案。


    “哎喲真不用,這怎麽好意思……”


    “大嫂二嫂,你們別客氣了,這麽大一隻雞不差這一兩碗雞肉,小峰他們餓不著的,就當是給花兒木頭他們吃的嘛。”


    “那,那就謝謝你了,等我們殺了雞就還給你。”


    “不用,都是一家人,還什麽還……”


    羅錦月笑眯眯的走出來,朝堂屋和洗澡房喊,“媽,爸,可以吃飯了!”


    沒錯,今天三胞胎過生日,羅錦月喊了婆婆賴蓉和公公宋大山一起吃飯。


    羅錦月拍拍手,轉身後看著一大三小驚訝了,“咦,剛不是叫你們快點嗎?怎麽還沒把泡沫衝掉呀?我來幫你們。”


    “不用!”小輝臊得耳根發燙,冷硬大喊,“我才不要你呢!”


    說著,兩個手拿著毛巾瘋狂捧水,快速把身上的泡沫洗幹淨。


    哼,他才不要讓羅錦月知道,他看羅錦月看得忘記洗澡了。


    小峰和小宜,也是一言不發卻快速的把澡洗好。


    吃飯的時候,太陽落到了山的另一邊,院子裏徹底陰涼下來。


    吹著晚風,吃著炒得噴香的雞肉,喝著濃鬱的菌菇雞湯,時而說笑幾句,熱熱鬧鬧的。


    三胞胎吃著吃著,忍不住,抱著碗偷偷的看羅錦月。


    “怎麽了?”女人發現了他們,輕笑詢問,同時筷子出動,給他們一人夾了一塊雞腿肉,“多吃點,瞧你們瘦的,我們小宜要臉頰肉嘟嘟的才更可愛呀。小峰是大哥,要吃肉才能長高高壯壯。小輝嘛……”


    “我怎麽了?”小輝不服氣。


    女人撲哧一笑,雖然被肥肉擠著但依舊很大的兩隻眼睛彎彎,壞壞的,“不怎麽,下次再跟我吵架,我就把你掛在門頂上,讓你下不來,反正你又矮又瘦。”


    小輝氣急敗壞,“你!”


    羅錦月,“哈哈哈哈哈!”


    小宜抱著碗咯咯笑,小峰嘴角上揚。


    宋華章嘴角也噙著一抹笑,給小輝夾了一塊肉,“多吃點,她就掛不動了。”


    小輝嗷嗚一口就吃了一大口肉,憤憤道,“我吃我吃吃吃,看你到時候能不能舉得動我!我力氣比你還大,把你掛起來!”


    羅錦月卻很篤定的搖頭,“不可能。”


    “為什麽,有什麽不可能的!”


    “因為我這麽重,門根本承受不住。”


    小輝呆滯住。


    羅錦月眨眼睛得意大笑,“哈哈哈哈!沒想到吧!”


    小輝:“……”哼!


    重重咀嚼。


    有什麽好得意的,不就是胖嗎,死肥咳……壞女人。


    小宜笑個不停,忽然站起來夾了一塊肉放進羅錦月碗裏。


    她抿著唇不說話,隻是大眼睛撲閃,有點害羞的看著羅錦月。


    羅錦月一顆心被狠狠擊中,眼底發熱。


    露出大大的笑,“謝謝小宜!”


    她把肉放進嘴裏,“小宜夾給媽媽的肉真好吃!”


    小宜害羞的笑了一下,長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小小聲的說,“你喜歡就好。”


    小輝嘟囔,“馬屁精。”


    然後大聲抗議,“小宜,你怎麽不給哥哥夾肉!我要餓死啦!”


    小宜連忙紅著臉,給兩個哥哥夾了肉,又給爸爸夾了,小臉不好意思的埋進爸爸懷裏,抓著爸爸的衣領,卻又偷偷的看羅錦月。


    羅錦月衝她眨眨眼睛,嘴裏還調戲著小峰、挑釁著小輝,把小輝逗得不停哇哇叫。


    晚風習習,滿天紅霞,蛙叫蟲鳴。


    女人嘴角翹得比月亮還高,側臉映著天邊的晚霞,額頭掛著汗珠,眼睛裏有鮮亮靈動的狡黠。


    夜風吹來,吹起她幾縷散落的發絲。


    仿佛是夏天的形狀。


    她偏過頭來,“對了宋華章,你——”


    宋華章陡然移開視線,唇角微微抿緊,波瀾不驚,“嗯,什麽事。”


    “哦,那個魚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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