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的指尖還殘留著金血融入時的灼燒感,識海深處那道冰冷的啃噬卻愈發清晰,像有無數細小的冰錐正沿著陣圖紋路攀爬。


    他的膝蓋不受控製地打顫,玄色道袍下的脊背沁出冷汗,連唿吸都帶著刺痛——這不是修行時的脫胎換骨,更像是某種外來意誌在強行改寫他的存在本質。


    \"穩住。\"


    清越的鳳鳴混著溫度適中的靈力,順著肩膀湧入經脈。


    玄塵猛地抬頭,便見青鸞不知何時立在身側。


    她的銀發被某種無形的力場托著飄起,尾羽上的赤金紋路正隨著唿吸明滅,本該清冷的眉眼此刻凝著少見的嚴肅。


    那隻按在他肩頭的手帶著南明離火殘留的暖意,卻又精準避開了他識海的亂流,像在給脫韁的野馬套韁繩。


    \"你怎麽......\"玄塵的聲音發澀,後半句被喉間翻湧的幽藍光芒截斷。


    他這才發現,青鸞的指尖正滲出與他嘴角相同的幽光,那些光絲如同活物,順著她的手腕鑽進他體內,將啃噬陣圖的冰錐逐一絞碎。


    \"你吞了我的本源時,我能感應到你每寸靈脈的震顫。\"青鸞的尾羽突然炸起半寸,眼底閃過一絲吃痛,但語氣依然平淡,\"現在這副鬼樣子,比當初吸幹我時狼狽多了。\"


    玄塵突然笑了,笑聲裏帶著劫後餘生的沙啞:\"所以堂堂神禽器靈,是來幸災樂禍的?\"


    青鸞沒有接話,反而加大了靈力輸出。


    玄塵的識海突然清明了一瞬,他看見自己的陣圖正與那道幽藍紋路糾纏,像兩尾絞殺的蛇。


    係統的警報聲不知何時變成了單調的滴答,在他耳邊敲出催命的節奏。


    \"試著引動這股力量。\"青鸞突然鬆開手,退後兩步。


    她的指尖還沾著幽藍殘光,在昏暗的宮殿裏像兩盞小燈,\"你現在像個裝滿炸藥的紙箱子,越壓製越容易炸。\"


    玄塵望著自己的手掌。


    皮膚下的紋路比剛才更清晰了,那些不屬於周天星辰陣圖的線條泛著青銅般的冷光,沿著血管爬向小臂。


    他深吸一口氣,按照以往控製陣圖的法子,試著將意識沉入識海——卻被那股幽藍力量迎頭撞了迴來,疼得他眼前發黑。


    \"換個方式。\"青鸞的聲音突然近了些,帶著點無奈的歎息,\"你不是總說陣道要''順天勢而破''麽?


    現在這股力量是''勢'',不是敵人。\"


    玄塵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吞噬雷劫陣時,被雷霆劈得渾身焦黑卻笑得癲狂;想起吸幹火山靈脈那晚,他蹲在還冒著熱氣的火山口,對著係統提示裏暴漲的氣運值撕了張符紙當煙花。


    那些時候他從來沒想過\"控製\",隻是順著力量的脾氣,像馴一匹野馬般跟著它跑。


    \"試試。\"青鸞輕聲說。


    玄塵突然咧嘴笑了,露出點犬齒。


    他不再試圖用陣圖去包裹那股力量,反而鬆開識海的防線,任由幽藍紋路順著經脈亂竄。


    指尖的刺痛變成了麻癢,接著是滾燙的灼燒——但這次的灼燒裏帶著某種熟悉的親切感,像在撫摸久別重逢的舊物。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每一聲都撞得宮殿穹頂的石屑簌簌掉落。


    感知如潮水般漫開,他能清晰地\"看\"到二十裏外的雷澤正翻湧著黑紫色的雷雲,能\"聽\"見幽冥血海的怨靈在發出無聲的尖叫,甚至能\"觸\"到歸墟深處某個道種表麵的裂痕——那裂痕裏滲出的能量,和他體內的幽藍紋路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玄塵的聲音輕得像歎息。


