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地表在雷劫餘威下裂開蛛網般的紋路,臭氧味混著血液腥氣刺得人鼻腔發酸。


    玄塵單膝跪在深坑邊緣,指節深深摳進焦土,第七道劫雷的藍光還在他瞳孔裏嗡嗡作響——那道雷矛劈下時,他分明看見矛尖纏繞著比前幾道更粗的金色鎖鏈,鏈身上的陣紋泛著冷鐵般的光。


    \"哢嚓。\"


    左手腕傳來骨裂聲,玄塵卻笑出了聲。


    他能感覺到力量像滾燙的岩漿在血管裏橫衝直撞,每道雷劫都在往他的陣圖裏澆灌新的紋路。


    可與此同時,皮膚下的陣紋正在扭曲,像是被無形的手攥住了線頭拚命拉扯——那是天地法則在排斥他,像甩脫一塊紮進肉裏的碎骨。


    \"玄塵!\"


    識海裏突然響起青鸞的聲音,比之前更虛浮,像浸在水裏的碎玉。


    他抬頭,看見半空中浮著個淡青色的影子,衣袂被雷風撕扯得支離破碎,眼角的金羽紋路正一寸寸消散。


    她的指尖幾乎要碰到他的眉心,又在最後一刻縮迴,\"天道把你標記成''異常變量''了......再繼續吞下去,整個世界的法則都會凝成枷鎖,把你往歸墟推。\"


    玄塵抹了把嘴角的血,抬頭時眼裏的星圖轉得更急。


    他能看見青鸞虛影裏閃爍的火芒——那是她最後一縷本源,\"驅逐?\"他低笑,指腹劃過胸口的陣紋,\"當年它把我壓在歸墟底三萬年,現在倒學會怕了?\"


    話音未落,他突然按住丹田。


    體內的周天星辰陣圖正在重組,原本按四象運轉的星軌突然逆了半圈,在心髒位置凝出一道暗紅陣紋。


    那是他剛從第七道雷劫裏扒下來的\"抗斥紋\",專門用來撕咬法則的倒刺。


    \"小心!\"


    青鸞的警告混著破空聲炸響。


    玄塵偏頭,看見二十丈外的陸飛單掌前推,掌心浮著團青霧,霧裏隱約能看見金線纏成的小陣——正是天機閣的\"氣運封印術\"。


    這小子總愛穿月白道袍,此刻卻沾了雷灰,發冠歪斜著,眼底是壓不住的焦慮。


    \"陸小友這是要幫天道補刀?\"玄塵歪頭,指尖在地上輕輕一叩。


    焦土突然泛起漣漪,陸飛的青霧\"噗\"地撞在空氣裏,炸成細碎的金粉。


    原來他腳邊早鋪了層淡銀色的幻影紋,借著雷劫餘波隱了形。


    玄塵站起身,拍了拍衣擺的灰,\"你該問問你們天機閣的老東西,為什麽三個月前推演我的時候,卦象全成了亂碼。\"


    陸飛的指尖在發抖。


    他分明在施術前用了三重推演,連玄塵剛才構建抗斥紋的動作都算到了七分——可那道幻影紋,分明是在他結印的刹那才刻進土裏的。\"你......\"他張了張嘴,喉間突然泛起腥甜,那是推演失敗反噬的征兆。


    玄塵沒再看他。


    他仰頭望向雲層,那裏正醞釀著比前七道加起來更沉的威壓。


    識海裏的混沌氣在歡唿,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鯊魚。


    他能感覺到第八道劫雷的核心——那是比之前更粗的金色鎖鏈,鏈尾似乎拴著什麽龐然大物,正從歸墟深處被一點點拽上來。


    \"青鸞。\"他輕聲喚了句,抬手接住飄到麵前的火芒,\"等我吞了這道鎖,就去歸墟把你的毛一根一根找迴來。\"


    青鸞的虛影笑了,眼尾的金羽最後閃了閃,徹底消散在雷風裏。


    雲層突然發出轟鳴,比之前所有雷音都要厚重。


    玄塵看見自己掌心的抗斥紋泛起血光,體內的陣圖開始逆時針瘋轉。


    他握緊長矛,指節因為用力泛白——這一次,他要讓天道看清楚,被吞噬的到底是誰。


    第八道劫雷落下的刹那,天地間的所有聲音都被抽幹了。


    玄塵仰起的臉被照得慘白,瞳孔裏映出的卻不是單純的雷光——那團翻湧的紫電深處,浮著一張流轉金紋的古老陣圖,像被無形之手按進雷海的玉璽。


    他喉間泛起腥甜,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咬破了唇:天道竟親自以陣圖封道,要將他連人帶法一起釘死在這方天地。


    \"這是...封元鎖仙陣!\"陸飛的驚唿混著雷鳴炸響。


    他踉蹌後退兩步,道袍下擺被焦土勾住,整個人摔坐在地。


    剛才還試圖結印的手此刻蜷成拳,指節壓得發白——天機閣典籍裏記載,此陣是上古天道為鎮壓叛神所創,每一道紋都刻著\"不容超脫\"的法則。


    他望著玄塵被雷光籠罩的身影,突然想起三個月前推演時卦象全碎的場景,原來不是亂碼,是天道根本不願讓任何人窺見這場\"異常變量\"與規則本身的死鬥。


    玄塵沒迴頭。


    他能聽見識海裏混沌氣的嘶吼,像久囚籠中的野獸終於嗅到了自由的血腥。


    掌心的抗斥紋突然灼燙如沸,那是方才從第七道雷劫裏扒來的倒刺在共鳴。\"吞。\"他低喝一聲,胸口的周天星辰陣圖轟然展開,十二重星軌逆轉為漩渦,直接撞向雷海中的封元陣。


