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地麵裂開蛛網般的紋路,歸墟的黑氣被震得倒卷,露出混沌海翻湧的暗浪。


    玄塵指尖的陣紋正沿著血管往小臂攀爬,暗紅如凝血,可那枚暗金棋子突然迸發的刺目白光,比他掌心的光更灼眼十倍。


    \"小心!\"林初雪的指甲幾乎掐進他腕骨。


    她的因果律視覺在劇烈紊亂——那些本應呈金線的因果鏈此刻全成了糾纏的亂麻,每一根都泛著危險的紫芒。


    女刑警額頭滲出冷汗,警服領口被歸墟的風掀起,露出鎖骨處若隱若現的金斑,那是她用因果力強行分擔反噬時留下的印記。\"你觸發了某種因果陷阱!\"


    話音未落,青鸞的涅盤火焰已裹住三人。


    赤金火焰剛展開護盾,玄塵便察覺異樣——火焰竟在倒流,從外焰往內焰收縮,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了源頭。


    器靈的發絲無風自動,幽藍眼瞳裏映著扭曲的火舌:\"不是普通陷阱......是因果迴廊。\"她咬碎最後幾個字,火焰突然炸成萬千火星,每粒火星都在空氣中畫出倒流的弧,\"時間法則編織的多重現實牢籠。\"


    白光驟然將三人籠罩。


    玄塵感覺有無數冰涼的絲線纏上腳踝,像是要把他拽進某種液態的時空裏。


    林初雪的手在他腕間滑了一瞬,他本能收緊五指,卻隻觸到一片虛無——再睜眼時,他站在完全陌生的庭院裏。


    青瓦白牆,簷角掛著青銅鈴鐺,風過時發出清越的響。


    玄塵低頭,發現自己穿的不是常日裏鬆垮的衛衣,而是月白道袍,腰間係著枚刻著\"天機\"二字的玉牌。


    不遠處的廊下,天機老人正倚著朱漆柱喝茶,銀須被風撩起,笑得慈和:\"塵兒,你終究還是想通了。\"


    想通什麽?


    玄塵的混沌悟性自動運轉,解析著這個時空的規則。


    他看見自己的因果線在此處是明黃色的,粗得像條緞帶,纏繞在天機閣的飛簷上。


    記憶如潮水湧來——他曾在封印棋子時選擇接受天機老人的傳承,成為新的秩序維護者,每日推演天命,鎮壓三界異動。


    \"今日有妖修渡雷劫,\"天機老人將茶盞遞給他,\"去南境吧,莫要讓雷火毀了凡人城池。\"玄塵接過茶盞的手在抖。


    他能清晰感覺到,這個\"自己\"的體內沒有吞噬係統的轟鳴,沒有陣紋在皮膚下蠢動,有的隻是按部就班的\"正確\"。


    就像被線牽著的提線木偶,每一步都踏在天道畫好的格子裏。


    \"我不。\"他突然開口,茶盞\"啪\"地摔在青石板上。


    天機老人的笑僵在臉上。


    玄塵能看見對方因果線驟然大亂,像被割斷的琴弦。


    這具身體裏的另一個\"他\"在驚恐,在質問自己為何失控,而真正的玄塵卻笑了——原來在這個可能裏,他的叛逆從未消失,隻是被壓在更深處。


    畫麵突然扭曲。


    再睜眼時,他站在歸墟深處的礁石上。


    混沌海的浪拍打腳邊,遠處漂浮著上古的道種,像一顆顆暗紅的眼珠。


    他的掌心沒有陣紋,係統提示音消失得幹幹淨淨,連氣運值的麵板都成了灰白。


    不遠處的洞穴裏,飄出青鸞的聲音:\"今日的靈脈夠吃嗎?\"


    這是他放棄吞噬係統的可能。


    玄塵低頭,看見自己正捧著塊半透明的靈玉啃食,像隻圈養的獸。


    洞穴裏堆著大大小小的靈材,全是他每日從混沌海撿來的,沒有掠奪,沒有吞噬,連青鸞都不再是亦敵亦友的器靈,而成了......飼養員。


    \"夠了。\"他聽見自己木然迴答。


    可心髒在疼,像是有團火被強行澆滅,隻剩冒煙的灰燼。


    他想起剛才祭壇上,陣紋爬滿手臂時的灼熱,想起林初雪的因果線崩成金粉時的璀璨,想起青鸞的火焰與他的陣紋糾纏時的溫度——那些鮮活的、疼痛的、失控的時刻,才是他活著的證明。