    他終於明白那股啃噬感從何而來——不是外來力量在侵蝕他,是他的陣圖在抗拒同源的古老法則,像新生兒排斥母乳。


    他抬起手,對著宮殿角落那尊斷裂的石獸揮了揮。


    沒有轟鳴,沒有閃光。


    那尊兩人高的石獸先是表麵泛起細密的裂紋,接著在肉眼可見的速度裏崩解成齏粉,連石屑都沒留下,仿佛從未存在過。


    玄塵的指尖在發抖。


    這不是他熟悉的\"吞噬\",而是更徹底的\"抹除\"。


    他能感覺到這一擊消耗的靈力甚至不如掌心雷,但效果卻堪比歸墟寂滅陣的雛形——而剛才的揮動手勢,他根本沒調動任何陣法,隻是單純\"想\"讓那石獸消失。


    \"青鸞......\"他轉頭,卻發現方才還在身側的女子已經不見,隻餘下一縷若有若無的鳳鳴在空氣中飄散。


    宮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玄塵下意識收斂氣息,卻見兩團身影從破損的殿門處衝進來——蘇婉的米色西裝裙沾著草屑,蕭雨的道袍下擺還滴著水,顯然是從不同地方趕過來的。


    蘇婉的目光先掃過那堆石獸的齏粉,又落在玄塵泛著幽藍的指尖上。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被蕭雨拽住衣袖。


    年輕的女修眼神發亮,像發現了什麽至寶般往前湊了兩步,發間的玉簪在殘光裏晃出碎芒:\"剛才那招......是新悟的陣法?\"


    玄塵望著她們因急切而泛紅的耳尖,突然低頭扯了扯嘴角。


    他的指尖輕輕動了動,掌心裏的橘子糖突然浮起,糖紙上的幽藍光芒與他皮膚下的紋路交相輝映。


    \"算是......新學的玩具。\"他說。


    蘇婉的手指無意識地揪住西裝下擺。


    她看見玄塵眼尾的紅痣在幽光裏泛著蜜色,那是他每次要搞事情前特有的弧度。


    而蕭雨已經掏出隨身攜帶的算籌,指尖在虛空裏劃出半道卦象——那卦象剛成型便自行崩解,碎成點點星光落在玄塵腳邊。


    遠處傳來棋子落盤的脆響,比之前更急了些。


    玄塵彎腰撿起那顆橘子糖,糖紙在他掌心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他望著蘇婉發間被風吹亂的碎發,又看了眼蕭雨攥得發白的算籌,突然覺得識海深處的刺痛輕了些。


    \"要試試麽?\"他笑著舉起糖,\"新口味的,有點涼。\"


    蘇婉的瞳孔微微放大。


    她看見玄塵的眼睛裏有幽藍的光在流轉,卻又被某種更溫暖的東西壓在底下,像極了上個月暴雨夜,他蹲在巷口給流浪貓喂魚丸時的眼神。


    而蕭雨的算籌\"當啷\"掉在地上。


    她突然想起師傅說過的話:\"這世上最危險的不是洪水猛獸,是明知自己在走絕路,卻偏要笑著把路走寬的人。\"


    宮殿外的風突然大了些,卷著石屑掠過眾人腳邊。


    玄塵的道袍被吹得獵獵作響,他望著掌心的糖,輕聲說:\"下次,換我請你們吃糖。\"


    這句話消散在風裏時,遠處傳來更清晰的腳步聲——是陸飛的劍鳴,是柳青的鈴鐺響,是林初雪的警笛聲混著某種更古老的、像是鎖鏈崩斷的轟鳴。


    陸飛的劍鳴最先刺破風聲。


    他青鋒劍的劍鞘與腰間玉牌相撞,發出清越的脆響,人卻在離玄塵三步外刹住腳步——玄塵指尖那抹幽藍還未褪去,像根細針紮在他瞳孔裏。


    作為天機閣年輕一代最善觀氣數的修士,他分明看見玄塵周身的氣運光帶正發生詭異的異變:原本金紅相間的光帶裏,正滲出蛇信般的幽藍紋路,每一寸蔓延都在攪亂周圍十丈內的氣數。


