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條東星村的土路上,大家夥都鴉雀無聲,紛紛瞪大了眼睛看過來。


    就連馮正安,心跳都漏了一拍,梗著脖子嘴硬道:“紅口白牙的你瞎說什麽!這些年,我們馮家為村裏做的貢獻,大家夥都有目共睹!”


    “你一張爛嘴叭叭幾句就能抹去了?我看你們陸家就是存心挑撥離間!”


    馮正安怒目圓睜,招手就讓那幾個民兵上來押人。


    此時,陸向安和陸向平也從屋裏抄著家夥跑了出來,手裏拿著鐵鎬和燒火棍,“我看誰敢動我三弟!”


    “真當我們陸家沒人了不成!”


    陸家兄弟塊塊隆起的肌肉充滿力量感,小麥色皮膚在雨幕裏張弛有度。


    看上去就不好惹。


    馮正安額頭青筋暴起,臉上沾著的泥濘幹巴成塊,“你們一個個的要反了天不成!”


    “陸向榮蓄意謀殺我四弟,必須去城裏接受調查!你們家要是敢包庇,就一塊進局子團聚!”


    一張黑臉上,神色溫怒漲紅。


    恨不得每個字都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般。


    他看向陸向榮的眼神更是噴火。


    陸向榮站在原地,狹長的黑眸眯起,冷意彌漫。


    這幾個民兵是非不分,拿著每個月的津貼和糧票卻不幹人事。


    前世,他二哥想守著家裏老小,不願意去礦場。


    這幾個民兵卻被馮家收買,每月多領了幾斤糧票和工資補貼,就硬生生把他二哥架了過去。


    專門在礦場安排了最重的勞力活。


    陸向安進去沒半個月,人就瘦脫了相。


    更是積勞成疾,在馮家不斷的壓榨下,最終和大哥雙雙死在了礦裏。


    每每想起這些,陸向榮心中刻骨的恨意洶湧,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你們有逮捕令嗎?沒有確鑿證據,隻憑馮明順一麵之詞就敢抓我?”


    “我看你們馮家是要在東星大隊隻手遮天了!”


    字裏話間好似都含著冰碴,寒氣攝人。


    馮正安萬萬沒料到,陸向榮居然說話如此淩厲,字字錐心。


    現在對作風問題查得緊。


    就算他爹是大隊長,一旦被傳出思想有問題以公謀私,這位置怕是也坐不住了。


    馮正安後槽牙咬得咯吱響,他氣得鼻孔冒煙,“你……”


    驀地,他滿肚子話頓時噎在了嗓子裏。


    隻見陸向榮不緊不慢地上前幾步,在他耳側低聲說了一句。


    言簡意賅,並沒幾個字,可偏偏讓馮正安徹底變了臉色。


    他惶恐驚駭地看過來,“你、你!”


    陸向榮唇角勾起,“要是還想保著你們一家子在東星大隊的好日子,就給老子夾著尾巴做人!”


    “再趕上門來找茬,進局子的就是你們一家老小!”


    而且是把牢底坐穿的那種。


    他低沉的嗓音,唯有二人能聽見。


    而不遠處在自家房簷下看熱鬧的村民,隻見兩人的嘴甕合,卻聽不見聲音。


    再加上雨勢不小,並聽不真切。


    他們隻能看見馮正安臉上惶恐至極,卻又兇光畢露的神情。


    “這馮家老三和榮娃子說啥呢?咋看著有點扭曲。”


    “自從親家沒做成,這兩家在村裏可是勢如水火啊……咱們還是別往上湊了。”


    “話說這榮娃子咋就突然支棱起來了?開竅哩!”


    ……


    鄉親們在雨幕中竊竊私語。


    眾猜紛紜,說什麽的都有。


    而此刻的陸家門口。


    馮正安拳頭攥得咯吱響,太陽穴更是青筋猛跳。


    最終,他陰沉著臉看向民兵,“你們幾個迴去吧,是我們誤會陸向榮了。”


    那幾個民兵愣神的瞬間,馮正安轉身麵向陸家門口,“這事是我太過著急,不能光聽我弟弟的一麵之詞,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紛紛驚駭地看來。


    陸向平兄弟倆更是納悶,這馮正安的腦袋被驢踢了不成?


    態度怎麽轉變得這麽大。


    相較於眾人的不可置信,陸向榮顯得平靜多了,“知道錯了就行,這次是我們大人大量,不跟你們計較。”


    “否則要是把這事告到城裏,稽查大隊和紅袖章能把你家查個底朝天。”


    最後一句頗為意味深長。


    馮正安死死攥著拳,麵色僵硬,“那可要多謝你了。”


    陸向榮勾著唇,齜著白牙笑道:“不用說這場麵話,你家賠給我們十斤糧食就成。”


    “畢竟這殺人犯的罪名要是傳出去,我連媳婦都娶不上,影響了名譽也找不到好差事,你家養著我們兄弟幾個?”


    馮正安牙都快咬碎了,“陸向榮,你踏馬別太過分!”


    “嗯?”陸向榮聞聲,漆黑的眸子瞬間眯起,“不願意?”


    勾起的唇角弧度不大,卻凜冽冰冷。


    隻要馮正安敢說一個不字,他立馬就將馮海生作假的賬本捅到城裏領導桌上!


    剛才他跟馮正安說的也正是這事,隻不過沒透底。


    模棱兩可的話,才更讓人心中害怕。


    現在的馮家,根本不知道他手上掌握著什麽消息。


    馮正安臉上肌肉氣到抽搐,“好,我這就迴家給你取!”


    “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陸向榮沒搭理他。


    而是悠哉地將雙臂枕在腦後,抬步走向鄉親,嗓門洪亮地說道:“還請鄉親們給我作證,馮明順任意妄為,不明原因地進了排水渠。”


    “給大家夥添了麻煩不說,還差點兒把丟命的屎盆子扣在我腦袋上。”


    “現在馮家親口承認汙蔑了我,對我聲名造成影響,特此賠償十斤白麵細糧。”


    十斤細糧?!


    這話一出,馮正安臉上又青又紫。


    剛才這死廢物可沒說要的是細糧!


    這年頭有多少人家連苞米麵都吃不上?


    陸向榮倒好,張嘴就要白麵大米!


    “俺願意給榮娃子作證,清者自清,你是怎麽救了大家夥的,咱心裏都有數!”


    “是哩,我聽陳壯說是榮麻子讓他去告訴咱提早防洪的。”


    “俺也願意給榮娃子作證……”


    村裏的鄉親齊聲喊道。


    整齊淳樸的聲音穿透淅瀝雨幕。


    房簷滴下的髒水,無論如何也無法衝刷綠葉原本的潤澤。


    這場鬧劇很快就散去,馮正安咬牙切齒地轉身,陰沉眉眼上滿是不甘。


    他家就這麽被陸向榮給算計了!


    老四現在還躺在醫院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陸向榮,陸國強,你們一家子都要付出代價!”馮正安一拳砸上石牆,目光森冷陰翳,“老子要你們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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