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曲澤洋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燕雲安最後看到的,是契丹武士猙獰的麵孔。


    周幕僚驚魂未定又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眼神,以及曲澤洋驚恐絕望伸出的手……


    緊接著,便是唿嘯的風聲灌滿雙耳,冰冷的霧氣瞬間包裹全身。


    身體急速下墜,墜入那一片未知的、吞噬一切的深淵。


    在意識徹底模糊前,燕雲安腦中隻來得及閃過一個念頭……


    薑寧……


    林間的廝殺聲和驚唿聲,迅速被崖底唿嘯的風聲所吞沒。


    隻留下空地上幾個神色各異的人影,和崖邊幾片被勁風卷起的枯葉,打著旋兒,緩緩飄落。


    ……


    薑寧坐在祝水雲身邊,正聽著不遠處姚妙晴的陰陽怪氣。


    也是奇怪,薑寧不知她為何對自己如此有敵意?


    燕雲安和三皇子不和,站隊太子的事情,她不早就知道了嗎?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衛炎風翻身下馬,玄色鎧甲在陽光下泛著寒光,周身籠罩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


    他看向薑寧,而後快步走來。


    薑寧的心猛地一沉。


    衛炎風是燕雲安最親近的朋友,他神情如此冷肅……


    一個極其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


    衛炎風大步走來,向祝水雲和薑寧略一頷首,聲音低沉得如同寒鐵相擊:“太子妃娘娘,少夫人。”


    他的目光在薑寧略顯蒼白的臉上停頓一瞬,那慣常的冷漠中似乎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複雜。


    “衛將軍,何事如此匆忙?”


    祝水雲也察覺到了異樣,端莊的笑容斂去幾分。


    衛炎風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斟酌措辭,最終沉聲開口。


    “稟娘娘,雲安與曲澤洋……在圍獵場深處追蹤可疑蹤跡時,遭遇契丹伏兵,雙方搏鬥激烈,他們……墜崖了。”


    “墜崖?!”


    饒是祝水雲一向端莊,卻也驚得捂住了嘴。


    薑寧隻覺得耳邊嗡的一聲,仿佛整個世界的聲音都瞬間遠去。


    手中茶盞哐當一聲摔落在地,溫熱的茶水濺濕了她的裙裾,她卻毫無所覺。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瞬間凍結了她的血液。


    剛剛還在林間縱馬,同她說玩笑話的人……墜崖了?


    前世記憶如同潮水般洶湧而至,但這一次,不再是心碎的冰冷。


    而是一種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懼,瞬間蓋過了所有疏離。


    她甚至沒意識到自己的手指深深掐進了掌心。


    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帶來尖銳的刺痛,卻遠不及心口那驟然撕裂般的空洞。


    “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衛炎風補充道,目光沉沉地看著薑寧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上前一步,冷硬的語氣難得地放低了些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安撫意味。


    “弟妹莫慌,我已調派人手,封鎖崖下區域,全力搜救,雲安身手了得,未必……絕無生路。”


    “此事還需稟告陛下。”


    “契丹伏兵……”


    薑寧喃喃重複,她猛地抬起頭:“契丹人他們怎敢潛入皇家圍場?”


    此處是皇家別苑,契丹人的出現,一定有內應。


    衛炎風沒有多說,現場留下的東西不多,若不是那些腳印和馬蹄印,他也分辨不出。


    現在他必須先去稟告陛下,再做決斷。


    等衛炎風離開,薑寧重新坐下。


    此時她最不能慌,燕雲安生死未明,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這件事若是讓燕林氏知曉,對他們而言,將會是致命的打擊。


    燕林氏一定會趁亂做些什麽。


    “薑寧,別著急,本宮這就去尋殿下,讓他加派人手。”


    祝水雲伸手拍拍薑寧的肩膀,薑寧點點頭,鎮定下來。


    “太子妃娘娘,我可否向您借些人手。”


    薑寧手握緊成拳,看向祝水雲問了句。


    聞言,祝水雲自然沒意見:“這點小事,何必多言。”


    祝水雲立刻起身,對薑寧道:“你且在此稍待,本宮這就去見殿下,務必調集所有人手,擴大搜索範圍,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她眼中帶著真心的關切,即便這真心中,摻雜著其他利益。


    “多謝娘娘。”


    薑寧微微頷首,聲音有些發緊,現在能穩住局麵的,隻有她。


    她必須守住,否則她這段時間和燕雲安做的一切都將功虧一簣。


    太子妃帶著侍女匆匆離去。


    薑寧脊背挺得筆直,她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再睜開時,眸中所有翻湧的驚濤駭浪已被強行壓至最深處,隻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清明。


    墜崖,契丹伏兵,內應還有燕林氏……


    “不能慌,絕對不能慌。”


    薑寧低聲自語,指甲再次掐入掌心,尖銳的疼痛讓她保持絕對的清醒。


    “燕雲安生死未卜,消息絕不能走漏,尤其不能讓燕林氏知曉!”


    這件事也不會聲張,內應還沒死,皇帝也絕不會散播消息。


    她猛地站起身,目光銳利地掃向身邊兩個因驚嚇而臉色發白的侍女。


    “聽好了,剛才衛將軍的話,一個字都不準泄露出去,有人問起,就說二爺與曲公子在林中追獵,一時未歸,衛將軍是來跟太子妃娘娘稟報其他事情,若有半句閑言碎語傳出去…”


    薑寧的眼神冰冷如霜:“後果你們清楚。”


    侍女們從未見過少夫人如此懾人的氣勢,嚇得連連點頭,噤若寒蟬。


    就在這時,太子妃祝水雲留下的兩名東宮侍衛快步走來,恭敬行禮:“少夫人,娘娘吩咐,屬下二人及帶來的十名東宮衛,全憑少夫人差遣。”


    他們訓練有素,眼神沉穩,顯然已從祝水雲那裏知道了大概。


    薑寧心中稍定,太子妃的動作比她預想的更快。


    她迅速整理思緒,沉穩地開始部署。


    “好,第一件事,立刻封鎖消息源頭。”


    薑寧看向其中一名侍衛:“你立刻去尋衛將軍,告知他務必嚴密封鎖圍場邊緣,特別是通往崖底和迴城方向的各個路口。”


    “所有知曉二爺墜崖詳情的兵士、隨從,暫時集中看管,統一口徑,二爺與曲公子追獵迷路,一時未歸。”


    她語氣斬釘截鐵,帶著殺伐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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