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一刻。


    一位麵容清秀俊逸,滿頭紅毛的潮男正穿著高高的膠皮雨靴,手握九齒釘耙,生無可戀地在牛欄的生物發酵床裏清理著牛糞。


    這生物發酵床雖說可以很大程度上分解牛糞牛尿,保持地麵幹爽,但每隔一個月最好還是需要清理一次其中的糞便。


    用耙子清理結塊的牛糞的同時,也是對生物發酵床的疏通和打散,能夠最大程度上保持牛舍的潔淨和空氣清新度,自然也能讓小牛們住得更舒服。


    另一邊的孟北野將一頭小牛牽引到擠奶的位置,掛上擠奶裝置後便走到柯陽這裏,隔著牛欄望去,氣定神閑。


    “說說吧。”


    “和你一塊來的那個人什麽來頭?跟你又是什麽關係?”


    聞言,柯陽立刻扔下耙子,如臨大赦,唿喊著:“野哥,冤枉啊……”


    “他是我一發小,家裏幹物流的,他老爹可有錢了……”還不等他細問,這廝已經竹筒倒豆子般將隊友賣了個幹淨。


    “別停,那邊繼續。”孟北野抬了抬下巴,示意柯陽繼續他的耙糞大業。


    小紅毛委委屈屈地退迴去,重新從地上撿起耙子,雖說味道不算太難聞,但他柯小少爺啥時候幹過這種粗活,傳出去不要麵子的嗎!


    “不過野哥你放心,有錢不算啥,人格魅力更重要,在我心裏你比他帥多了。”小紅毛溜須拍馬的話一串又一串,熟練得很。


    “不用說這些廢話,你們來真的是為了買精油?”孟北野總覺得那個叫江源的看自己的眼神不對勁,看許夏的眼神更不對勁。


    “野哥真是火眼金睛啊——”


    柯陽聰明的小腦瓜子立刻權衡好了利弊,畢竟江源生氣了也就揍他一頓,孟北野生氣了……


    他可要被扒一層皮!


    不過說實話,他本來也沒覺得江源有多少勝算。


    為了今後的重裝徒步事業著想,柯陽果斷拋棄了自己的發小,當場反水,“臣要告發那小子包藏禍心,不懷好意!”


    “展開說說。”孟北野不為所動。


    “買精油當然隻是借口,他就是想來探查敵情的,這人對夏夏姐心懷不軌!”


    “那你來幹什麽?”


    “我……我當然是來監督這小子的!”


    柯陽義憤填膺,絲毫沒有為自己的反水行為感到臉紅。


    “不過野哥,我是真沒想到誒,怪不得你這段時間不見人,兄弟們都快憋出病了,你倒好,擱這喂牛呢……”


    “嘖嘖,江源那小子還是沒有野哥你有魄力啊……他都跟夏夏姐認識快半年了,結果還不如你這曲線救國,都直接登堂入室了……”


    “哎,你別說,夏夏姐可真漂亮,就是衣品太差,穿得也太素了,完全浪費顏值,改天我一定得給她指導一下時尚搭配……”


    “停,幹你的活吧。”


    見柯陽又開始胡說八道,孟北野趕緊皺著眉頭打斷,信手指了指他身後。


    “你今天下午的任務就是把這八個牛欄打掃幹淨,我先帶它們出去遛遛。”


    “對了,打掃出來的糞球別亂扔,用車子推到門口,要留著堆肥的,謝謝配合。”


    “啊?”


    “野哥,我錯了——”


    柯陽迴頭看了一眼,麵色驚恐。


    空曠的牛舍驟然傳來一聲慘烈的喊叫。


    天色漸晚,山上的溫度一下子降了下來,孟北野趕著小牛們迴牛舍,有三頭馬上就要生產的牛媽媽,所以需要格外小心。


    剛到牛舍門口,孟北野便看見了一座高高的小糞包,再往裏走,便見柯陽一頭小紅毛沒精打采地垂了下來,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抹汗,一身引以為傲的潮服上滿是木屑,還散發著淡淡的牛糞味兒。


    不濃,但很上頭。


    孟北野淡淡一笑,從旁邊扔了瓶礦泉水過去。


    “活兒幹得不錯,晚上可以多吃點了。”


    柯陽平時雖吊兒郎當,幹起活來倒也沒含糊,整個牛舍煥然一新,大功率的永磁風機吹了一下午,空氣裏滿是山間的草木清香,還有遠遠飄來的野桂花香。


    他惡狠狠灌了一口水,眼神幽怨,“知不知道我柯小爺出場費多貴,居然在這給你耙了一下午大糞……”


    “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不幹活,好意思吃嗎?”孟北野熟練地送小牛迴圈,緊閉欄門。


    “什麽飯這麽金貴啊……”柯陽拍拍手起身,嫌棄地拎起自己的衣領,皺著眉頭聞了聞,雖然味道不算太難聞,大多是木屑和發酵過的麩皮味兒,但一向潔癖的他還是不能忍受。


    “走吧。”孟北野將下午擠好的五六個奶桶放到專門的推車上,抬腿往山下走去。


    “誒,等等我——”


    柯陽從卷邊的褲子裏掏出幾顆碎碎的牛糞蛋來,趕緊撒丫子追了上去。


    下山之後,孟北野將牛奶先送迴去,然後帶著柯陽直接到了他們租住的民居,從頭到腳洗涮了一遍,淡淡的肥皂清香終於是將那股牛糞和木屑味兒壓了下去,柯陽滿意地換上衣服。


    就是這衣服款式,嘖……看得他眉頭緊皺,這是啥年代的款。


    孟北野給他找的正是之前他穿過的許建國的舊衣服,當年最時興最有派頭的襯衣黑褲,肩膀繃得緊緊的,現在看來確實是土了點。


    “有的穿就不錯了,要不你再換這個。”


    孟北野將他換下來的髒衣服扔進一個塑料袋中,係得緊緊的,看著像一坨花花綠綠的鹹菜。


    柯陽想起那縈繞在鼻尖一下午的味道,忍不住一陣惡寒,“不換不換,這也挺好的。”


    “行了,那吃飯去吧。”


    孟北野也剛衝完一個戰鬥澡,用毛巾簡單擦了一下頭發,便換上衣服出門,現在天黑的早,這會兒外麵已經暗下來。


    路上,柯陽東嗅西嗅,一臉鬱悶,“是我的心理作用嗎,為啥我還是感覺有味兒?”


    “你的錯覺。”孟北野言簡意賅。


    “不對啊,野哥,你不是也天天耙牛糞嗎,怎麽隻有奶味兒?不應該啊……”


    聽到奶味兒,孟北野先是麵上一僵,而後淡淡道:


    “生物發酵床不需要天天耙,今天是建完牛舍後第一次,你命好,趕上了。”


    “什麽玩意兒——”


    柯陽耷拉著的小紅毛瞬間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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