    \"玄兄這是......\"陸飛的喉結動了動,指尖無意識地摩挲劍柄,\"又吞了什麽厲害陣法?\"


    柳青的銀鈴在他身後輕響。


    她發間的青玉鈴鐺被攥得變了形,腕上的紅繩卻鬆鬆垮垮——方才跑得太急,連束發的木簪都歪在耳後。


    她望著玄塵腳邊那堆石獸的齏粉,突然想起半月前在藏書閣翻到的《歸墟異誌》:\"混沌海有蝕空獸,目之所及,萬物成墟。\"此刻玄塵指尖的幽光,竟與書中記載的蝕空獸瞳孔顏色分毫不差。


    \"不是陣法。\"蕭雨蹲下身撿算籌,發尾的玉墜掃過地麵時帶起一片細塵。


    她剛才崩解的卦象還殘留在空氣裏,像被揉皺的星圖,\"是更古老的東西。\"她仰起臉,眼底的興奮壓不住,\"我算到你體內有......道種的氣息?\"


    玄塵的指尖微微發顫。


    他能聽見識海深處陣圖與幽藍力量的撕扯聲,像兩匹烈馬在爭奪韁繩。


    方才那抹抹除石獸的力量太過順遂,順遂得讓他想起被係統吞噬的第一門功法——當時他以為是自己占了便宜,後來才發現那功法的原主人,是被係統抹掉最後半口氣的散修。


    \"或許吧。\"他扯了扯嘴角,把橘子糖塞進蘇婉手裏。


    蘇婉的指尖冰涼,捏著糖紙的力道重得幾乎要撕破,卻在觸到他掌心時輕輕抖了一下——他的體溫比尋常人高了兩度,像塊捂熱的玉。


    \"小心燙著。\"玄塵輕聲說。


    蘇婉這才驚覺自己眼眶發酸,她望著玄塵眼尾被幽光襯得更豔的紅痣,突然想起上周暴雨夜,他蹲在便利店門口給流浪貓喂魚丸時,也是用這種帶著點漫不經心的溫柔,說\"小貓怕冷,湊近些\"。


    林初雪的警笛聲混著鎖鏈崩斷的轟鳴從殿外傳來。


    她的黑色皮靴踏過滿地碎石,腰間的符篆袋隨著步伐晃動,最外層的\"破妄符\"泛著微光——那是她專門用來追蹤因果線的。


    此刻她的瞳孔裏浮著密密麻麻的金線,像蛛網般纏向玄塵:\"你的因果線......\"她抿緊嘴唇,沒把後半句說完。


    玄塵順著她的目光低頭,這才發現自己腳邊的地麵正泛起細密的裂紋,像有什麽東西要從地下鑽出來。


    他的識海突然刺痛,係統的警報聲再次響起,這次不是滴答,而是尖銳的蜂鳴。


    \"青鸞!\"他脫口而出。


    青鸞的身影從虛空中顯形,銀發被歸墟的亂流吹得獵獵作響。


    她的尾羽少了三根赤金翎毛,露出底下雪白的絨羽——顯然方才為他療傷消耗了本源。


    她望著玄塵腳邊的裂紋,又看了看他指尖的幽光,眉心的金羽印記微微發亮:\"這是道種在共鳴。


    你吞的那道金血裏,藏著歸墟道種的殘識。\"


    \"所以剛才的抹除......\"


    \"是道種在教你用它的力量。\"青鸞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但道種不是活物,它隻是規則的具現。


    你用得越順手,就越像......\"


    \"像被道種寄生的容器?\"玄塵替她說完,突然笑了,\"我早就習慣被東西寄生了。


    係統、陣圖、你的離火......多一個道種,熱鬧些。\"


    但他的笑意沒到達眼底。


    青鸞看得清楚,他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袖中藏著的左手正掐著\"鎮心訣\"的法印——這是他每次恐懼時的習慣動作,從他第一次吸幹火山靈脈後就沒變過。


