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情還未完之前,燕雲安絕對不能死。


    燕懷然聽著她的話,一瞬愣怔。


    她一個女子,如何親自去救哥哥?


    隻是薑寧沒有多說,她的目光落在那份密箋上。


    “我已將此信息密報衛將軍,提醒他提防對方殺人滅口,此箋副本,你收好。”


    燕懷然拿起密箋,緊緊攥在手中,仿佛握著救命的稻草:“嫂嫂放心,凝華宮有我,必固若金湯,我不會給燕林氏機會的。”


    薑寧微微頷首,繼續道:“名單上的人,我已布置暗哨監視。你留在凝華宮,明麵上可繼續……扮演你該扮演的角色,麻痹暗處之人。”


    “這裏就留給你了。”


    “扮演角色……”


    燕懷然嘴角勾起一絲弧度,笑容不再輕浮,反而帶著蓄勢待發的狠厲。


    “我明白了,紈絝嘛,最擅長胡鬧,也最擅長……出其不意。”


    他眼中閃過精光:“嫂嫂隻管帶著大黃去找二哥,這裏,交給我。我燕懷然這些年裝瘋賣傻,不是為了今日束手待斃的,誰敢動我二哥,我必讓他……後悔做的這一切。”


    最後一句,他說得斬釘截鐵,帶著一股從骨子裏透出的寒意和決絕。


    那不再是偽裝,而是蟄伏的猛獸終於亮出了獠牙。


    他同燕雲安,本就是一樣的人。


    有燕雲安那樣的哥哥,燕懷然又怎麽會是簡單的人。


    薑寧看著他眼中破釜沉舟的狠勁,心中稍定。


    她站起身:“好。大黃一到,我便出發。季蘭,替我更衣,備馬。”


    燕懷然也站起身,對著薑寧深深一揖:“嫂嫂,一切小心,二哥……就拜托你了!”


    薑寧點了點頭,沒再多言,轉身走向內室。


    燕懷然直起身,離開了這裏。


    ……


    清晨的陽光穿透雲層,火堆早已熄滅。


    燕雲安睜開眼,感覺到自己不僅餓,還很冷。


    胃裏那點微不足道的暖意幾乎瞬間就被冰冷吞噬。


    他沉默地添了些枯枝,又引燃了火。


    火焰跳躍,在他眼眸裏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曲澤洋靠在他對麵,頭歪著,唿吸急促而淺薄。


    臉頰在火光映照下透出不正常的潮紅。


    腿上的傷口雖已包紮,但濕寒的環境和失血仍在侵蝕他的體力,高燒悄然襲來。


    他嘴裏無意識地嘟囔著什麽,細聽之下,竟是些含糊不清的調笑之詞,仿佛還在京城的溫柔鄉裏。


    “別睡死。”


    燕雲安的聲音低沉,用葉子盛水,朝著曲澤洋走去。


    他伸手探了探曲澤洋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他本就冷峻的眉頭鎖得更緊。


    金創藥有限,這燒若退不下去,後果堪憂。


    他撕下自己內衫相對幹燥的一塊布,浸了冰冷的河水,覆在曲澤洋額頭上。


    “冷……”


    曲澤洋哆嗦了一下,蜷縮得更緊。


    “忍著。”


    燕雲安的聲音毫無波瀾,隻能盡力讓曲澤洋退燒。


    四周高聳的崖壁和厚重的霧氣被雲層切割得支離破碎,隻能勉強勾勒出嶙峋怪石的輪廓。


    湍急的河水如同擇人而噬的巨獸。


    除了水聲風聲,隻有偶爾幾聲烏鴉淒厲的嘶鳴劃破死寂,更添幾分陰森。


    他不能坐以待斃。


    三皇子蕭永霆的爪牙絕不會放過他們這兩個知曉驚天秘密的活口。


    等天徹底亮後,崖頂的搜索必然更加嚴密,甚至可能派人順流而下搜尋。


    此地絕非久留之所。


    可陡峭的岩壁濕滑如油,帶著一個高燒行動不便的傷者,攀爬絕無可能。


    下遊……是他們唯一的生機,也是未知的兇險。


    他強迫自己忽略左臂傷口傳來的陣陣灼痛和眩暈。


    燕雲安覺得自己的體力也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


    隻不過他要是倒下了,他們就徹底完了。


    曲澤洋的囈語漸漸低微,隻剩下不舒服的喘息,高燒不退,也是能要命的。


    燕雲安給他換了打濕的帕子後,沒再猶豫,直接拉起曲澤洋要離開。


    此時一種極其細微,幾乎被水聲完全掩蓋的異響,鑽入他耳中。


    不是風聲,不是水聲,也不是野獸的嗚咽。


    是……踩斷枯枝的聲音,不止一處。


    燕雲安瞳孔驟然收縮,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如弓弦。


    他俯身,將打濕的帕子塞進曲澤洋口中。


    另一隻手已緊緊握住了那柄防水的短刃,冰冷的金屬觸感刺入手心。


    有人來了!


    是山中的獵戶?還是……三皇子的追兵?!


    火光在瞬間被他用沙土撲滅,隻餘下一縷青煙和嗆人的焦糊味。


    燕雲安屏住唿吸,將身體緊貼在冰冷的岩石後。


    他聽到了刻意壓低的交談聲,極其模糊,聽不清內容。


    但能分辨出是幾個人的腳步聲,正向他們藏身的這片亂石灘靠近。


    靴子踩在碎石上的摩擦聲在一片死寂中被無限放大,如同催命的鼓點,敲在燕雲安的心頭。


    是敵非友的可能性,占了九成九。


    燕雲安握刀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看了一眼身旁因高燒和劇痛而意識模糊的曲澤洋。


    帶著一個重傷員,在如此不利的地形下對抗多名追兵,無異於以卵擊石。


    燕雲安四處看了看。


    看來,他必須賭一把了。


    賭自己能利用這亂石和水聲製造混亂,尋找一線逃脫的縫隙。


    他伏低身體,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


    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聽覺和逐漸逼近的腳步聲上。


    燕雲安的唿吸壓到了最低,心跳卻如擂鼓,在死寂中震耳欲聾。


    短刃的鋒刃,似乎也感應到了主人的殺意,散發出無形的寒氣。


    而後便是拔劍的聲音,清晰無比。


    他們被發現了!


    幾乎是念頭閃過的同時,一道光線驟然刺破烏青的天,從不遠處一塊巨石的側麵掃了過來。


    那是一支火把。


    跳躍的火光瞬間將燕雲安藏身的岩石邊緣照亮了一角。


    被迫暴露,已經沒有思考的機會了。


    “在那邊!”一聲低沉的厲喝炸響。


    沒有半分猶豫,燕雲安如同蟄伏已久的毒蛇,在火光亮起的刹那,身體已如離弦之箭。


    隻不過不是衝向光源,而是撲向相反方向。


    用盡全力將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狠狠砸向火把光源的方向。


    崖底霧氣很重,天還沒有大亮,他們看不清,他們才有逃生的機會。


    “快追!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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