    \"夠你個頭!\"玄塵突然吼出聲。


    洞穴裏的\"自己\"被嚇了一跳,靈玉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混沌海的浪突然拔高,卷走了所有靈材。


    他看著另一個自己驚慌地去撈,突然覺得荒謬——原來連\"放棄\"都是被天道設計好的牢籠,不過是換了種更溫和的方式囚禁。


    時空再次扭曲。


    這次玄塵沒急著看周圍,他盯著自己的掌心。


    陣紋還在,暗紅如血,正隨著心跳起伏。


    係統提示音終於從識海深處鑽出來,帶著電流雜音:【檢測到因果擾動......當前世界線穩定性:37%......】


    \"吵死了。\"他低笑,伸手按住太陽穴。


    混沌悟性在瘋狂解析這些畫麵的本質——不是過去,是可能性。


    是天道為他準備的\"正確選項\",每一個都在說:看,你本可以不這麽危險,不這麽痛苦,不這麽......離經叛道。


    \"但老子偏不。\"他對著空氣說。


    話音剛落,所有畫麵突然破碎,像被石子擊中的鏡麵。


    他又迴到了祭壇,可林初雪和青鸞不見了。


    歸墟的風卷著黑氣掠過他發梢,遠處混沌海的轟鳴裏,隱約傳來林初雪的聲音,帶著點失真的迴響:\"玄塵!


    你在哪——\"


    尾音被風聲扯碎。


    玄塵望著掌心還在跳動的陣紋,突然笑了。


    那些可能性裏的\"他\"越\"正確\",越反襯出此刻的真實有多珍貴——他要燒穿所有陳腐的規則,要讓天道看看,被他們視為\"汙染\"的陣靈,究竟能掀起多大的浪。


    而在某個被因果迴廊隔開的時空片段裏,林初雪正握著警槍,站在燃燒的賽博都市中央。


    她的因果律視覺裏,所有金線都指向不遠處的紅影——那是玄塵,正徒手撕開一隻堪比摩天大樓的邪祟,背後的陣紋展開如血色星辰圖。


    \"林警官!\"他轉頭,眼裏是她從未見過的熾熱,\"來幫我撕了這破天道?\"


    她的指尖輕輕一顫。因果線突然明亮如晝。


    林初雪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混著冷汗滴在警服袖扣上。


    她眼前的因果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裂——左邊是玄塵抱著她逐漸冰冷的軀體,右邊是賽博都市的霓虹在邪祟爪下碎裂成星芒。\"不。\"她咬著後槽牙低吟,因果律視覺裏,那些泛著死亡灰調的絲線突然泛起極淡的金芒,像暗夜裏浮出水麵的針。


    這是主現實線。


    她記得自己在祭壇上抓住玄塵手腕時,鎖骨處的金斑灼燒得幾乎要穿透皮膚,那是因果力最純粹的共鳴。


    此刻幻象裏的\"死亡\"太過完美,完美到連玄塵睫毛顫動的弧度都與真實如出一轍——但真實的他,在撕邪祟時會歪頭衝她笑,露出犬齒;而幻象裏的\"他\",眼底沒有溫度。


    林初雪猛地閉眼。


    因果力如滾燙的岩漿在血管裏奔湧,她能聽見自己骨骼發出細不可聞的脆響。


    當再睜眼時,所有分裂的因果線突然坍縮成一根金線,從她指尖延伸向某個混沌的方向。\"找到了。\"她踉蹌著向前邁出一步,警靴跟碾碎了腳下虛空中的\"賽博都市\"殘影,\"你在這頭,我就走這頭。\"


    同一時刻,青鸞的涅盤火正燒穿第三重幻象。


    她的指尖還殘留著\"玄塵\"掌心裏的冰寒——在這個虛假的戰鬥裏,對方每一次揮出的陣紋都精準避開她的命門,像在演練某種早已寫好的劇本。\"玄塵!\"她第七次喊出這個名字,火焰凝成的劍刃抵住\"他\"咽喉,\"你說過要看我燒盡歸墟的黑煙!\"


