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楚帝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宣布要清丈土地,實行攤丁入畝,瞬間掀起滔天巨浪。


    大臣們神情激憤,一人一句,激烈反對,跳得最厲害的,就是宋家一黨,直言會使朝堂動蕩,有滅國之禍。


    大殿上劍拔弩張,他們想給楚帝施壓,逼楚帝收迴旨意。


    楚帝靜靜地看著他們上躥下跳,眼底寒意淩人:“這天下,到底是你們的天下,還是朕的天下?”


    大臣們瞬間不敢吭聲了。


    楚帝看向慕潯,讓探事司協同謝晏他們:“有阻撓者,破壞者,不論是何身份,皆以謀逆罪論處。”


    慕潯拱手:“臣領旨。”


    有禦史跳出來要死諫。


    他們每天看這個不順眼,看那個不爽,有事沒事都要噴一頓,動不動就往柱子上撞,以博得身後名。


    慕潯好整以暇,眼底凝著冷笑,譏誚道:“五公主強占百姓田地,被貶為庶人,幽禁宗人府思過,諸位是覺得自己比龍子鳳孫更尊貴?”


    他這張嘴,跟他的刀一樣鋒利,禦史們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慕王故意把五公主的事情拎出去說,就是要告訴他們,楚帝連自己最寵愛的女兒都處置了,他們這些臣子又算什麽東西。


    有禦史咬牙道:“我們不過是顧全大局,以免朝堂大亂,無人力挽狂瀾。”


    慕潯輕笑:“諸位真是好臣子,既然是好臣子,就該有好臣子該有的模樣,君臣之道,諸位若忘了,不妨去我探事司,迴憶迴憶,何為臣子本分,本王給諸位備上好茶。”


    那禦史滿臉寒霜,義憤填膺地說道:王爺這是在威嚇老臣嗎?王爺到底是為國為民,還是別有所圖?王爺就不怕後世口誅筆伐,罵你們禍國殃民嗎?


    慕潯嗤笑了一聲:“本王也想問諸位一句,諸位到底是朝中肱骨,還是禍國蠹蟲啊?”


    禦史們被他那看跳梁小醜一樣的眼神刺激到了,一個個麵色漲得通紅。


    大臣們不能拿楚帝怎麽樣,卻能給謝崇甩臉子。


    “謝侍郎真是生了個好兒子!”


    “小謝大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謝侍郎教子有方啊。”


    “百姓有小謝大人這樣的好官,真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了。”


    “小謝大人年紀輕輕就有治國大才,以後啊,該稱一句謝青天了。”


    這樣陰陽怪氣的話,謝崇聽了一整日,他受了一肚子的氣,迴府就指著謝晏一頓怒罵。


    “你個孽障,你到底在幹什麽?你是不是想毀了侯府?你自己就是世家子弟,為何還要與世家為敵?真以為考了個狀元,就不知道幾斤幾兩了?”


    謝崇足足罵了一刻鍾,謝晏神情淡然:“我隻是想為更多的百姓,謀一條活路。”


    謝崇氣得在屋裏來迴走動,臉色鐵青:“就你能耐,就你心懷百姓,滿朝文武都死絕了,要你跳出來逞英雄?”


    謝蘊看不得謝晏被罵,開口道:“人可以庸庸碌碌,但不能沒有良心,阿兄為民請命,他沒有錯,父親不該如此指摘阿兄。”


    被一個晚輩頂撞,謝崇還沒消下去的怒火燒得更旺了,臉色都漲成了豬肝色。


    “放肆!誰教你這麽跟為父說話的?朝堂之事,是你能多嘴的?”


    “我隻是與父親講道理,謝家曆代先祖為大楚,為百姓,拋頭顱,灑熱血,馬革裹屍也不退縮一步,祖父若還在,也一定會支持阿兄。”


    “你......”


    “父親息怒,”謝晏護在謝蘊麵前,“父親要罵要罰,衝我來,我無話可說,但這事與阿蘊無關,父親不要遷怒阿蘊。”


    謝崇胸膛劇烈起伏著,顯然是氣得不輕,謝蘊也不能躲在謝晏身後,讓他一個人承擔謝崇的怒火。


    她從謝晏身後出來,定定地看著謝崇:“阿兄是父親唯一的嫡子,父親不支持他,不護著他,指望誰撐起門庭?”


    謝崇滿腔怒火一下子就啞了,全憋在了胸口。


    他冷冷一哼:“毛都沒長齊,就敢跟世家豪族作對,如此不知死活,我能指望他重振侯府榮光?他不把侯府拖進萬劫不複的境地,就是祖宗保佑了!”


    “我一個閨閣女子都知道,阿兄所做的事,於社稷,於百姓,百利而無一害,難道因為世家反對,就退縮了?謝家祖訓一千多字,沒有哪一個字,是教後人不戰而退的,阿兄秉承先祖遺誌,有先祖之風,父親難道要拖阿兄的後腿?”


    謝崇被懟得啞口無言。


    連祖宗祖訓都搬出來了,他能說什麽?


    但凡,他多說一個字,都是不肖子孫。


    謝蘊又道:“這是利國利民的大事,來日,史書記載,世人都會知道阿兄的功績,這是何等的榮耀?”


    “你少給本侯灌迷魂湯,還是想想怎麽化解世家的反擊。”


    “陛下為何會同意阿兄的提議,因為陛下也想對世家出手,這件事,隻要阿兄辦得漂亮,阿兄就是天子近臣。”


    謝崇神情一頓,怒火也消了大半,看著兄妹倆說道:“你們知道整個大楚有多少世家,多少豪族嗎?別差事沒辦成,反倒把自己的小命給搭進去,本侯就隻有這麽一個兒子了!”


    “管他有多少,不配合的,殺了便是,殺一族不行,就再殺一族,吸食百姓脂膏,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總有殺到他們怕的時候。”


    謝崇被她這殘暴血腥的話驚住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父親以為陛下為何要讓探事司協同,因為有慕王在,世家也好,豪族也罷,都不敢撕破臉,江南官場就是前車之鑒,誰敢魚死網破?”


    “你就不怕他們聯合起來清君側?”


    謝蘊忽地笑了。


    “那不就正中陛下的下懷?世家自以為是大楚的根,連陛下都忌憚幾分,世家才是陛下的心腹大患,世家敢反,不就正好給陛下借口連根拔起嗎?不然,陛下為何要扶持晉王?一個父親對兒子的寵愛嗎?”


    謝蘊笑容嘲諷,一針見血道:“晉王和太子之間的爭鬥,也是世家之間的博弈。”


    謝崇怔怔地看著謝蘊,有些被她震住了。


    他這個女兒,什麽時候將局勢帝心看得這麽透徹了?


    謝蘊:“世家強橫狠辣,但也比父親想象中的,更會審時度勢,父親若是擔心被同僚排擠,不如就告病在家,省得受氣。”


    配合清丈土地,損了利益,但根基底蘊還在,可不低頭,整個家族都會有滅頂之災。


    南楚國力強盛,兵強馬壯,把楚帝惹惱了,正好來個世家連連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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