    \"你需要時間。\"青鸞上前一步,指尖點在他眉心,一縷南明離火順著識海蔓延,暫時壓住了道種的躁動,\"歸墟的時間法則混亂,在這裏修煉一日,外界不過三刻。


    但......\"她的目光掃過陸飛緊繃的脊背、蕭雨發亮的眼睛、蘇婉攥著糖紙的手,\"你需要避開所有可能幹擾你的存在。\"


    玄塵的視線掠過眾人。


    蘇婉的睫毛還掛著水光,像要開口挽留;蕭雨的算籌在掌心敲出急促的節奏,分明想跟著研究;陸飛的劍尖微微下垂,是鬆了戒備卻仍警惕的姿態;柳青的銀鈴不知何時被她塞進懷裏,隻露出半截紅繩——她總說鈴鐺響太招搖,可方才跑得比誰都急。


    \"我去歸墟邊緣的''斷龍台''。\"他突然說,\"那裏隻剩半座祭壇,靈氣稀薄,道種的共鳴會弱些。\"他轉向蘇婉,把她手裏的橘子糖又往她掌心按了按,\"三天後,我請你們吃糖葫蘆,加雙份山楂的。\"


    蘇婉的眼淚終於落下來,砸在糖紙上暈開一片水痕。


    她想說\"我跟你去\",可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她知道玄塵需要的不是陪伴,是安靜。


    就像上個月他被係統反噬時,她守了他整夜,他卻在黎明前說:\"小蘇,去買碗熱粥,我醒了要喝。\"


    蕭雨的算籌\"當啷\"掉在地上。


    她望著玄塵轉身的背影,突然拔高聲音:\"我把《歸墟古陣考》抄一份送你!


    上麵有斷龍台的......\"


    \"不用。\"玄塵頭也不迴地揮了揮手,道袍在風裏翻卷成玄色的雲,\"我記性好。\"


    陸飛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後,這才鬆開按劍的手。


    掌心被劍柄硌出紅印,他卻覺得鬆了口氣——玄塵越強,天機閣要對付他的籌碼就越少,可......他摸了摸腰間的傳訊玉牌,師傅的留言還在震動:\"密切監視,必要時......\"


    柳青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指了指殿外:\"看。\"


    眾人順著她的手指望去。


    歸墟的混沌海盡頭,一座殘破的石拱正從霧氣裏浮現。


    石拱上的浮雕早已模糊,卻還能看出半條盤桓的龍尾——那是斷龍台的入口,也是玄塵要去的地方。


    而在石拱後方,隱約能看見成片的斷壁殘垣,像被巨人踩碎的棋盤,在混沌光裏泛著幽藍的光。


    林初雪的因果線突然劇烈震顫。


    她望著那片遺跡,突然想起師傅臨終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歸墟深處有座死城,藏著......\"


    \"走了。\"青鸞的聲音在眾人頭頂響起。


    她的尾羽重新泛起赤金光澤,卻比之前暗了幾分,\"他需要我們不在場的清淨。\"


    蘇婉擦了擦眼淚,把橘子糖收進西裝內袋。


    那裏還裝著玄塵上周塞給她的潤喉糖,紙都被體溫焐皺了。


    她望著斷龍台方向,輕聲說:\"我信他能掌控。\"


    蕭雨彎腰撿起算籌,這次握得很穩。


    她望著玄塵消失的方向,眼底的興奮壓過了擔憂:\"我倒想看看,他能把這力量玩出什麽花樣。\"


    陸飛摸了摸傳訊玉牌,最終還是按滅了震動。


    他望著遠處的斷龍台,突然笑了:\"或許,我們該準備些糖葫蘆。\"


    柳青的銀鈴重新在腕間輕響。


    她望著那片若隱若現的遺跡,輕聲說:\"那座城......我好像在古籍裏見過。\"


    風卷著混沌氣從眾人腳邊掠過,遠處斷龍台的石拱突然發出一聲悶響,像某種沉睡的東西被驚醒。


    玄塵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霧氣裏,但他掌心的幽藍光芒,還在歸墟的暗夜裏,像顆不熄的星。


    他能否完全掌控這股新的力量?


    那片突然顯形的荒廢遺跡裏,又藏著怎樣的秘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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