    \"青鸞,退下。\"幻象裏的玄塵垂眸,聲線冷得像歸墟底的冰。


    可他的瞳孔沒有聚焦——那是一雙被天道填了空白的眼睛。


    青鸞的火焰突然熄滅。


    她想起第一次見麵時,玄塵蹲在夜市攤啃烤串,油星濺在他月白道袍上,抬頭衝她笑:\"器靈小姐,要嚐嚐嗎?\"那時他的眼睛亮得能燒穿幽冥的霧。


    \"這不是他。\"青鸞喃喃,指尖撫過自己心口。


    那裏還留著被南明離火重塑時的灼痕——那是真實的,是玄塵用吞噬係統強行剝離火焰時,寧願自己被反噬也要護住她靈核的溫度。


    幻象裏的\"玄塵\"突然暴起,陣紋化作鎖鏈纏上她脖頸。


    青鸞卻笑了,火焰從她眼底噴湧而出:\"我的恐懼,憑什麽困住我?\"


    鎖鏈在烈焰中崩解的瞬間,玄塵的識海炸開刺目的白光。


    他正跪在祭壇殘垣上,掌心的陣紋已爬滿整條手臂,暗紅紋路裏跳動著細小的金色星芒——那是他最初踏入歸墟時,用陣道本源刻下的印記。


    係統提示音此刻清晰得刺耳:【檢測到陣道本源共鳴......當前世界線重疊度:9%......】


    \"原來你藏在這裏。\"玄塵低笑,指尖按在胸口。


    混沌悟性如脫韁的野馬,順著那道幾乎被遺忘的印記瘋狂迴溯——他看見自己第一次掀開歸墟黑霧時,陣紋第一次在掌心亮起;看見自己為了救被邪祟纏住的林初雪,強行吞噬了半座雷劫陣;看見青鸞的火焰第一次主動纏上他的陣紋,說\"這樣燒得更旺\"。


    這些真實的、疼痛的、鮮活的記憶,像一把燒紅的刀。


    玄塵猛地握拳,陣紋突然化作血色光網,在虛空中撕開一道裂縫。


    他聽見林初雪的喘息,看見青鸞的火焰從裂縫裏湧出來,三股力量在裂縫中央相撞,發出鍾磬般的轟鳴。


    \"抓住我!\"玄塵嘶吼,伸手拽住林初雪染血的手腕;青鸞的火焰裹住兩人後背,像根燒不化的繩。


    空間在他們周圍扭曲成萬花筒,無數個\"可能\"的碎片擦著他們的發梢飛過——有穿道袍的\"他\",有啃靈玉的\"他\",有抱著\"屍體\"的\"他\",最後都被血色光網絞成齏粉。


    當腳踏實地的觸感傳來時,三人同時踉蹌。


    玄塵的陣紋正在褪去,露出下麵被灼得發紅的皮膚;林初雪的因果律視覺裏,所有絲線都斷成了飄絮,金斑在鎖骨處明滅不定;青鸞的火焰縮成小團,蹲在她肩頭,羽毛都蔫蔫的。


    \"這是......\"林初雪抬頭。


    他們站在一座灰白色的祭壇上,地麵刻著玄奧的陣圖,卻被無數斷裂的因果線覆蓋,像被暴雨打爛的蛛網。


    歸墟的風從四麵八方湧來,帶著混沌海特有的腥甜,遠處漂浮著比之前更密集的道種,每一顆都泛著警惕的暗紅。


    玄塵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四周。


    他能感覺到,這裏的時間流速與表層人間完全不同——自己的心跳聲在耳中被放大成戰鼓,而青鸞的火焰每跳動一次,都像過了一個世紀。


    更遠處,有什麽東西在混沌海裏翻湧,掀起的浪撞在祭壇邊緣,發出類似於歎息的迴響。


    \"歸墟的核心。\"青鸞的聲音發緊,火焰重新騰起,\"我鎮壓過這裏的封印......但現在,所有鎖都斷了。\"


    林初雪的因果律視覺突然捕捉到一絲異動——在祭壇最深處,有根極細的金線正在生長,從斷裂的因果絮裏鑽出來,直指玄塵心髒的位置。


    她剛要開口,玄塵卻先一步低頭,看向自己掌心。


    那裏的陣紋不知何時又亮了起來,暗紅中摻著新生的金,像團燒不盡的火。


    \"看來,\"玄塵扯了扯嘴角,轉身看向兩個同伴,\"天道給我們準備的禮物,才剛拆開包裝。\"


    風卷著斷裂的因果線掠過他發梢,遠處混沌海的轟鳴裏,傳來某種古老存在蘇醒的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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