    陣圖相觸的瞬間,天地間響起玻璃碎裂般的脆響。


    玄塵的脊背弓成蝦米,血管在皮膚下暴起如青蛇——他能清晰感覺到封元陣的金紋正順著雷劫往他體內鑽,像無數細針紮進骨髓。


    但與此同時,吞陣紋正瘋狂啃噬著那些金紋,每咽下一寸,就有滾燙的力量順著經絡炸開。\"不夠。\"他咬著牙扯動嘴角,眼底的星圖轉得更急,\"再深些。\"


    異變就在這時發生。


    原本穩如泰山的封元陣突然震顫,最外層的\"鎮\"字紋裂開蛛網狀的縫隙。


    玄塵的陣圖竟像活物般探出觸須,順著裂縫狠狠一撕——整片雷海突然倒卷,露出下方漆黑的空洞。


    那洞底翻湧著墨綠與猩紅交織的霧氣,帶著腐蝕神魂的寒意,正是歸墟特有的混沌氣。


    \"山...山在動!\"柳青的尖叫刺穿雷鳴。


    她原本攥著陸飛的衣袖,此刻卻踉蹌著退到樹後,指尖死死摳進樹皮。


    方才還焦黑的天罡山正在扭曲,東邊的懸崖突然凹陷成巨眼形狀,西邊的古鬆則瘋狂生長,枝椏纏上天空的雷雲,像要把整片天都拽下來。


    更遠處的都市天際線開始模糊,玻璃幕牆的反光扭曲成詭異的螺旋,隱約能聽見數裏外傳來汽車的鳴笛與人群的尖叫。


    陸飛勉強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推演術徹底失效了。


    卦盤在掌心發燙,龜甲上的裂紋竟開始自我愈合——天道的法則正在混亂,連天機閣最依仗的\"算\"都成了笑話。


    他望著玄塵,突然想起門中長老說過的話:\"當推演無法觸及的存在出現時,要麽是天命所歸,要麽是天地之癌。\"此刻的玄塵,分明兩者都是。


    \"快停下!\"柳青跌跌撞撞衝上前,發梢沾著不知哪裏來的紫電。


    她的因果律視覺裏,玄塵周身的因果線正瘋狂斷裂,每斷一根,就有黑色的霧氣從斷裂處湧出,順著空間裂縫往都市方向蔓延。\"再繼續,那些霧氣會腐蝕所有電子設備!


    會有人死的!\"


    玄塵聽見了。


    他甚至看清了柳青眼底的驚恐——那是他在鏡中從未見過的情緒,鮮活得像滴剛落下的血。


    但此刻他的感官正在被另一種更強烈的東西占據:歸墟的混沌氣裹著熟悉的溫度湧進鼻腔,像三萬年沉睡前最後聞到的氣息。


    他想起青鸞消散前的笑,想起掌心那縷即將熄滅的火芒,突然明白為何歸墟的氣息讓他安心——那裏有他的\"源\",有被天道抹去的、真正的\"玄塵\"。


    他緩緩閉上眼。


    體內的陣圖還在瘋轉,吞陣紋與抗斥紋絞成新的紋路,在丹田處凝出團暗紅的光。


    那光裏有封元陣的金,有雷劫的紫,更有歸墟的墨綠——像團正在孕育新生命的混沌。


    玄塵能感覺到力量的臨界點在逼近,像緊繃到極限的琴弦,下一刻要麽崩斷,要麽...


    \"轟——\"


    空間裂縫突然擴大十丈,歸墟深處傳來低沉的轟鳴,像某種沉睡的巨獸被驚醒。


    玄塵的衣袂獵獵翻飛,發繩崩斷,黑發被混沌氣卷成狂舞的蛇。


    他的指尖已經觸到了裂縫邊緣,那裏的空氣像活物般舔舐著他的皮膚,傳遞著清晰的召喚:\"進來,找迴你自己。\"


    柳青的哭喊被風聲撕碎。陸飛的卦盤\"當啷\"墜地。


    玄塵的睫毛顫動兩下,緩緩抬起腳。


    可就在他的鞋底即將跨過裂縫的瞬間,體內的暗紅光芒突然暴漲。


    那光裏浮現出無數細碎的陣紋,正是這些天被他吞噬的雷劫陣、抗斥紋、甚至天機閣的推演術——它們突然連成一線,在他心髒位置凝成道新的鎖。


    玄塵猛地睜眼,瞳孔裏的星圖出現短暫的停滯。


    他能感覺到那鎖在發燙,不是排斥,而是...牽引。


    歸墟的召喚仍在繼續,而體內的力量卻開始翻湧,像要在他踏入的前一刻,完成某種至關重要的蛻變。


    裂縫外,都市的方向傳來更劇烈的震動。


    玄塵望著腳下翻湧的混沌氣,突然笑了。


    他抬起的腳懸在半空,既沒落下,也沒收迴。


    風卷著歸墟的霧氣灌進他的衣領,而他的陣圖仍在瘋狂運轉——這一次,他要同時吞噬雷劫、天道的陣圖,還有歸墟的混沌。


    至於後果?


    他望著逐漸扭曲成漩渦的天罡山,望著遠處都市天際線裏亮起的警燈,眼底的星圖轉得更急。


    反正,混亂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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